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綏鎮志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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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
陳奇瑜招之，不聽，餘賊盡散人漢中，且以至川。
川兵扼巴西諸險，遂乞降于陳奇瑜。
奇瑜信而撫之，解甲者萬餘，俱釋為民，且傅送之。
及度棧道，所過殘掠。
既而攻陷麟遊，汞壽承疇招撫之，賊在寶徽雞者亦叛去，遂陷隴州、靈台、崇信、白水、泾州。
于是北接廣陽，西至鞏昌，西北至邠州、長武，西南至盩庢、寶雞，衆逾二十萬。
奇瑜始悔之，無及矣。
兵部檄名河、古南、湖廣、四川、山西所部兵，各從便道入泰，合三萬馀入，以剿群寇。
群寇亦分為為三，出鳳縣，攻漢中，一出陽平關，入梓潼，一出甯羌，犯廣元，連營延蔓，幾百叢餘裡。
奇瑜以降賊複叛逮問，乃特推三邊總督洪承雞代之。
賊聞承疇至，盡走河南，集死洛間。
而張獻忠、李自成獨留商洛山中，合營出破澄城，攻平涼、邠州，且由潼關而南，與諸賊會。
都司陳示福敗之于朱仙鎮。
自成走登封、密縣，奔漢南，循南山，遵洛水而行，至武功縣，渡渭河，走泾陽、三原，以馬少，直趨秦州。
牛明馬營，掠馬數千匹，攻隴州，破之，将攻鳳翔，且于三水縣牧馬，旬日間，有衆數萬。
陜西又大饑，省臣請蠲崇祯八年以前逋租，不聽。
河南大旱，群賊之在河南者凡十三營，分道破荥陽，屠汜水，而及鄭州，南圍汝甯，破固始，更自懷慶渡河，掠歸德、睢、汝、陳、許等州，且至襄陽。
張獻忠同老回回、滿天星、掃地王、太平王、金翅雕從睢州入英山、霍山，至鳳陽，焚皇陵，釋高牆罪宗百餘八，唐王之世子與焉。
後入福建，稱名号者是也。
蓋鳳陽無城郭，守者，遇賊至便奔。
賊入府舍，自稱古元真龍皇帝，三日後，太監盧九德始來赴。
賊南下，趨盧州，陷巢縣、合肥、舒城、盧江、含山、和州及無為州、潛山、太湖，而向麻城、漢口矣。
皇陵變聞，懷宗素服避正殿，祭告太廟，合百官修省。
洪承疇師次汝甯，合總兵鄧玘、曹文诏守應山、随州，以防江北；賀人龍、劉成功守信陽、泌陽，以控河南。
而鄧玘所過放縱，甚于賊衆，怨亂，卒起殺于樊城，而朝廷亦不問也。
當是時，賊之在襄陽者十五營，在宛洛者七十二營，衆皆數十萬。
而援勦之師，惟左俍玉一軍塞新渑，陳治邦一軍扼汝州，陣汞福一軍遮南陽，既不敵賊兵之十一，而且徵調時至，入人衛京師，每以秋往，及春而歸。
流賊得以更番休息，日以滋大，官軍疲于奔命，故遇賊辄敗。
承疇既至汝甯，老回回、闖王破陜州，南鄧自潼關人，一字王、撞天王自潼關出。
曹操又駐兵光、黃閑以掎角之。
洪承疇複自汝人秦，檄總兵曹文??以兵□至三水縣之鍬頭原，輿李賊遇。
自成頗怯，不敢戰。
亂世王請為先鋒，自成大喜。
次日，亂世王居前，自成居中，過天星、居俊，曹變蛟先登，敗走。
交??繼至，過天星與之力戰，亂世王、自成左右合擊之，曹兵大潰，諸軍莫救，文??自刎死。
文??與其從子變蛟皆善戰，時為謠曰：軍中有一曹流賦，聞之心膽搖。
至是戰死，諸軍為之奪氣。
變蛟以兵屬洪承疇焉。
過天星者，張天琳也，綏德人。
自成既敗，曹兵從延安而西，官軍逆擊之于羅家山，大敗。
自成所收士馬器械無算，遂從鄜州至綏德。
延綏總兵俞翀霄戰死，賊錦衣遊城下，呼鄉裡親戚問安否。
于是鄉人皆豔慕，從亂者日益衆。
漢中之賊過天星、九倏龍陷麟遊，止次蘭河，洪承疇敗之于西甯州，又力戰破之，賊走，降于陝西巡撫甘學闊。
學闊受其降，安置其部數千人于延安。
闖王蠍子塊又自與安人漢中。
過天星等尋叛去，甘學闊削籍，以孫傅庭代之。
戰于盩庢，擒闖王，獻俘阙下。
蠍子塊走河西，自成遂同過天星等出寇泾陽、三原，西安大震，蠍子塊複來會之，駐兵于泾河之濱者入閱月，省城兵不敢出。
會曹變蛟與副将白廣恩兵至，自成走秦川，于舊營畔拒敵，相持一年，遁入華亭。
曹變蛟、左光先、祖大弼、馬??、孫傅庭率師會攻之，連戰七日，殺傷相當。
蠍子塊别鬥，為曹兵所敗，官軍食盡，還保平涼，自成亦奔隴州，曹兵守岍陽。
自成與過天星奔秦州，蠍子塊降于孫傅庭。
自成自秦州至崇信縣，又為官軍所敗，奔甯羌。
自七盤關而度朝天閣，始犯劍州、梓潼、黎雅、青川、彰明、鹽亭諸縣，皆破之，直逼成都，攻圍七日不下。
自成引兵退屯岍陽閑，曹、左兩總兵來會戰，數卻，乃夜走徽州、武功、鹹陽。
至三原，又分兵往西番族帳中掠馬。
将次老鴉關，遇總兵祖大弼，與戰敗之。
自成複走四川廣元縣。
賀人龍同降将蠍子塊追之，俘其妻子。
自成僅與十入人遁。
自成跣足行，扪蘿附葛，伏窟穴中，數日得免。
閑走商洛山中。
自成晝則射獵，夜則讀晝，且觀乾象，雲：過此六月之戹，九五可期，以勉慰群賊。
高一功從□竊笑之。
自成曰：昔漢沛公百戰百敗而得天下，汝亦知之乎？其所讀之書，雲為異人所授，甚秘，不得而知也。
自是頗識字，善占候，群盜益畏憚之為神人矣。
賊之在鄖襄者，黑煞神張胖子，從南漳攻鄖陽，總理盧象升師兵追之，三道并進。
會大霧，賊迷道，散走山，官軍奮擊之，斬賊魁黑煞神飛山虎。
餘賊奔荊州人。
四川賊之在麻城者，為總兵秦翼明所敗。
整齊王、闖塌天入大王兀營，分而為二，一人蕲水，一入桐城，沿江戒嚴。
曹操大會群盜于陝州，老回回、過天星、托天王、十反王、整齊王、小秦王、混世王、整十萬，各以夥至。
而河南賊格嘹鴈左金王起應之，分掠内鄉、淅川人。
襄陽熊文燦擊敗之，老回回等俱東奔棗陽。
曹操入内鄉、淅川山中，踞險自守。
張獻忠又敗于鄖西，乞降。
總理熊文燦撫之，分所部數千，散處于房山、竹溪兩縣。
會京師有警，名孫傅庭于陝，洪承疇于邊，相率出潼關勤王。
曹操聞之，以為勦巳也，遂乞降于交燦，許之，散其衆與獻忠所部錯處焉。
自成既敗于廣元，入山夫一月，賤賊複稍稍來，有衆三四千。
自成留之山中，□略近縣，部分巳定，乃與十八人疾走至竹溪，獻忠謀殺之，自成覺而逃，問計于曹操，曹操為之和解。
獻忠與自成騾五十，馬五十，婦人十。
自成辭曰：以身相依足矣，何必是也。
獻忠納之。
初，獻忠之降也，為總兵左俍玉所迫，乃遣孫可望以碧玉長尺餘者二，徑寸之珠十，賄文燦請降。
文燦昵之，多所征求，文燦不能應。
尋殺谷城知縣阮之钿以叛，焚其城，與曹操合。
左俍玉擊之于房縣。
賊設伏羅喉山，俍玉度隘，陷伏中，士馬學盡。
事聞，俍玉革職，殺賊自贖，而文燦論死，乃以大學士楊嗣昌督師伐之。
