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唐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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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周以前,文字新創,雖有工拙,莫可考稽。

    南、北朝諸家,則春秋群賢,戰國諸子,當殷、周之末運,極學術之異變,九流并出,萬馬齊鳴,人才之奇,後世無有。

    自漢以後,皆度内之人,言理不深,言才不肆,進比戰國,倜乎已遠,不足複為辜較。

    書有南、北朝,隸、楷、行、草,體變各極,奇偉婉麗,意态斯備,至矣,觀斯止矣!至于有唐,雖設書學,士大夫講之尤甚,然缵承陳、隋之餘,綴其遺緒之一二,不複能變,專講結構,幾若算子。

    截鶴續凫,整齊過甚。

    歐、虞、褚、薛,筆法雖未盡亡,然澆淳散樸,古意已漓,而顔、柳疊奏,澌滅盡矣。

    米元章譏魯公書醜怪惡劄,未免太過,然出牙布爪,無複古人淵永渾厚之意,譬宣帝用魏相、趙廣漢輩,雖綜核名實,而求文帝、張釋之、東陽侯長者之風,則已渺絕。

    即求武帝雜用仲舒、相如、衛、霍、嚴、朱之徒,才能并展,亦不可得也。

    不然,以信本之天才,河南之人巧,而窦臯必貶歐以“不顧偏醜,<幽頁>翹縮爽,了臬黝糾”,譏褚“畫虎效颦,澆漓後學”,豈無故哉!唐人解講結構,自賢于宋、明,然以古為師,以魏、晉繩之,則卑薄已甚。

    若從唐人入手,則終身淺薄,無複有窺見古人之日。

    古文家謂畫今之界不嚴,學古之辭不類。

    學者若欲學書,亦請嚴畫界限,無從唐人入也。

     韓昌黎論作古文,謂非三代兩漢之書不敢觀。

    謝茂秦、李於鱗論詩,謂自天寶、大曆以下可不學。

    皆斷代為限,好古過甚,論者诮之。

    然學以法古為貴,故古文斷至兩漢,書法限至六朝。

    若唐後之書,譬之骈文至四傑而下,散文至曾、蘇而後,吾不欲觀之矣。

    操此而談,雖終身不見一唐碑可也。

     唐碑中最有六朝法度者,莫如包文該《衮公頌》,體意質厚,然唐人不甚稱之。

    又範的《阿育王碑》,亦有南朝茂密之意,亦不見稱。

    其見稱諸家,皆最能變古者,當時以此得名,猶之輔嗣之《易》,武功之思,其得名處,即其下處。

    彼自成名則可,後人安可為所欺邪! 唐碑古意未漓者尚不少,《等慈寺》《諸葛丞相新廟碑》,博大渾厚,有《晖福》之遺。

    《許洛仁碑》,極似《賀若誼》。

    賈膺福《大雲寺》亦有六朝遺意。

    《靈琛禅師灰身塔文》,筆畫豐厚古樸,結體亦大小有趣。

    《郝貴造像》,峻樸是魏法。

    《馬君起浮圖》,分行結字,變态無盡。

    《韋利涉造像》,遒媚俊逸。

    《順陵殘碑》,渾古有法。

    若《華山精享碑題名》,王紹宗《王徵君臨終口授銘》,《獨孤仁政碑》《張宗碑》《敬善寺碑》《於孝顯碑》《法藏禅師銘塔》,皆步趨隋碑,為《甯甗》《舍利塔》《蘇慈碑》之嗣法者。

    至小碑中若《王仲堪墓志》,體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