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林玉露卷之六 甲編

關燈
之樂,想乾淳間有之,今則甚於聶夷中之詩矣,寧復有此氣象哉! 詩用字 作詩要健字撐拄,要活字斡旋,如「紅入桃花嫩,青歸柳葉新」,「弟子貧原憲,諸生老伏虔」。

    「入」與「歸」字,「貧」與「老」字,乃撐拄也。

    「生理何顏面,憂端且歲時」,「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

    「何」與「且」字,「豈」與「應」字,乃斡旋也。

    撐拄如屋之有柱,斡旋如車之有軸,文亦然。

    詩以字,文以句。

     付與天地 荊公詩雲:「豈無他憂能老我,付與天地從今始。

    」朱文公每喜誦之。

     讀易亭 魏鶴山詩雲:「遠鐘入枕報新晴,衾鐵衣稜夢不成。

    起傍梅花讀周易,一窗明月四簷聲。

    」後貶渠陽,於古梅下立讀易亭,作詩雲:「向來未識梅生時,繞谿問訊巡簷索。

    絕憐玉雪倚橫參,又愛清黃弄煙日。

    中年易裏逢梅生,便向根心見華實。

    候蟲奮地桃李妍,野火燒原葭菼出。

    方從陽壯爭出門,直待陰窮排闥入。

    隨時作計何太癡,爭似此君藏用密。

    」推究精微,前此詠梅者未之及。

     漂母 韓信未遇時,識之者惟蕭何及淮陰漂母爾。

    何之英傑,固足以識信,漂母一市媼,乃亦識之,異哉!故嘗謂子房狙擊祖龍,意氣過於輕銳,故圯上老人抑之。

    韓信俛出市胯,意氣鄰於消沮,故淮陰漂母揚之。

    一翁一媼,皆異人也。

    唐子西作淮陰賢母墓銘曰:「項王喑嗚,範增謀謨,信來不呼,信去不追,坐視信逋,反噬其躬,【反噬其躬 「躬」,諸本作「軀」。

    】匹婦區區,而知信乎?籲!」 猴馬 唐明皇時,教坊舞馬百匹,天寶之亂,流落人間。

    魏博田承嗣得之,初不識也,嘗燕賓僚,酒行樂作,馬忽起舞,承嗣以為妖,殺之。

    昭宗養一猴,衣以俳優服,謂之「侯部頭」。

    朱溫既篡,引至坐側,猴忽號擲,自裂其衣,溫叱令殺之。

    嗚呼!明皇之馬,有愧於昭宗之猴矣。

     經界 朱文公守漳,將行經界,王子合疑其擾。

    公答書曰:「經界一事,固知不能無小擾,但以為不若此,則貧民受害無有了時。

    故忍而為之,庶幾一勞永逸耳。

    若一一顧恤,必待人人情願而後行之,則無時可行矣。

    紹興間,正施行時,人人嗟怨,如在湯火中,但訖事後,【但訖事後 「訖」,原誤作「說」,據諸本並朱文公文集卷四九答王子合書「但訖事之後」語改。

    】田稅均齊,田裡安靜,公私皆享其利。

    凡事亦要其久遠如何耳。

    少時見所在所立土封,皆為人題作李椿年墓,豈不知人之常情,惡勞喜逸,顧以為利害之實,有不得而避者耳。

    禹治水,益焚山,周公驅猛獸,豈能不役人徒而坐緻成功?想見當時亦須有不樂者,但有見識人,須自見得利害之實,知其勞我者乃所以逸我,自不怨耳。

    子合議漢事甚熟,曾看高祖初定天下,蕭何大治宮室,又從婁敬策,徙齊楚大姓十數萬於長安,不知當時是幾箇土封底工夫,【不知當時是幾箇土封底工夫 朱文公文集卷四九於「幾箇」上有一「費」字。

    】心之所向而姑為之乎!宜其不足以服荊公,而指為戰國縱橫之學也。

    ?而不聞天下之不安,何也?」文公此論,可謂明確。

    蓋自商鞅有成大事者,不和於眾之說,卒以滅宗。

    故後之為政者,每畏拂人情,不知人情固不可拂,亦不可徇。

    唯當論理之是非,事之當否爾。

    商之遷亳,周之遷洛,何嘗不拂人情?及其事久論定,然後知拂之者,乃所以愛之也。

    司馬相如曰:「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

    夫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

    故曰非常之元,黎民懼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

    」亦見得此理。

    東坡嘉祐間作思治論曰:「所謂從眾者,非從眾多之口也,從其不言而同然者耳。

    」其說最好。

    然厥後荊公行新法,公上書爭之,乃曰:「為國者未論行事之是非,先觀眾心之向背。

    」其說卻有病,天下豈有悖理傷道之事,可以 南軒諫虞丞相 南軒質責虞丞相并甫不當用張說,【虞丞相并甫不當用張說 案,「并甫」,據宋史卷三八三虞允文傳,虞允文字彬甫。

    】至以京、黼面斥并甫,并甫曰:「先丞相亦有隱忍就功名處,何相非之深也。

    」南軒曰:「先公固有隱忍處,何嘗用此等狎邪小人?」并甫拱手曰:「某服矣,某服矣。

    」語錄中載諫并甫事,無此數語。

    南軒親與誠齋言之。

     朱文公論詩 胡澹庵上章,薦詩人十人,朱文公與焉。

    文公不樂,誓不復作詩,迄不能不作也。

    嘗同張宣公遊南嶽,唱酬至百餘篇。

    忽瞿然曰:「吾二人得無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