左俍玉尋敗獻忠于瑪瑙山，遂遁入歸州。
自成與十八人複西入秦，俍玉不窮追，屯于平利縣。
獻忠伏巫山深箐中休息，收集散亡，群盜往往歸之。
曹操自巫山而西，與川賊過天星等會攻變州，陷大昌。
石柱。
女師秦俍玉來援，督師監軍萬元吉合兵扼之于變州山中。
賊困。
過天星以百騎謀奪尖山，石柱兵邀擊于馬家寨，敗之，而楚、蜀諸軍合，追至龍溪，賊遁人七箐坎。
巡撫邵捷春檄四川總兵鄭嘉棟、湖廣副将張應元、汪雲鳳、監軍萬元吉、賀人龍等閑道追擊之，賊驚潰。
曹操東奔大甯之小嶺，過天星關索，趨開縣。
諸将又蹑之于觀音山，逐北至臨江，托天王常國安請降。
過天星奔達州。
曹操與金翅雕素不相能，至是，小秦王、金翅雕相率降于嗣昌。
曹操知獻忠在巴、巫閑，與俍玉相持，遂西合于獻忠。
過天星又與獻忠有□，聞曹、張合，益懷不并立之勢。
俍玉複乘勝移師擊之，乃降。
惠登相者，亦号過天星，清□人也。
初，曹操之入川也，凡九部，整十萬，掃地王、小秦王、金翅雕、托天王、過天星關索，惟曹操西奔獻忠，其八相繼俱降矣。
嗣昌飛章以聞，叙赉文武将吏有差。
獻忠、曹操既合，複入達州。
賀人龍頓兵廣元不進。
猛如虎率其子猛先捷與諸将戰于開縣，先捷沒于陣，如虎僅以身免。
賊又出巫山、大昌至當陽。
楊嗣昌在□州，命楚将王允成等自巴巫趨當陽，勦之。
鄖撫袁繼鹹悉兵扼賊于房竹，曹操走河南。
獻忠偵襄陽無備，簡二千騎持僞符，夜至城下，绐守者入，縱火焚襄府，執襄王殺之，投屍火中，渡江破樊城，并陷郏縣、光州、新野。
楊嗣昌聞之，自經死。
獻忠乘勝陷應山、汝甯、随州，且攻南陽，不能拔，去之泌陽，破鄖西。
左俍玉逆擊，大破之。
獻忠負重創，夜遁入山中，收餘衆數千向南陽，因曹操以奔自成。
自成欲殺之，修前怨也，曹操陰選俍馬五百騎資之。
獻忠乃書夜東馳，與回格諸賊合，入霍山，複出攻舒城。
初，文燦與大學士楊嗣昌深相結納，文燦敗，嗣昌内不自安，請督師南讨。
乃以兵部尚書督師，賜尚方劍，并鑄督師輔臣銀印，給帑金四萬，賞功牌千五百，蟒纻、绯絹各五百。
及陛辭日，宴于平台後殿，寵餞甚至，親賦铙歌二章??行。
嗣昌無方略，惟請加勦饷三百萬兩，練饷七百三十萬兩。
長吏盆慘刻，百姓重困。
及在蜀之順慶也，自書其旗曰：鹽梅上将。
聞泸州之敗，猶雲多辦長繩縛賊。
其懦且暗，大都如此。
時河南大饑，饑民起為盜賊以萬數。
自成巳西奔，入商南山，招集向所留賊數千人，出汞甯，陷宜陽，勢複大振。
叛兵李狗皮以馬三百騎歸之，圍河南府，有内應，賊遂入。
福王及世子俱缒城走。
乃發藩邸及巨室米粟數百萬石，赈饑民。
自成迹福王所在，執之，置酒大會，以王置俎脔割，雜鹿肉食之，号福祿酒。
世子奔懷慶，後稱帝于南京，是為弘光。
盧氏縣貢士牛金星降于賊，為其謀王，且薦蔔者宋獻策。
獻策長不滿三尺，□自成獻圖譏雲：十八孩兒當主神器。
自成大喜，拜為軍師。
李狗皮者，曹變蚊之??旗也，亦延安人。
張獻忠已破舒城，攺改日勝州，出攻霍山。
河南賊袁時中會之，陷六安。
時督學禦史較士至廬州，獻忠譴賊數百負笈，衣青衿，雜諸生入城。
夜漏三下，獻忠卷甲疾馳至，城中縱火應之，城陷，遂略含山、巢樂，還兵舒城，且掠巨舟三百餘艘。
複大治舟艦于巢湖，習水師，謀渡江攻南京。
選自宮男子，僞署總兵以下官。
總兵黃得功以大兵遂之，奔潛山。
劉俍佐又破之于安慶。
獻忠入蕲水，複東陷桐城，屠之，沿江而上，破漢陽、武昌，執楚王，沈之西湖，屠戮士民數萬，浮屍蔽江而下。
其遺民數百，多刖斷手足，鑿毀目鼻，無一全形者。
獻忠遂據楚府，自稱大西王，改武昌曰京，僞設六部五府，鑄西王之寶。
初，李自成兵臨漢陽，不克，聞獻忠取之，自成怒，譴人賀之。
獻忠得書而懼，多赍金寶報使于自成。
自成留其使。
曹操不合于獻忠，來歸自成。
凡蕲、黃之别賊格嘹鷹、老回回、胡闖子、争世王、治世王，皆為自成偏裨。
及破襄陽，下荊州，合兵鄖陽，自成命老回回守彜陵以逼澧、常，格嘹鴈趨德安以窺黃、麻。
遂陷承天。
将發顯陵，欻風雷大作，晝晦，賊懼而止。
陝督傅宗龍次新蔡，輿保督楊文嶽之兵會諸軍無見糧，并散。
自成遂陷項城，分兵屠商水。
泌陽。
張獻忠糾回、格、左諸賊，自霍、太北行，會李自成河南。
自成衆逾百萬，攻陷襄城，陝西巡撫汪喬年刭死。
自成再破秦師，獲馬二萬，降秦兵數萬，威振中原，前無橫陳者矣。
輕師攻陷南陽，唐王遇害，遂連陷洧川、許州、河陰、長葛、鄢陵、禹州，殺徽王，複圉閉封。
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汞福等竭力守樂。
周王還庫金于城上，為重賞，殺賊甚衆。
永福射中自成左目，遂走臨颒、偃師。
左俍玉引兵來敗之。
獻忠巳據武昌為浮橋，謀向嶽，遂陷鹹甯、蒲圻、嶽州，至湘陰，分軍為三，親繞一軍下長沙，一軍上荊州，又陷衡州，撤桂王府林木，至長沙，起宮殿，又分兵入江西，至萍鄉，徇攸樂、分宜、萬載、袁州、吉安，皆下之。
設僞官，改吉安為親安府，盧陵為順民。
樂獻忠歸長沙，增兵為九營，攻建昌、撫州。
南禮遺人通好于老回回。
時老回回為李自成，據荊州，獻忠輿修舊好，合兵，群盜盡歸于自成，合攻開封。
先是，賊數攻不克，士馬多殺傷，賊乃樂長圍以困之。
時督師丁啟睿、保督陽文嶽，合左很玉、虎大威、陽德政、方國安諸軍，次于朱仙鎮，輿賊壘相壆，皆不戰。
居數日，俍玉拔營向襄陽，諸軍亂，啟睿同文嶽南奔汝甯、開封被圉者八月，城中雀鼠巳盡，周王庫金又竭，上廚會，無一脔之膳。
時曹操亦食盡，将他徒自成飼之。
賊晝夜攻不息，守者苦不堪命。
以開封北枕黃河，潛作伏道，引河水環濠自固，更決堤以灌賊，會河水。
大至夜，風晦冥，暴長數丈，其聲如雷，沖城而過，兵民溺死者數百萬。
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永福以舟淯周王，得免，猶莫知所泊。
開封陷，自成複攻南陽，屠之，趨汝甯，掠崇王以行，乃由唐縣而西，陷襄陽，據之，而自成始有大志矣。
分兵陷彜陵、宜城、荊門，圍承天，破之，改承天府曰陽武州。
自潛江、京山以及德安之雲夢、孝感、黃陂，皆望風款附。
群賊推自成為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号曹操曰代天怃民德威大将軍，改襄陽曰襄京。
其餘所陷郡樂，俱改易名号。
修襄王宮殿，設官分職。
