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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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差李公東邁,以詩寄東方道衆雲:“當時發轫海邊城,海上幹戈尚未平。

    道德欲興千裡外,風塵不憚九夷行。

    初從西北登高嶺(即野狐嶺),漸轉東南指上京(陸局河畔東,東南望上京也)。

    迤逦直西南下去(西南四千裡,到兀裡朵,又西南二千裡,到陰山),陰山之外不知名(陰山西南,一重大山,一重小水,數千裡到邪米思幹大城。

    師館于故宮)。

    ”師既還館,館據北崖,俯清溪十餘丈,溪水自雪山來,甚寒。

    仲夏炎熱,就北軒風卧,夜則寝屋颠之台。

    六月極暑,浴池中。

    師之在絕域,自适如此。

    河中壤地,宜百谷,惟無荞麥、大豆。

    四月中麥熟,土俗收之,亂堆于地,遇用即碾,六月斯(藏本作“始”)畢。

     《湛然居士文集》(六)《西域河中雜詠》:“沖風磨舊麥。

    ”自注雲:“西人作磨,風動機軸以磨麥。

    ” 太師府提控李公,獻瓜田五畝,味極甘香,中國所無,間有大如鬥者。

    六月中(藏本作“間”),二太子回,劉仲祿乞瓜獻之,十枚可重一擔。

    果菜甚贍,所欠者芋栗耳。

    茄實若粗指,而色紫黑。

    男女皆編發,男冠則或如遠山,帽飾以雜彩,剌以雲物,絡之以纓。

    自酋長以下,在位者冠之,庶人則以白麼斯(布屬)六尺許,盤于其首。

     尹志平《葆光集》(上):“師适有他往,而雲水高人踵門者,日無一二,唯太守家李提控,日逐一過。

    ” 《辍耕錄》(二十八)“嘲回回”條:“氁絲脫兮塵土昏,頭袖碎兮珠翠黯。

    壓倒象鼻塌,不見貓睛亮。

    ”注:氁絲、頭袖、象鼻、貓睛,其飾也。

    案氁絲即此麼斯,頭袖即下文之襯衣也。

     酋豪之婦,纏頭以羅,或皂或紫,或繡花卉。

    織物象,長六七尺。

    發皆垂,有袋之以綿者,或素,或雜色,或以布帛為之者,不梳髻,以布帛蒙之,若比邱尼狀,庶人婦女之首飾也。

    衣則或用白,縫如注袋,窄上寬下,綴以袖,謂之襯衣,男女通用。

     《北使記》:“其俗衣缟素,衽無左右。

    ” 車舟農器,制度頗異中原。

    國人皆以石銅為器皿,間以磁,有若中原定磁者。

    酒器則純用琉璃,兵器則以镔。

    市用金錢,無輪孔,兩面鑿回纥字。

     《湛然居士文集》(六)《西域河中雜詠》:“難穿無眼錢。

    ”注:“其金銅牙錢,無孔郭。

    ” 其人多魁梧,有膂力,能負戴重物,不以擔。

    婦人出嫁,夫貧則再嫁。

    遠行逾三月者,則亦聽他适。

    異者,或有須髯。

     《湛然居士文集》(五)《贈蒲察元帥碧髯官妓撥胡琴》。

    又(十二)《贈高善長一百韻》:“佳人多碧髯,皎皎白衣裳。

    ”又(六)《戲作二首》:“歌姬窈窕髯遮口。

    ”《北使記》:“回纥婦人間有髯者。

    ” 國中有稱大石馬者,識其國字,專掌簿籍。

     《元史·世祖紀》三月“己未,括木速蠻、畏吾兒、也裡可溫、答失蠻等戶丁為兵”。

    又:至元元年正月癸卯,“命儒、釋、道也裡可溫、達失蠻等戶,舊免租稅,今并征之”。

    以後本紀屢見此。

    大石馬,即答失蠻、達失蠻之異譯,謂回回教僧侶也。

     遇季冬。

    設齋一月。

    比暮,其長自刲羊為食,與席者同享,自夜及旦。

    餘月,則設六齋。

    又于危舍上跳出大木,如飛檐,長闊丈餘,上構虛亭,四垂璎珞。

    每朝夕,其長登之,禮西方,謂之告天。

    不奉佛,不奉道,大呼吟于其上,丁男女聞之,皆趨拜其下,舉國皆然。

    不爾,則棄市。

    衣與國人同,其首則盤以細麼斯,長三丈二尺,骨以竹。

    師異其俗,作詩以紀其事雲:“回纥邱墟萬裡疆,河中城大最為強。

    滿城銅器如金器,一市戎裝似道裝。

    翦簇黃金為貨賂,裁縫白作衣裳。

    靈瓜素椹非凡物,赤縣何人構得嘗。

    ”當暑,雪山寒甚(藏本作“甚寒”),煙雲慘淡,師乃作絕句雲:“東山日夜氣洪蒙,晚(藏本作‘曉’)色彌天萬丈紅。

    明月夜來飛出海,金光射透碧霄空。

    ”師在館,賓客甚少,以經書遊戲。

    複有絕句雲:“北出陰山萬裡餘,西過大石半年居。

    遐荒鄙俗難論道,靜室幽岩且看書。

    ”七月,哉生魄,遣阿裡鮮奉表詣行在(藏本作“宮”)禀論道日期。

    八月七日,得上所批答。

    八日,即行,太師相送數十裡。

