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祿第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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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壹《非草》曰:“鄉邑不以此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此講試,四科不以此求備。

    ”誠如其說,書本末藝,即精良如韋仲将,至書淩雲之台,亦生晚悔。

    則下此鐘、王、褚、薛,何工之足雲。

    然北齊張景仁,以善書至司空公,則以書幹祿,蓋有自來。

    唐立書學博士,以身、言、書、判選士,故善書者衆。

    魯公乃為著幹祿字書,雖講六書,意亦相近。

    于是,鄉邑較能,朝廷科吏,博士講試,皆以書,蓋不可非矣。

     國朝列聖宸翰,皆工妙絕倫,而高廟尤精。

    承平時,南齋供奉皆争妍筆劄,以邀睿賞,故翰林大考試差、朝殿試、散館,皆舍文而論書。

    其中格者,編、檢授學士,進士殿試得及第,廟考一等,上者魁多士,下者入翰林。

    其書不工者,編、檢罰俸,進士、庶吉士散為知縣。

    禦史言官也,軍機政府也,一以書課試,下至中書教習,皆試以楷法。

    内廷筆翰,南齋供之,諸翰林時分其事,故詞館尤以書為專業。

    馬醫之子,苟能工書,雖目不通古今,可起徒步積資取尚、侍,耆老可大學士。

    昔之以書取司空公,而詫為絕聞者,今皆是也。

    苟不工書,雖有孔、墨之才,曾、史之德,不能階清顯,況敢問卿相!是故得者若升天,失者若墜地,失墜之由,皆于楷法榮辱之所關,豈不重哉!此真學者所宜絕學捐書自竭以緻精也。

    百餘年來,斯風大扇,童子之試,已系去取,于是負床之孫,披藝之子,獵纓捉衽,争言書法,提筆伸紙,競講摺策。

    惜其昧于學古,徒取一二春風得意者,以為随時,不知中朝大官,未嘗不老于文藝。

    歐、趙舊體,晉、魏新裁,所閱已多,豈無通識?何必陳陳相因,塗塗如附,而後得者。

    俗間院體,間有高标,實則人數過多,不能盡棄,然見棄者,固已多也。

    惟考其結構,頗與古異,察其揩抹,更有時宜,雖導源古人,實别開體制,猶唐人絕律,原于古體,而音韻迥異;宋人四六,出于骈俪,而引綴絕殊。

    其配制均停,調和安協,修短合度,輕重中衡。

    分行布白,縱橫合乎阡陌之經;引筆著墨,濃淡燦乎珠玉之彩。

    縮率更、魯公于分厘之間,運龍跳虎卧于格式之内,精能工巧,遏越前輩。

    此一朝之絕詣,先士之化裁,晉、唐以來,無其倫比。

    班固有言:“蓋祿利之道然也。

    ”于今用之,蔚為大國。

    雖卑無高論,聊舉所聞,窮壤新學,或有所助雲爾。

     應制之書,約分二種:一曰大卷,應殿試者也;一曰白摺,應朝考者也。

    試差大考,禦史、軍機、中書教習,皆用白摺;歲科生員、童子試,則用薄紙卷。

    字似摺而略大,則摺派也。

    優拔朝考,翰林散館,則用厚紙大卷,而字略小,則策派也。

    二者相較,摺用為多,風尚時變,略與帖同。

    蓋以書取士,啟于乾隆之世。

    當斯時也,盛用吳興,間及清臣,未為多覯。

    嘉、道之間,以吳興較弱,兼重信本,故道光季世,郭蘭石、張翰風二家,大盛于時。

    名流書體相似,其實郭、張二家,方闆緩弱,絕無劍戟森森之氣。

    彼于書道,未窺堂戶,然而風流扇蕩,名重一時,蓋便于摺策之體也。

    歐、趙之後,繼以清臣,昔嘗見桂林龍殿撰啟瑞大卷,專法魯公,筆筆清秀。

    自茲以後,雜體并興,歐、顔、趙、柳,諸家揉用,體裁壞甚。

    其中學古之士,尚或擇精一家,自餘購得高第之卷,相承臨仿。

    坊賈翻變,靡壞益甚,轉相師效,自為精秘,謬種相傳,涓涓不絕,人習家摹,蕩蕩無涯,院體極壞,良由于此。

    其有志師古者,未睹佳碑,辄取《九成宮》《皇甫君》《虞恭公》《多寶塔》《閑邪公》《樂毅論》翻刻摩本,奉為鴻寶,朝暮仿臨,枯瘦而不腴,柔弱而無力,或遂咎臨古之不工,不如承時之為美,豈不大可笑哉!同光之後,歐、趙相兼,歐欲其整齊也,趙欲其圓潤也,二家之用,歐體尤宜,故歐體吞雲夢者八九矣。

    然欲其方整,不欲其闆滞也;欲其腴潤,不欲其枯瘦也,故當劑所弊而救之。

     近代法趙,取其圓滿而速成也。

    然趙體不方,故鹹同後,多臨《磚塔銘》,以其輕圓滑利,作字易成。

    或有學蘇靈芝《真容碑》《道德經》,徐浩《不空和尚》,此二家可上通古碑,實非幹祿正體。

    此不過好事者為之,非通行法也。

    吾謂《九成宮》難得佳本,即得佳本,亦疏朗不适于用;《虞恭公》裴拓已不可得,況原拓石乎!《姚辨志》亦僅宋人翻本,此二碑竟可不臨。

    歐碑通行者,大則《皇甫君》,小則《溫大雅》可用耳。

    率更尚有顯慶二年《化度題記》《黃葉和尚碑》,但頗僻,學者不易購耳。

    今為幹祿計,方潤整朗者,當以《裴鏡民碑》為第一。

    是碑筆兼方圓,體極勻整,兼《九成》《皇甫》而一之,而又字畫豐滿,此為殷令名書,唐書稱其不減歐、虞者,當為幹祿書無上上品矣。

    若求副者,厥有《唐儉》。

    又求參佐,惟《李靖碑》,皆體方用圓,備極圓美者。

    蓋昭陵二十四種,皆可取也。

    近有《樊府君碑》,道光新出,其字畫完好,毫芒皆見,虛和娟妙,如蓮花出水,明月開天,當是褚、陸佳作。

    體近《磚塔銘》而遠出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