以牛金星為平章軍國事，以田見秀、劉宗敏、賀錦、張鼎、黨守素、辛思宗、容可成、李友、任繼忠、吳汝義、劉芳亮、劉希堯、李過為将帥，以喩上猷、蕭應坤、楊承裕為待郎，以徐丘、王家柱、鄧岩忠為中郎，以顧君恩、郭附龍、傅朝升為從事，以孟長庚、陳荩、李之綱、吳大鴈、黃閣、金有章為防禦使，以張虞機、姚胤錫、牛佺、劉稣、鄧琏、劉茂先為府尹。
又使任光榮守荊，蘭養成守彜陵，王文耀守澧，白旺守安陸，葉雲林守荊門，謝應龍守漢川，馬世泰守景陵，高一功守信陽，周鳳梧守禹州。
僞吏政府侍郎喻上猷等勸進，牛金星不可。
此為崇祯十六年之三月也。
湖廣土寇陷澧州、常德，又陷武岡州，殺岷王，歸于自成。
由是自成始為大元帥，而制命行于群賊矣。
惟格嘹鷹、左金王恃其衆不相下，乃置酒醉殺之。
格嘹鴈者，賀一龍也。
曹操功鄖陽，自成率數十騎晨往，曹操卧尚未起，即帳中斬其頭，并軍将之。
曹操者，羅汝才也。
延安人，多智而狡賊。
中号之為曹操。
自成在襄陽，所營宮殿未成，遂移屯鄧州，盆兵攻鄖陽，孫傅庭譴高傑以兵擊敗之。
賊還襄陽，大造戰艦，遣老回回攻常德。
自成親軍有五營，營精駒二千，步兵十四哨，哨精卒三千。
劉宗敏總步，白旺總騎，每屯以駒兵一營，外圍巡徼，晝夜更番，餘營以次休息。
男子十五以上，撫之如子，每騎兵一，馬皆有副。
又為置厮養二十餘人，馱戰馬，赢不輿焉。
衆實十餘萬，且百萬也。
自成為人不甚長，高顴深□，□目曷鼻，反膺巨肩，後發際如虿，聲似豺，而語甚遲緩，遠望之，猶俗所畫锺馗也。
性慘酷，鉗鑿槌鋸，不離左右，斫足剖心，日以為常。
惟甘澹泊，食無重味。
一妻一妾，無子，以李雙喜為子，尤嗜殺。
孫傅庭發兵出潼關，分道進讨，以總兵牛成虎、副将盧光祖為前鋒，會河南總兵十徒善、陳永福兵于下池寨，檄左俍玉以兵自九江赴汝甯。
诏薊遼總兵白廣恩、四川總兵秦翼明、陝西三鎮兵，俱随督師進讨。
傅庭以副總兵高傑将降丁為中軍，命秦翼明出商、洛為掎角。
總兵王定官、撫民率延、甯二鎮兵為後勁。
諸路兵先後次阌鄉。
自成亦盡發荊、襄諸賊會河南。
傅庭進寶盥，賊堅守不下，戰于城東。
白廣恩、高傑、盧光祖分兵逆戰，卻之。
後以精騎數千直攻中軍，諸将複擎走之。
傅庭日：寶豐不即不，而賊救大至，則腹背受敵矣。
親督諸軍攻拔之，斬僞州牧陳可新等數千級。
遂以大兵梼唐縣，殺賊家口殆盡。
傅庭乃自朱仙鎮而南，糧車不至，士馬饑。
或勸傅庭旋師就運，傅庭曰：軍已行，帥還已饑。
曷濟乎？要當破一縣就食耳。
傅庭複郏縣，城虛無人，集驢羊二百餘□，食之不給。
自成将步騎萬餘逆戰，官軍前鋒搴自成纛，進逐之，賊披靡。
自成奔襄城，築牆自守，且食盡，官軍屢勝，輕敵，日馳遂數百裡。
會天大雨，不絕者七晝夜。
諸軍既深入，饷道不通，兵所至又皆空城，士不能得半菽，屠馬煮弩而食，食者辄病。
傅庭兵遂噪于汝州。
降盜李際遇陰通賊，賊率精騎大至，傅庭問計于諸将，高傑請戰。
白廣恩曰：我師困，宜駐師，分據要害，步步為營，以薄賊，易耳。
傅庭恐賊遁，曰：将軍何怯耶？廣恩不怿，引所部八千人先去。
賊前鋒名三堵牆，紅一、白一、黑一各七千二百人來戰，望之如雲錦，官軍股栗，賊乘之，遂大敗，陷泥淖死者以萬數。
高傑立嶺上，麾衆退奔，不可止。
賊追至孟津，官軍死亡五六萬人，軍資器械盡沒。
傅庭與傑收散亡數千騎，渡垣曲走河北。
自成遂向潼關。
一隻虎陷華陰，傅庭及白廣恩退屯渭南，高傑守關南，賊來攻，傅庭死之。
高傑奔入省城，取其家，掠三原，從延安東遁。
白癀恩西奔固原。
賊屠渭南，陷華州，隔潼攻西安。
守城副将王根子者，以降書系箭，射至賊營，約開門為内應。
自成遂據秦府，敗西安為長安，稱西京，授秦王存樞權将軍。
賊分兵徇諸縣，皆降之。
初，自成在楚，議所向，牛金星請先取河北，直梼京師。
楊承裕欲先據留都，斷漕運，獨顧君恩曰：否否。
先據留京，勢居下流，難濟大事，其策失之緩。
直搗京師，萬一不勝，退無所歸，其策失之急。
不如先取關中，為元帥桑梓之邦。
且秦都百二山河，巳得天下三分之二，建國立業，然俊□略三邊，資其兵力，攻取山西，後向京帥，進退有餘，方為全策。
賊從之。
自成乃出秦宮女樂一部賜之，以獎其功，國号順，建元汞昌。
複五等爵，設百官。
更内閣曰天佑殿大學士、平章軍國事、平章國事，中書曰書寫房，六部曰六政府，尚書、侍郎、朗中曰中郎，主事曰從事，翰林曰弘文館，六科曰谏議大夫，禦史曰直指使，尚寶曰尚契司，太仆曰驗馬寺，通政曰知政使，巡撫曰節度使，布政曰統會使，各道副使曰防禦使，知府曰尹，知州曰牧，知縣曰令。
又罝權将軍、制将軍、果毅将軍、威武将軍、都尉、掌旅部總、哨總等官，服色尚赤，品級以一雲二雲為差。
紗帽團補用唐制，帶用犀、銀角三等。
發輿秉馬，關防曰符，方印曰契，營則有中吉、左輻、右翼、前鋒、後勁等名。
旗纛則前黑、後黃、左白、右紅、中青，以五行克勝為色。
分天下為十二州，如舜典焉。
大封功臣李雙喜為義侯，田見秀為澤侯，劉宗敏為磁侯，劉芳亮為汝侯，李過為毫侯，馬世耀為巫山伯，王俍智為确山伯，田虎為甯陵子，高一功為臨朐男，追王其先代，以李繼遷為不桃之祖，其曾祖以下，皆上谥号為皇帝，追尊其母呂氏為皇太後。
呂氏者，懷袁堡人，生自成時，夢一冤旒如帝者□，有二貂珰翼之而進，因名自成為皇來子，時萬曆二十五年八月已巳之酉刻也。
冊封劉氏為皇後，陳氏為貴妃，并頒諱法于天下。
曾祖世輔，諱世為卉，輔為輻。
祖海諱為泵，父守忠，諱守為寡，忠為衷，自為□，成為戚。
以宗祯十七年正月朔，即順王位。
是日，風霾，黃霧四塞，自成意不悅。
禮政府侍郎姜學一進日：乾坤有意扶真主，日月無光掩大明。
自成為之解顔，大集士子，考試于禮政府，出題曰：道得衆則得國。
士子私相謂曰：仍不離盜賊二字。
試居上等，皆以州牧、縣令授之。
先是，秦府門外石街石紋成青蓮華，拂拭之愈明，至是為賊所據，此白祥也。
十六年冬，分遣田見秀徇漢中，李友徇慶陽、平鞏、臨洮，李過徇延安，大會群賊，戎馬數萬匹，旌旗百餘裡，自古出師之盛，所未嘗有。
遣為禮政府侍郎姜學一祭陵，升來脂縣為天保府，治天保縣，南割清□以上，東割山西之汞甯、甯鄉、臨縣、保德、河曲屬焉。
乃檄天保府，磔賀時雨、艾谄于市。
初，米脂諸生賀時雨、貢生艾谄，詣督師汪喬年上書，請發自成祖墳，為厭勝計。
喬年以聞，報可。
事下知縣邊大受，親臨發掘。
及聞，有大蛇十數，皆長丈餘，回旋其中，袩骸成漆色，生毛發，赤蟻數斛，盡焚華之，故賊得而甘心焉，人稱為二義士雲。
發金數萬招榆林諸将，榆林城守，不從，攻陷屠之，破甯夏，三邊俱沒。
至是以捷聞，自成遂帥兵從韓城渡河，無複後顫，長驅而東矣。
自成既入潼關，獻忠自嶽陽渡江，入夔州，陷佛圖關，圐重慶，屠之。
瑞王阖宮被難，進陷成都，蜀王死之，複大殺蜀民，全蜀數千裡無人迹。