    師乃曰:“回纥城東新叛者二千戶,夜夜火光照城,人心不安,太師可回安撫。

    ”太師曰:“在路萬一有不虞,奈何?”師曰:“豈關太師事?”乃回。

    十有二日,過碣石城。

    十有三日,得護送步卒千人,甲騎三百,入大山中,即鐵門外别路也。

    涉紅水澗,有峻峰,高數裡。

    谷東南行,山根有鹽泉流出,見日即為白鹽,因收二鬥,随行日用。

    又東南上分水嶺,西望高澗若冰,乃鹽耳。

    山上有紅鹽如石,親嘗見之。

    東方惟下地生鹽,此方山間亦出鹽。

     《隋書·西域傳》:“伽色尼國在悉萬斤南,土出赤鹽,多五果。

    ”此地極肥,山亦出鹽《北使記》:“回纥其鹽出于山。

    ” 回纥多餅食,且嗜鹽,渴則飲水。

    冬寒,貧者尚負瓶售之。

    十有四日,至鐵門西南之麓,将出山。

    其山門險峻,左崖崩下,澗水伏流一裡許。

    中秋,抵河上(謂阿母河),其勢若黃河,流西北。

    乘舟以濟,宿其南岸。

    西有山寨,名團八剌(藏本無小注“謂阿母河”四字), 《西遊錄》:“又西濱大河,有班城。

    又西有磚城。

    ”案班城即下班裡城,則磚城即此團八剌也。

    八剌即八裡,華言城。

     山勢險固。

    三太子之醫官鄭公 案鄭公即鄭景賢。

    《湛然居士文集》(三)《和鄭景賢韻》雲:“托身醫隐君謀妙。

    ”又雲:“龍岡醫隐本知機。

    ”又(十四)《報景賢詩序》雲:“餘愛客,多設鹿尾漿。

    今年上獵于秋山,龍岡托以鹿尾可入藥,得數十枚,悉以遺餘。

    ”是景賢,實以醫事太宗。

    此三太子之醫官鄭公,必景賢也。

    鄭公其字景賢,其号龍岡,而名則無考。

    鮮于伯機《困學齋雜錄》記京師名琴,有鄭太醫家琴雷霄斵,蓋伯機已不能舉其名矣。

    姚燧《牧庵集》(三)有《鄭龍崗先生挽詩序》雲:“今年來關中,公孫有文示吾友江西行省郎中高道凝所撰埋銘,而得見公大節有三:一曰廉。

    太宗賜銀五萬兩,辭;今上賜鈔二千缗償責,辭。

    二曰讓。

    太宗再富以地,比諸侯王,再辭;貴以上相,位兩中書右,又辭。

    三曰仁。

    金以蹙國,汴都尚城守,太宗怒其後服拔,将甘心,公怫逆曲折陳解,城賴不屠,所全母慮數十萬人。

    ”雲雲。

    據此,則太宗之于景賢,恩禮至笃。

    所謂“貴以上相,位兩中書右”者,蓋太宗本欲以處耶律文正者處之,而汴京之得不屠,亦文正之所力争而始得者,實由景賢之助。

    然則文正之相,與其得君行政之專,且久恐亦景賢調護之力。

    文正在西域,即友景賢,至于暮年,交誼尤笃。

    《湛然集》中與景賢唱和之作,多至七十五首,可見二公相與之深。

    雖名字翳如,其人品概功績,固不在文正下也。

     途中相見,以詩贈雲:“自古中秋月最明,涼風屆候夜彌清。

    一天氣象沈銀漢,四海魚龍耀水精。

    吳、越樓台歌吹滿,燕、秦部曲酒肴盈。

    我之帝所臨河上,欲罷幹戈緻太平。

    ”沂河東南行三十裡,乃無水。

    即夜行過班裡城,甚大,其衆新叛去,尚聞犬吠。

     班裡城,《聖武親征錄》及《元史·太祖紀》作班勒纥城,《元史·地理志》西北地附錄作巴裡,《黑察罕傳》作闆勒纥城,即《大唐西域記》之縛喝國也。

    案《親征錄》:太祖辛巳,上親克疊爾密城。

    又克班勒纥城(此《元史》所本)。

    拉施特書:“蛇年春,至巴而黑,紳民饋禮物。

    查閱戶口,令民出城,分于各軍,既而盡殺之,平毀民居。

    ”而程文海《雪樓文集》(十八)《河東郡公伯德那神道碑銘》雲:“公諱伯德那,西域班勒纥人。

    國初,歲在庚辰,大兵西征班勒纥,平。

    ”《元史·察罕傳》亦雲:“西域闆勒纥人。

    父伯德那,庚辰歲,國兵下西域,舉族來歸。

    ”則又以為庚辰年事。

    案太祖初克是城,自是庚辰年事,若屠城之事,則在壬午之秋。

    此雲“其衆新叛去,尚聞犬吠”,則距屠城不過數日間事。

    拉施特書誤合二事為一,且系之蛇年,而核其文義,又似馬年春事。

    洪侍郎譯拉氏書,因改蛇年為馬年,胥失之矣。

     黎明,飯畢,東行數十裡,有水北流,馬僅能渡,東岸憩宿。

    二十二日,田鎮海來迎。

    及行宮,上複遣鎮海問曰:“便欲見耶?且少憩耶?”師曰:“入見是望。

    ”且道人從來見帝,無跪拜禮,入帳,折身叉手而已。

    既見,賜湩酪竟,乃辭。

    上因問:“所居城内支供足乎?”師對:“從來蒙古、回纥,太師支給。

    迩者食用稍難,太師獨辦。

    ”翌日,又遣近侍官合住傳旨曰:“真人每日來就食,可乎?”師曰:“山野修道之人,惟好靜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