獻忠遂奄有兩川，國号大西，建元大順。
當是時，流賊之毒，幾半天下，惟大江以南稍稍甯輯，而蝗旱頻仍，僵屍枕藉。
山東大盜又起，京師大疫，死者不可勝數。
懷宗甯之臨朝，而歎。
大學士李建泰進曰：主憂如此，臣敢不竭力！臣晉人，頗知寇中事，請提兵西行。
上悅，乃擇日以特牧告廟，臨軒推毂，賜以龍節、上方劍。
法駕禦正陽門宴餞之，親賜疤酒曰：先生之去，如朕親行。
建泰頓首受命。
自成已渡河，陷薄州。
有紅甲總兵者，人河津縣鹵掠，自成斬以徇，軍中凜然。
于是汾州、太原以至忻州，官吏迎降。
總兵周遇吉守代州，自成擊之，連戰十餘日，賊合諸路進攻，遇吉退守甯武關，悉力拒守，戰三日，殺賊且萬。
賊引兵疊戰，遂大敗。
遇吉阖室自焚，揮短刀，刀□被流矢，見執，罵不絕口，縛于演武塲磔焉。
遂屠甯武。
所部□古三百人馳奔賊陣，皆戰死。
李自成既毅，遇吉歎曰：使守将書周将軍者，吾安得至此！督輔李建泰過車光，兵不戢，士民閉城。
建泰怒，留攻三日，破之。
至是，聞山西郡縣悉降于賊。
懷宗特命内官監制各鎮軍，太監高起潛監甯前鎮，盧惟甯監天津、通德、臨津，方正化監真定、保定，杜勳監宣府，王夢弼監順德、□德，閻思印監大名、簧平，牛文炳監衛輝、懷慶，楊茂林監大同，李宗元監薊鎮中協，張澤民監西協。
兵部言：各處物力不繼，而事權紛挐，反使督撫借口。
不聽。
□定、學城降。
??征天下兵勤王。
吏科都給事中吳麟征請華山海關外、甯遠、前屯二城，徙吳三桂人關，屯宿近郊，以衛京師。
自成人大同，盡殺代府宗室，留僞将張天琳守之。
宣府告急，命鎮朔将軍王承胤偵寇所向。
是日，命内監分守九門，诏封總兵吳三。
桂平西伯左俍玉，甯南伯唐通，定西伯黃得功，靖南伯，給敕用印，征吳□□王汞吉率兵人衛，又名唐通。
劉澤清赴京。
滓清先巳縱掠南奔，惟唐通以八千人入衛，即同太監杜之秩守居庸。
賊犯保定，大學士李建泰迎降。
李自成宿陽和，長驅向宣府，總兵白邦正，監視太監杜動，郊迎三十裡，執凜鞬以從。
司禮太監王承恩提督内外京城，薊遼總督王汞吉篩制各鎮，俱聽便宜行事。
賊警益逼，有勸帝南遷者，帝怒曰：卿等平日專宮門戶，令口死守，夫複何言！賊白栉溝抵居庸關，總兵唐通，太監桂之秩迎降，僞權将軍，移檄至京師，雲：十八日至幽州會同館暫繳。
京師大震。
??三大營屯九門外。
賊陷昌平州，諸軍皆降。
初，吳麟征請徙甯違，飛檄趣三桂入山海關，三桂率大衆東行，急不得趨，是日始及關，賊騎已過昌平矣。
太監高起潛華居庸關走西山，賊自沙河而進，直抵德勝門，竟夜焚掠，人心洶洶，城外三大營皆潰。
火車巨??，蒺藜、鹿角俱為賊有。
賊反??攻城，轟聲震地。
旦明天雨，俄微雪，須□城陷。
崇祯帝殺袁妃，又殺公主，斷一臂仆地。
周後于坤甯宮自盡，帝乃走煤山之紅閣，經死。
時為崇祯十七年三月之十九日也。
賊入德勝門。
晡時，李自成絨帽窄袖衣，乘鳥駮鸁，僞平章牛金星、尚書宋企郊等五騎從之。
諸賊帥皆擐甲執兵，先入清宮。
自成自車安門入，司禮視印太監王德化以内員三百人迎至德勝門，随自成入宮，問帝所在，大索不得，乃登皇極殿，據黼座。
牛金星檄召百官，期二十一是朝。
見俄得崇祯帝兇問，賊往煤山，臨而哭之日：我來與汝共享江山，如何尋此短見？諸賊無不灑淚。
乃以帝禮殡之。
遼車總兵平西□聞京師陷，帝後崩，遂缟素發哀，乞師于我大清讨賊，傅檄遠近。
李自成聞之大驚，脅文父襄招之，不應。
自成率兵數十萬車行，劉宗敏、李過等從之，至山海關之紅共店，連宮四十裡，悉銳出戰，無不一當百，奮擊殺賊數千人。
賊分兵疊進，三面圍關城。
賊營馬步相閑，我兵馬步亦對壘而陣。
朝出戰，則先馬俊步，夜敗兵則先步後馬。
賊見其整，不敢犯。
戰四五日，罷極，而賊衆我寡，勢将不支。
會我大清兵已至甯遠，得書，晨起，介馬疾馳一百八十裡，至關，而日方亭午也， 出迎于歡喜嶺。
遂合兵大開三關門，命之偏将劉可不兔率五百騎從北由西而出賊之左，李建功以五百騎從南海邊而出賊之右，俱期會于二十裡之外，與大清兵沖其中堅，震呼動天地。
自成大潰，諸賊相騰踐者數萬人。
會天黑雲起，壤其營，賊惶惑不知所之，争投崖谷死者不可勝算。
四十裡之營，無立草焉。
自成以數千騎疾趨汞平，追擊至灤河驿，又大破之。
賊竄京師，縱火焚諸宮殿，燒九門西遁。
追奔至保定，奮擊破之，又追破之于定州北。
自成中流墜馬，掖而上，晝夜兼馳，度故關，入山西，還軍師。
順治元年五月之朔，我人清兵至北京，為崇祯帝發喪，谥□端□帝，葬思陵。
李自成自井陉西行，至平陽，分兵守山西諸隘，我師踵蹑及之于西安。
自成悉衆迎戰，我以鐵騎沖之，賊衆大潰，奔商洛。
我大清兵既定三秦，下河南，入楚，取荊襄。
李自成南奔辰州，将合張獻忠，留屯黔陽，部賊亡大半，乏食，至九功山下，賊屬者才數騎耳，往村落中求食，村民擊之，騎皆走，險阻，不知所終。
李過聞自成亡，渡湖入黔中，改名李赤心，死于巴東。
順治三年，肅王西讨，獻忠在成都，日擁婦人沈飲，大兵至，倉皇出戰，我兵之先鋒一矢斃之，四川平。
評曰：三代以下，得天下之正者，憔漢與唐而已，下此皆不及也。
何也？放伐之事，為之君者誅之，為之民者吊之，然為之君者有不忍言者矣。
此湯之有慚德，而武之未盡善與，況後世之有天下者乎？夫為漢之君者，世也；為唐之君者，焲帝也。
二世也，而閻樂弑之，炀帝也，而化及弑之，二主見弑，而天下解網矣。
偤逐鹿者，掎之角之，而惟人之所為矣。
此漢、唐得天下之正者也。
吾謂本朝之受命也過之。
流賊李自成者，積十年之威，驅百萬之衆，臨北京，不日而城陷，玫崇祯帝身殉社稷，此天下之大賊，而天下之大雠也。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尤春秋之大法也。
我朝舉義師，入關讨之，大軍長驅，朝至夕卷，猶炎火之飛蓬，滄海之沃熛炭矣。
是垓下之圍，不若是之盛也，虎牢之戰，不若是之捷也。
傅曰：王者之師，有征無戰。
此三代以來所未有者也。
漢、唐之君，不其恧乎？夫當時之人關也，非有卞莊刺虎之計也，非有張俍借箸之謀也，又非有薛收高壘之策也。
投袂星言，自甯遠疾馳一百八十裡至關，徑入敵圍，豈有富天下之心哉？蓋拯焚救溺，有不如是而不可巳也。
是以至仁伐至不仁，疾如風雨，勢如雷電，有何勁敵之不摧滅也哉？不然，自成之師，衆号百萬，秦、晉、楚、豫有天下大半，恐未必能指掌而破之也。
且吾觀崇祯之變，何其與唐之廣明否亂之一迹也。
黃巢至長安，一朝克之，稱黃王，上尊号，三年而後為李克用所敗，更一年而斬于瑕丘。
唐僖宗奔興元，五年還京，又二年而後殂。
唐僖宗安拟夫懹宗哉？乃僖宗幾失而複得，懹宗身死而國亡，即李賊之強，勢逾于巢，亦不旋踵而敗，以至于盡者，何也？蓋藉掃除而資帝王也。
鳴呼！我朝得天下之正，三代以來，未之有也。
延绶鎮志卷之五，嘉興譚吉璁重修。
陳奇瑜招之，不聽，餘賊盡散人漢中，且以至川。
川兵扼巴西諸險，遂乞降于陳奇瑜。
奇瑜信而撫之，解甲者萬餘，俱釋為民，且傅送之。
及度棧道，所過殘掠。
既而攻陷麟遊，汞壽承疇招撫之，賊在寶徽雞者亦叛去，遂陷隴州、靈台、崇信、白水、泾州。
于是北接廣陽，西至鞏昌，西北至邠州、長武，西南至盩庢、寶雞，衆逾二十萬。
奇瑜始悔之，無及矣。
兵部檄名河、古南、湖廣、四川、山西所部兵，各從便道入泰，合三萬馀入，以剿群寇。
群寇亦分為為三，出鳳縣，攻漢中，一出陽平關，入梓潼，一出甯羌，犯廣元，連營延蔓，幾百叢餘裡。
奇瑜以降賊複叛逮問，乃特推三邊總督洪承雞代之。
賊聞承疇至，盡走河南，集死洛間。
而張獻忠、李自成獨留商洛山中，合營出破澄城，攻平涼、邠州，且由潼關而南，與諸賊會。
都司陳示福敗之于朱仙鎮。
自成走登封、密縣，奔漢南，循南山，遵洛水而行，至武功縣，渡渭河，走泾陽、三原，以馬少，直趨秦州。
牛明馬營，掠馬數千匹，攻隴州，破之，将攻鳳翔，且于三水縣牧馬，旬日間，有衆數萬。
陜西又大饑，省臣請蠲崇祯八年以前逋租，不聽。
河南大旱，群賊之在河南者凡十三營，分道破荥陽，屠汜水，而及鄭州，南圍汝甯，破固始，更自懷慶渡河，掠歸德、睢、汝、陳、許等州，且至襄陽。
張獻忠同老回回、滿天星、掃地王、太平王、金翅雕從睢州入英山、霍山，至鳳陽，焚皇陵，釋高牆罪宗百餘八，唐王之世子與焉。
後入福建，稱名号者是也。
蓋鳳陽無城郭，守者，遇賊至便奔。
賊入府舍，自稱古元真龍皇帝，三日後，太監盧九德始來赴。
賊南下，趨盧州，陷巢縣、合肥、舒城、盧江、含山、和州及無為州、潛山、太湖，而向麻城、漢口矣。
皇陵變聞，懷宗素服避正殿，祭告太廟，合百官修省。
洪承疇師次汝甯，合總兵鄧玘、曹文诏守應山、随州，以防江北；賀人龍、劉成功守信陽、泌陽，以控河南。
而鄧玘所過放縱，甚于賊衆，怨亂，卒起殺于樊城，而朝廷亦不問也。
當是時，賊之在襄陽者十五營，在宛洛者七十二營，衆皆數十萬。
而援勦之師，惟左俍玉一軍塞新渑，陳治邦一軍扼汝州，陣汞福一軍遮南陽，既不敵賊兵之十一，而且徵調時至，入人衛京師，每以秋往，及春而歸。
流賊得以更番休息，日以滋大，官軍疲于奔命，故遇賊辄敗。
承疇既至汝甯，老回回、闖王破陜州，南鄧自潼關人，一字王、撞天王自潼關出。
曹操又駐兵光、黃閑以掎角之。
洪承疇複自汝人秦，檄總兵曹文??以兵□至三水縣之鍬頭原，輿李賊遇。
自成頗怯，不敢戰。
亂世王請為先鋒，自成大喜。
次日，亂世王居前，自成居中，過天星、居俊，曹變蛟先登，敗走。
交??繼至，過天星與之力戰，亂世王、自成左右合擊之，曹兵大潰，諸軍莫救，文??自刎死。
文??與其從子變蛟皆善戰，時為謠曰：軍中有一曹流賦，聞之心膽搖。
至是戰死，諸軍為之奪氣。
變蛟以兵屬洪承疇焉。
過天星者，張天琳也，綏德人。
自成既敗，曹兵從延安而西，官軍逆擊之于羅家山，大敗。
自成所收士馬器械無算，遂從鄜州至綏德。
延綏總兵俞翀霄戰死，賊錦衣遊城下，呼鄉裡親戚問安否。
于是鄉人皆豔慕，從亂者日益衆。
漢中之賊過天星、九倏龍陷麟遊，止次蘭河，洪承疇敗之于西甯州，又力戰破之，賊走，降于陝西巡撫甘學闊。
學闊受其降，安置其部數千人于延安。
闖王蠍子塊又自與安人漢中。
過天星等尋叛去，甘學闊削籍，以孫傅庭代之。
戰于盩庢，擒闖王，獻俘阙下。
蠍子塊走河西，自成遂同過天星等出寇泾陽、三原，西安大震，蠍子塊複來會之，駐兵于泾河之濱者入閱月，省城兵不敢出。
會曹變蛟與副将白廣恩兵至，自成走秦川，于舊營畔拒敵，相持一年，遁入華亭。
曹變蛟、左光先、祖大弼、馬??、孫傅庭率師會攻之，連戰七日，殺傷相當。
蠍子塊别鬥，為曹兵所敗，官軍食盡，還保平涼，自成亦奔隴州，曹兵守岍陽。
自成與過天星奔秦州，蠍子塊降于孫傅庭。
自成自秦州至崇信縣，又為官軍所敗，奔甯羌。
自七盤關而度朝天閣，始犯劍州、梓潼、黎雅、青川、彰明、鹽亭諸縣，皆破之，直逼成都，攻圍七日不下。
自成引兵退屯岍陽閑，曹、左兩總兵來會戰，數卻，乃夜走徽州、武功、鹹陽。
至三原，又分兵往西番族帳中掠馬。
将次老鴉關，遇總兵祖大弼，與戰敗之。
自成複走四川廣元縣。
賀人龍同降将蠍子塊追之，俘其妻子。
自成僅與十入人遁。
自成跣足行，扪蘿附葛，伏窟穴中，數日得免。
閑走商洛山中。
自成晝則射獵，夜則讀晝，且觀乾象，雲：過此六月之戹，九五可期，以勉慰群賊。
高一功從□竊笑之。
自成曰：昔漢沛公百戰百敗而得天下，汝亦知之乎？其所讀之書，雲為異人所授，甚秘，不得而知也。
自是頗識字，善占候，群盜益畏憚之為神人矣。
賊之在鄖襄者，黑煞神張胖子，從南漳攻鄖陽，總理盧象升師兵追之，三道并進。
會大霧，賊迷道，散走山，官軍奮擊之，斬賊魁黑煞神飛山虎。
餘賊奔荊州人。
四川賊之在麻城者，為總兵秦翼明所敗。
整齊王、闖塌天入大王兀營，分而為二，一人蕲水，一入桐城，沿江戒嚴。
曹操大會群盜于陝州，老回回、過天星、托天王、十反王、整齊王、小秦王、混世王、整十萬，各以夥至。
而河南賊格嘹鴈左金王起應之，分掠内鄉、淅川人。
襄陽熊文燦擊敗之，老回回等俱東奔棗陽。
曹操入内鄉、淅川山中，踞險自守。
張獻忠又敗于鄖西，乞降。
總理熊文燦撫之，分所部數千，散處于房山、竹溪兩縣。
會京師有警，名孫傅庭于陝，洪承疇于邊，相率出潼關勤王。
曹操聞之，以為勦巳也，遂乞降于交燦，許之，散其衆與獻忠所部錯處焉。
自成既敗于廣元，入山夫一月，賤賊複稍稍來，有衆三四千。
自成留之山中，□略近縣，部分巳定，乃與十八人疾走至竹溪，獻忠謀殺之，自成覺而逃，問計于曹操，曹操為之和解。
獻忠與自成騾五十，馬五十，婦人十。
自成辭曰：以身相依足矣，何必是也。
獻忠納之。
初，獻忠之降也，為總兵左俍玉所迫，乃遣孫可望以碧玉長尺餘者二，徑寸之珠十，賄文燦請降。
文燦昵之，多所征求，文燦不能應。
尋殺谷城知縣阮之钿以叛，焚其城，與曹操合。
左俍玉擊之于房縣。
賊設伏羅喉山，俍玉度隘，陷伏中，士馬學盡。
事聞，俍玉革職，殺賊自贖，而文燦論死，乃以大學士楊嗣昌督師伐之。
左俍玉尋敗獻忠于瑪瑙山，遂遁入歸州。
自成與十八人複西入秦，俍玉不窮追，屯于平利縣。
獻忠伏巫山深箐中休息，收集散亡，群盜往往歸之。
曹操自巫山而西，與川賊過天星等會攻變州，陷大昌。
石柱。
女師秦俍玉來援，督師監軍萬元吉合兵扼之于變州山中。
賊困。
過天星以百騎謀奪尖山，石柱兵邀擊于馬家寨，敗之，而楚、蜀諸軍合，追至龍溪，賊遁人七箐坎。
巡撫邵捷春檄四川總兵鄭嘉棟、湖廣副将張應元、汪雲鳳、監軍萬元吉、賀人龍等閑道追擊之，賊驚潰。
曹操東奔大甯之小嶺，過天星關索，趨開縣。
諸将又蹑之于觀音山，逐北至臨江，托天王常國安請降。
過天星奔達州。
曹操與金翅雕素不相能，至是，小秦王、金翅雕相率降于嗣昌。
曹操知獻忠在巴、巫閑，與俍玉相持，遂西合于獻忠。
過天星又與獻忠有□，聞曹、張合，益懷不并立之勢。
俍玉複乘勝移師擊之，乃降。
惠登相者，亦号過天星，清□人也。
初，曹操之入川也，凡九部，整十萬，掃地王、小秦王、金翅雕、托天王、過天星關索，惟曹操西奔獻忠，其八相繼俱降矣。
嗣昌飛章以聞，叙赉文武将吏有差。
獻忠、曹操既合，複入達州。
賀人龍頓兵廣元不進。
猛如虎率其子猛先捷與諸将戰于開縣，先捷沒于陣，如虎僅以身免。
賊又出巫山、大昌至當陽。
楊嗣昌在□州，命楚将王允成等自巴巫趨當陽，勦之。
鄖撫袁繼鹹悉兵扼賊于房竹，曹操走河南。
獻忠偵襄陽無備，簡二千騎持僞符，夜至城下，绐守者入，縱火焚襄府，執襄王殺之，投屍火中，渡江破樊城，并陷郏縣、光州、新野。
楊嗣昌聞之，自經死。
獻忠乘勝陷應山、汝甯、随州，且攻南陽，不能拔，去之泌陽，破鄖西。
左俍玉逆擊，大破之。
獻忠負重創，夜遁入山中，收餘衆數千向南陽，因曹操以奔自成。
自成欲殺之，修前怨也，曹操陰選俍馬五百騎資之。
獻忠乃書夜東馳，與回格諸賊合，入霍山，複出攻舒城。
初，文燦與大學士楊嗣昌深相結納，文燦敗，嗣昌内不自安，請督師南讨。
乃以兵部尚書督師，賜尚方劍，并鑄督師輔臣銀印，給帑金四萬，賞功牌千五百，蟒纻、绯絹各五百。
及陛辭日，宴于平台後殿，寵餞甚至，親賦铙歌二章??行。
嗣昌無方略，惟請加勦饷三百萬兩，練饷七百三十萬兩。
長吏盆慘刻，百姓重困。
及在蜀之順慶也，自書其旗曰：鹽梅上将。
聞泸州之敗，猶雲多辦長繩縛賊。
其懦且暗，大都如此。
時河南大饑，饑民起為盜賊以萬數。
自成巳西奔，入商南山，招集向所留賊數千人，出汞甯，陷宜陽，勢複大振。
叛兵李狗皮以馬三百騎歸之，圍河南府，有内應，賊遂入。
福王及世子俱缒城走。
乃發藩邸及巨室米粟數百萬石，赈饑民。
自成迹福王所在，執之，置酒大會，以王置俎脔割，雜鹿肉食之，号福祿酒。
世子奔懷慶，後稱帝于南京，是為弘光。
盧氏縣貢士牛金星降于賊，為其謀王，且薦蔔者宋獻策。
獻策長不滿三尺，□自成獻圖譏雲：十八孩兒當主神器。
自成大喜，拜為軍師。
李狗皮者，曹變蚊之??旗也，亦延安人。
張獻忠已破舒城，攺改日勝州，出攻霍山。
河南賊袁時中會之，陷六安。
時督學禦史較士至廬州，獻忠譴賊數百負笈，衣青衿，雜諸生入城。
夜漏三下，獻忠卷甲疾馳至，城中縱火應之，城陷，遂略含山、巢樂，還兵舒城，且掠巨舟三百餘艘。
複大治舟艦于巢湖，習水師，謀渡江攻南京。
選自宮男子，僞署總兵以下官。
總兵黃得功以大兵遂之，奔潛山。
劉俍佐又破之于安慶。
獻忠入蕲水，複東陷桐城，屠之，沿江而上，破漢陽、武昌，執楚王，沈之西湖，屠戮士民數萬，浮屍蔽江而下。
其遺民數百，多刖斷手足，鑿毀目鼻，無一全形者。
獻忠遂據楚府，自稱大西王，改武昌曰京，僞設六部五府，鑄西王之寶。
初，李自成兵臨漢陽，不克，聞獻忠取之，自成怒，譴人賀之。
獻忠得書而懼，多赍金寶報使于自成。
自成留其使。
曹操不合于獻忠，來歸自成。
凡蕲、黃之别賊格嘹鷹、老回回、胡闖子、争世王、治世王，皆為自成偏裨。
及破襄陽，下荊州，合兵鄖陽，自成命老回回守彜陵以逼澧、常，格嘹鴈趨德安以窺黃、麻。
遂陷承天。
将發顯陵，欻風雷大作，晝晦，賊懼而止。
陝督傅宗龍次新蔡，輿保督楊文嶽之兵會諸軍無見糧，并散。
自成遂陷項城，分兵屠商水。
泌陽。
張獻忠糾回、格、左諸賊，自霍、太北行，會李自成河南。
自成衆逾百萬，攻陷襄城，陝西巡撫汪喬年刭死。
自成再破秦師，獲馬二萬，降秦兵數萬，威振中原，前無橫陳者矣。
輕師攻陷南陽，唐王遇害，遂連陷洧川、許州、河陰、長葛、鄢陵、禹州，殺徽王，複圉閉封。
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汞福等竭力守樂。
周王還庫金于城上，為重賞，殺賊甚衆。
永福射中自成左目，遂走臨颒、偃師。
左俍玉引兵來敗之。
獻忠巳據武昌為浮橋，謀向嶽，遂陷鹹甯、蒲圻、嶽州，至湘陰，分軍為三，親繞一軍下長沙，一軍上荊州，又陷衡州，撤桂王府林木，至長沙，起宮殿，又分兵入江西，至萍鄉，徇攸樂、分宜、萬載、袁州、吉安，皆下之。
設僞官，改吉安為親安府，盧陵為順民。
樂獻忠歸長沙，增兵為九營，攻建昌、撫州。
南禮遺人通好于老回回。
時老回回為李自成，據荊州，獻忠輿修舊好，合兵，群盜盡歸于自成，合攻開封。
先是，賊數攻不克，士馬多殺傷，賊乃樂長圍以困之。
時督師丁啟睿、保督陽文嶽，合左很玉、虎大威、陽德政、方國安諸軍，次于朱仙鎮，輿賊壘相壆，皆不戰。
居數日，俍玉拔營向襄陽，諸軍亂，啟睿同文嶽南奔汝甯、開封被圉者八月，城中雀鼠巳盡，周王庫金又竭，上廚會，無一脔之膳。
時曹操亦食盡，将他徒自成飼之。
賊晝夜攻不息，守者苦不堪命。
以開封北枕黃河，潛作伏道，引河水環濠自固，更決堤以灌賊，會河水。
大至夜，風晦冥，暴長數丈，其聲如雷，沖城而過，兵民溺死者數百萬。
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永福以舟淯周王，得免，猶莫知所泊。
開封陷，自成複攻南陽，屠之，趨汝甯，掠崇王以行，乃由唐縣而西，陷襄陽，據之，而自成始有大志矣。
分兵陷彜陵、宜城、荊門，圍承天，破之，改承天府曰陽武州。
自潛江、京山以及德安之雲夢、孝感、黃陂，皆望風款附。
群賊推自成為奉天倡義文武大元帥，号曹操曰代天怃民德威大将軍，改襄陽曰襄京。
其餘所陷郡樂，俱改易名号。
修襄王宮殿，設官分職。
以牛金星為平章軍國事，以田見秀、劉宗敏、賀錦、張鼎、黨守素、辛思宗、容可成、李友、任繼忠、吳汝義、劉芳亮、劉希堯、李過為将帥，以喩上猷、蕭應坤、楊承裕為待郎，以徐丘、王家柱、鄧岩忠為中郎，以顧君恩、郭附龍、傅朝升為從事，以孟長庚、陳荩、李之綱、吳大鴈、黃閣、金有章為防禦使，以張虞機、姚胤錫、牛佺、劉稣、鄧琏、劉茂先為府尹。
又使任光榮守荊，蘭養成守彜陵，王文耀守澧，白旺守安陸，葉雲林守荊門，謝應龍守漢川，馬世泰守景陵，高一功守信陽，周鳳梧守禹州。
僞吏政府侍郎喻上猷等勸進，牛金星不可。
此為崇祯十六年之三月也。
湖廣土寇陷澧州、常德，又陷武岡州，殺岷王，歸于自成。
由是自成始為大元帥，而制命行于群賊矣。
惟格嘹鷹、左金王恃其衆不相下，乃置酒醉殺之。
格嘹鴈者，賀一龍也。
曹操功鄖陽，自成率數十騎晨往，曹操卧尚未起，即帳中斬其頭，并軍将之。
曹操者，羅汝才也。
延安人，多智而狡賊。
中号之為曹操。
自成在襄陽，所營宮殿未成，遂移屯鄧州，盆兵攻鄖陽，孫傅庭譴高傑以兵擊敗之。
賊還襄陽，大造戰艦，遣老回回攻常德。
自成親軍有五營，營精駒二千，步兵十四哨，哨精卒三千。
劉宗敏總步，白旺總騎，每屯以駒兵一營，外圍巡徼，晝夜更番，餘營以次休息。
男子十五以上，撫之如子，每騎兵一，馬皆有副。
又為置厮養二十餘人，馱戰馬，赢不輿焉。
衆實十餘萬，且百萬也。
自成為人不甚長，高顴深□，□目曷鼻，反膺巨肩，後發際如虿，聲似豺，而語甚遲緩，遠望之，猶俗所畫锺馗也。
性慘酷，鉗鑿槌鋸，不離左右，斫足剖心，日以為常。
惟甘澹泊，食無重味。
一妻一妾，無子，以李雙喜為子，尤嗜殺。
孫傅庭發兵出潼關，分道進讨，以總兵牛成虎、副将盧光祖為前鋒，會河南總兵十徒善、陳永福兵于下池寨，檄左俍玉以兵自九江赴汝甯。
诏薊遼總兵白廣恩、四川總兵秦翼明、陝西三鎮兵，俱随督師進讨。
傅庭以副總兵高傑将降丁為中軍，命秦翼明出商、洛為掎角。
總兵王定官、撫民率延、甯二鎮兵為後勁。
諸路兵先後次阌鄉。
自成亦盡發荊、襄諸賊會河南。
傅庭進寶盥，賊堅守不下，戰于城東。
白廣恩、高傑、盧光祖分兵逆戰，卻之。
後以精騎數千直攻中軍，諸将複擎走之。
傅庭日：寶豐不即不，而賊救大至，則腹背受敵矣。
親督諸軍攻拔之，斬僞州牧陳可新等數千級。
遂以大兵梼唐縣，殺賊家口殆盡。
傅庭乃自朱仙鎮而南，糧車不至，士馬饑。
或勸傅庭旋師就運，傅庭曰：軍已行，帥還已饑。
曷濟乎？要當破一縣就食耳。
傅庭複郏縣，城虛無人，集驢羊二百餘□，食之不給。
自成将步騎萬餘逆戰，官軍前鋒搴自成纛，進逐之，賊披靡。
自成奔襄城，築牆自守，且食盡，官軍屢勝，輕敵，日馳遂數百裡。
會天大雨，不絕者七晝夜。
諸軍既深入，饷道不通，兵所至又皆空城，士不能得半菽，屠馬煮弩而食，食者辄病。
傅庭兵遂噪于汝州。
降盜李際遇陰通賊，賊率精騎大至，傅庭問計于諸将，高傑請戰。
白廣恩曰：我師困，宜駐師，分據要害，步步為營，以薄賊，易耳。
傅庭恐賊遁，曰：将軍何怯耶？廣恩不怿，引所部八千人先去。
賊前鋒名三堵牆，紅一、白一、黑一各七千二百人來戰，望之如雲錦，官軍股栗，賊乘之，遂大敗，陷泥淖死者以萬數。
高傑立嶺上，麾衆退奔，不可止。
賊追至孟津，官軍死亡五六萬人，軍資器械盡沒。
傅庭與傑收散亡數千騎，渡垣曲走河北。
自成遂向潼關。
一隻虎陷華陰，傅庭及白廣恩退屯渭南，高傑守關南，賊來攻，傅庭死之。
高傑奔入省城，取其家，掠三原，從延安東遁。
白癀恩西奔固原。
賊屠渭南，陷華州，隔潼攻西安。
守城副将王根子者，以降書系箭，射至賊營，約開門為内應。
自成遂據秦府，敗西安為長安，稱西京，授秦王存樞權将軍。
賊分兵徇諸縣，皆降之。
初，自成在楚，議所向，牛金星請先取河北，直梼京師。
楊承裕欲先據留都，斷漕運，獨顧君恩曰：否否。
先據留京，勢居下流，難濟大事，其策失之緩。
直搗京師，萬一不勝，退無所歸，其策失之急。
不如先取關中，為元帥桑梓之邦。
且秦都百二山河，巳得天下三分之二，建國立業，然俊□略三邊，資其兵力，攻取山西，後向京帥，進退有餘，方為全策。
賊從之。
自成乃出秦宮女樂一部賜之，以獎其功，國号順，建元汞昌。
複五等爵，設百官。
更内閣曰天佑殿大學士、平章軍國事、平章國事，中書曰書寫房，六部曰六政府，尚書、侍郎、朗中曰中郎，主事曰從事，翰林曰弘文館，六科曰谏議大夫，禦史曰直指使，尚寶曰尚契司，太仆曰驗馬寺，通政曰知政使，巡撫曰節度使，布政曰統會使，各道副使曰防禦使，知府曰尹，知州曰牧，知縣曰令。
又罝權将軍、制将軍、果毅将軍、威武将軍、都尉、掌旅部總、哨總等官，服色尚赤，品級以一雲二雲為差。
紗帽團補用唐制，帶用犀、銀角三等。
發輿秉馬，關防曰符，方印曰契，營則有中吉、左輻、右翼、前鋒、後勁等名。
旗纛則前黑、後黃、左白、右紅、中青，以五行克勝為色。
分天下為十二州，如舜典焉。
大封功臣李雙喜為義侯，田見秀為澤侯，劉宗敏為磁侯，劉芳亮為汝侯，李過為毫侯，馬世耀為巫山伯，王俍智為确山伯，田虎為甯陵子，高一功為臨朐男，追王其先代，以李繼遷為不桃之祖，其曾祖以下，皆上谥号為皇帝，追尊其母呂氏為皇太後。
呂氏者，懷袁堡人，生自成時，夢一冤旒如帝者□，有二貂珰翼之而進，因名自成為皇來子，時萬曆二十五年八月已巳之酉刻也。
冊封劉氏為皇後，陳氏為貴妃，并頒諱法于天下。
曾祖世輔，諱世為卉，輔為輻。
祖海諱為泵，父守忠，諱守為寡，忠為衷，自為□，成為戚。
以宗祯十七年正月朔，即順王位。
是日，風霾，黃霧四塞，自成意不悅。
禮政府侍郎姜學一進日：乾坤有意扶真主，日月無光掩大明。
自成為之解顔，大集士子，考試于禮政府，出題曰：道得衆則得國。
士子私相謂曰：仍不離盜賊二字。
試居上等，皆以州牧、縣令授之。
先是，秦府門外石街石紋成青蓮華，拂拭之愈明，至是為賊所據，此白祥也。
十六年冬，分遣田見秀徇漢中，李友徇慶陽、平鞏、臨洮，李過徇延安，大會群賊，戎馬數萬匹，旌旗百餘裡，自古出師之盛，所未嘗有。
遣為禮政府侍郎姜學一祭陵，升來脂縣為天保府，治天保縣，南割清□以上，東割山西之汞甯、甯鄉、臨縣、保德、河曲屬焉。
乃檄天保府，磔賀時雨、艾谄于市。
初，米脂諸生賀時雨、貢生艾谄，詣督師汪喬年上書，請發自成祖墳，為厭勝計。
喬年以聞，報可。
事下知縣邊大受，親臨發掘。
及聞，有大蛇十數，皆長丈餘，回旋其中，袩骸成漆色，生毛發，赤蟻數斛，盡焚華之，故賊得而甘心焉，人稱為二義士雲。
發金數萬招榆林諸将，榆林城守，不從，攻陷屠之，破甯夏，三邊俱沒。
至是以捷聞，自成遂帥兵從韓城渡河，無複後顫，長驅而東矣。
自成既入潼關，獻忠自嶽陽渡江，入夔州，陷佛圖關，圐重慶，屠之。
瑞王阖宮被難，進陷成都，蜀王死之，複大殺蜀民，全蜀數千裡無人迹。
獻忠遂奄有兩川，國号大西，建元大順。
當是時，流賊之毒，幾半天下，惟大江以南稍稍甯輯，而蝗旱頻仍，僵屍枕藉。
山東大盜又起，京師大疫，死者不可勝數。
懷宗甯之臨朝，而歎。
大學士李建泰進曰：主憂如此，臣敢不竭力！臣晉人，頗知寇中事，請提兵西行。
上悅，乃擇日以特牧告廟，臨軒推毂，賜以龍節、上方劍。
法駕禦正陽門宴餞之，親賜疤酒曰：先生之去，如朕親行。
建泰頓首受命。
自成已渡河，陷薄州。
有紅甲總兵者，人河津縣鹵掠，自成斬以徇，軍中凜然。
于是汾州、太原以至忻州，官吏迎降。
總兵周遇吉守代州，自成擊之，連戰十餘日，賊合諸路進攻，遇吉退守甯武關，悉力拒守，戰三日，殺賊且萬。
賊引兵疊戰，遂大敗。
遇吉阖室自焚，揮短刀，刀□被流矢，見執，罵不絕口，縛于演武塲磔焉。
遂屠甯武。
所部□古三百人馳奔賊陣，皆戰死。
李自成既毅，遇吉歎曰：使守将書周将軍者，吾安得至此！督輔李建泰過車光，兵不戢，士民閉城。
建泰怒，留攻三日，破之。
至是，聞山西郡縣悉降于賊。
懷宗特命内官監制各鎮軍，太監高起潛監甯前鎮，盧惟甯監天津、通德、臨津，方正化監真定、保定，杜勳監宣府，王夢弼監順德、□德，閻思印監大名、簧平，牛文炳監衛輝、懷慶，楊茂林監大同，李宗元監薊鎮中協，張澤民監西協。
兵部言：各處物力不繼，而事權紛挐，反使督撫借口。
不聽。
□定、學城降。
??征天下兵勤王。
吏科都給事中吳麟征請華山海關外、甯遠、前屯二城，徙吳三桂人關，屯宿近郊，以衛京師。
自成人大同，盡殺代府宗室，留僞将張天琳守之。
宣府告急，命鎮朔将軍王承胤偵寇所向。
是日，命内監分守九門，诏封總兵吳三。
桂平西伯左俍玉，甯南伯唐通，定西伯黃得功，靖南伯，給敕用印，征吳□□王汞吉率兵人衛，又名唐通。
劉澤清赴京。
滓清先巳縱掠南奔，惟唐通以八千人入衛，即同太監杜之秩守居庸。
賊犯保定，大學士李建泰迎降。
李自成宿陽和，長驅向宣府，總兵白邦正，監視太監杜動，郊迎三十裡，執凜鞬以從。
司禮太監王承恩提督内外京城，薊遼總督王汞吉篩制各鎮，俱聽便宜行事。
賊警益逼，有勸帝南遷者，帝怒曰：卿等平日專宮門戶，令口死守，夫複何言！賊白栉溝抵居庸關，總兵唐通，太監桂之秩迎降，僞權将軍，移檄至京師，雲：十八日至幽州會同館暫繳。
京師大震。
??三大營屯九門外。
賊陷昌平州，諸軍皆降。
初，吳麟征請徙甯違，飛檄趣三桂入山海關，三桂率大衆東行，急不得趨，是日始及關，賊騎已過昌平矣。
太監高起潛華居庸關走西山，賊自沙河而進，直抵德勝門，竟夜焚掠，人心洶洶，城外三大營皆潰。
火車巨??，蒺藜、鹿角俱為賊有。
賊反??攻城，轟聲震地。
旦明天雨，俄微雪，須□城陷。
崇祯帝殺袁妃，又殺公主，斷一臂仆地。
周後于坤甯宮自盡，帝乃走煤山之紅閣，經死。
時為崇祯十七年三月之十九日也。
賊入德勝門。
晡時，李自成絨帽窄袖衣，乘鳥駮鸁，僞平章牛金星、尚書宋企郊等五騎從之。
諸賊帥皆擐甲執兵，先入清宮。
自成自車安門入，司禮視印太監王德化以内員三百人迎至德勝門，随自成入宮，問帝所在，大索不得，乃登皇極殿，據黼座。
牛金星檄召百官，期二十一是朝。
見俄得崇祯帝兇問，賊往煤山，臨而哭之日：我來與汝共享江山，如何尋此短見？諸賊無不灑淚。
乃以帝禮殡之。
遼車總兵平西□聞京師陷，帝後崩，遂缟素發哀，乞師于我大清讨賊，傅檄遠近。
李自成聞之大驚，脅文父襄招之，不應。
自成率兵數十萬車行，劉宗敏、李過等從之，至山海關之紅共店，連宮四十裡，悉銳出戰，無不一當百，奮擊殺賊數千人。
賊分兵疊進，三面圍關城。
賊營馬步相閑，我兵馬步亦對壘而陣。
朝出戰，則先馬俊步，夜敗兵則先步後馬。
賊見其整，不敢犯。
戰四五日，罷極，而賊衆我寡，勢将不支。
會我大清兵已至甯遠，得書，晨起，介馬疾馳一百八十裡，至關，而日方亭午也， 出迎于歡喜嶺。
遂合兵大開三關門，命之偏将劉可不兔率五百騎從北由西而出賊之左，李建功以五百騎從南海邊而出賊之右，俱期會于二十裡之外，與大清兵沖其中堅，震呼動天地。
自成大潰，諸賊相騰踐者數萬人。
會天黑雲起，壤其營，賊惶惑不知所之，争投崖谷死者不可勝算。
四十裡之營，無立草焉。
自成以數千騎疾趨汞平，追擊至灤河驿，又大破之。
賊竄京師，縱火焚諸宮殿，燒九門西遁。
追奔至保定，奮擊破之，又追破之于定州北。
自成中流墜馬，掖而上，晝夜兼馳，度故關，入山西，還軍師。
順治元年五月之朔，我人清兵至北京，為崇祯帝發喪，谥□端□帝，葬思陵。
李自成自井陉西行，至平陽，分兵守山西諸隘，我師踵蹑及之于西安。
自成悉衆迎戰，我以鐵騎沖之，賊衆大潰，奔商洛。
我大清兵既定三秦，下河南，入楚，取荊襄。
李自成南奔辰州，将合張獻忠，留屯黔陽，部賊亡大半，乏食，至九功山下，賊屬者才數騎耳，往村落中求食，村民擊之，騎皆走，險阻，不知所終。
李過聞自成亡，渡湖入黔中，改名李赤心，死于巴東。
順治三年，肅王西讨，獻忠在成都，日擁婦人沈飲，大兵至，倉皇出戰，我兵之先鋒一矢斃之，四川平。
評曰：三代以下，得天下之正者，憔漢與唐而已，下此皆不及也。
何也？放伐之事，為之君者誅之，為之民者吊之，然為之君者有不忍言者矣。
此湯之有慚德，而武之未盡善與，況後世之有天下者乎？夫為漢之君者，世也；為唐之君者，焲帝也。
二世也，而閻樂弑之，炀帝也，而化及弑之，二主見弑，而天下解網矣。
偤逐鹿者，掎之角之，而惟人之所為矣。
此漢、唐得天下之正者也。
吾謂本朝之受命也過之。
流賊李自成者，積十年之威，驅百萬之衆，臨北京，不日而城陷，玫崇祯帝身殉社稷，此天下之大賊，而天下之大雠也。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尤春秋之大法也。
我朝舉義師，入關讨之，大軍長驅，朝至夕卷，猶炎火之飛蓬，滄海之沃熛炭矣。
是垓下之圍，不若是之盛也，虎牢之戰，不若是之捷也。
傅曰：王者之師，有征無戰。
此三代以來所未有者也。
漢、唐之君，不其恧乎？夫當時之人關也，非有卞莊刺虎之計也，非有張俍借箸之謀也，又非有薛收高壘之策也。
投袂星言，自甯遠疾馳一百八十裡至關，徑入敵圍，豈有富天下之心哉？蓋拯焚救溺，有不如是而不可巳也。
是以至仁伐至不仁，疾如風雨，勢如雷電，有何勁敵之不摧滅也哉？不然，自成之師，衆号百萬，秦、晉、楚、豫有天下大半，恐未必能指掌而破之也。
且吾觀崇祯之變，何其與唐之廣明否亂之一迹也。
黃巢至長安，一朝克之，稱黃王，上尊号，三年而後為李克用所敗，更一年而斬于瑕丘。
唐僖宗奔興元，五年還京，又二年而後殂。
唐僖宗安拟夫懹宗哉？乃僖宗幾失而複得，懹宗身死而國亡，即李賊之強，勢逾于巢，亦不旋踵而敗，以至于盡者，何也？蓋藉掃除而資帝王也。
鳴呼！我朝得天下之正，三代以來，未之有也。
延绶鎮志卷之五，嘉興譚吉璁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