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一 東林學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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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端黃白安先生尊素 黃諱尊素,字真長,号白安,越之餘姚人。

    萬曆丙辰進士。

    授甯國府推官。

    強宗歛手,避其風裁。

    時崑、宣之燄,足以奔走天下,先生未嘗稍假借也。

    入為山東道禦史。

    神宗以來,朝中分為兩黨,君子小人遞為勝負,無已時。

    天啟初政,小人之勢稍绌,會奄人魏忠賢,保姆客氏,相結以制主,盡收宮中之權,思得外庭以助己,小人亦欲乘以一網天下之君子,勢相求而未合也。

    先生惕然謂同志曰:“兄弟阋於牆,外禦其侮,吾侪其無阋牆以名外侮乎?”無何,阮大铖長吏垣,與桐城嘉善不睦,借一去以發難。

    先生挽大铖,使毋去,大铖意亦稍轉,而無奈桐城之疏彼也。

    趙太宰不由咨訪,改鄒新昌於铨部,同鄉台省起争事權,先生為之調人。

    江右遂謂新昌之見知于太宰由先生。

    二憾交作。

    而給事中傳櫆,故與逆奄養子傳應星稱兄弟,私懼為清議所不容。

    挺險者乃道之以首功,借中書汪文言,以劾桐城嘉善,逆奄主之,以興大獄。

    先生授謀於鎮撫劉僑,獄得解。

    於是而有楊副院二十四大罪之疏,疏之将上,副院謂同志曰:“魏忠賢者,小人之城社也,塞穴薰鼠,固不如堕城變社耳。

    ”先生曰:“不然。

    除君側者,必有内授,公有之乎?一擊不中,兇愎參會矣。

    ”疏入,副院既受诘責,而且杖萬郎中,杖林禦史,震恐廷臣。

     先生謂副院曰:“公一日在朝,則忠賢一日不安,國事愈決裂矣。

    不如去以少衰其禍。

    ”副院以為然,而遷延不能決也。

    南樂由逆奄入相,然惟恐人知。

    使燕、趙士大夫以魏氏為愧。

    嘉善因其大享不至,将糾之。

    先生曰:“不可。

    今大勢已去,君子小人之名,無徒過為分别,則小人尚有牽顧,猶有一二分之救也。

    ”嘉善銳意欲以擊外魏,與楊副院擊内魏為對股文字,不深惟先生之言。

    南樂喟然歎曰:“諸公薄人於險,吾能操刀而不割哉?”遂甲乙其姓名于宦籍之上,惎其宗人魏忠賢曰:“此東林黨人,皆與公為難者也。

    ”逆奄奉為聖書,終嘉宗之世,其竄殺不出于此。

    晉人争巡撫,先生語太宰曰:“秦、晉、豫章,同舟之人也,用考功而豫章之人心變,參卹典而關中之人心變,再使晉人心變,是一鬨\而散之局也。

    ”陳禦史困劾嘉善,以會推其座主,中旨一出,在朝無留賢矣。

    凡先生憂深慮遠,彌縫於機失謀乖之際,皆先事之左券也。

    先生三疏劾奄:第一疏在副院之先,第二疏繼副院而上,第三疏萬郎中杖後。

    清宮勁論,奄人發指,則曰:“此谏官職分事,不以為名高也。

    ”乙醜出都門,曹欽程論之,削籍。

    其冬訛言繁興,謂三吳諸君子謀翻局,先生用李實為張永授以秘計。

    逆奄聞之大懼,刺事至江南四輩,漫無影響。

    沈司寇欲自以為功,奏記,逆奄曰:“事有迹矣!”逆奄使人日谯诃李實,取其本去,而七君子被逮。

    蓋汪文言初番之獄,群邪定計,即欲牽連左、魏二公,相随入獄,不意先生能使出之,故于諸君子中,意忌惟先生,以為必為吾侪患。

    訛言之興,亦以是也。

    丙寅閏六月朔,賦詩而卒,年四十三。

     先生未嘗臨講席,首善之會,謂南曰:“賢奸雜沓,未必有益於治道。

    ”其風期相許者,則蕺山、忠憲、忠節。

    萬裡投獄,蕺山恸哭而送之,先生猶以不能濟時為恨。

    先生以開物成務為學,視天下之安危為安危。

    苟其人志不在弘濟艱難,沾沾自顧,揀擇題目以賣聲名,則直鄙為硜硜之小人耳。

    其時朝士空疏,以通記為粉本,不複留心於經學。

    章奏中有引繞朝之策者,一名公指以為問,先生曰:“此晉歸随會事也。

    ”凡五經中随舉一言,先生即口誦傳疏,瀾倒水決,類如此。

     懷謝軒講義 格物是格出至善所在,若作名物象數,則是借外以廓内矣。

    知原是性中一點睿體,但因格物而開拓融化,無纖毫遮塞處便是。

     天豈有命?生而炯炯不味者,是合下生來,箇箇是聖賢,再沒有命之以凡庸者。

    從此率之,不加不損,隻依他出來。

    蓋天命之體,貞而靜,率者不起知,故不生紛擾,這便是貞靜之妙。

    戒懼慎獨,便着主靜率性之工夫也。

    修者就自家做出來的,将來做法程,非另有修也。

     未發之中,渾淪無際,停毓無窮,此即水涸木落,無聲無臭之地,神明變化,都不外此橐籥。

    已發者,天下而此一性,天下而此一率,夫婦猶是,聖人猶是,更無俶詭變幻於其間,豈不謂達道?中者未發之性,和者已發之性,性無動靜,中和之名,因動靜而分。

    若言未發為性,己發為情,分明性有動靜矣。

     世風日下,如江河競注,而自古至今,此理猶在人心,“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謂此也。

     問“天地位,萬物育”。

    曰:“天地無日不位,萬物無日不育,隻為人心失卻中和之體,天地雖大,若容不得我,萬物雖衆,隻覺多我一人,知此則知位育。

    ” 不是欺人方是僞,凡所行而胸中不能妥貼,人不見其破綻處,豈不是僞?  一貫不必說得玄遠,淺言之,如世之機械變詐,亦有時節通行得去,便有時節不可通行得去,如何貫得?是故一貫者,其惟誠乎? 觀過知仁,故知其不善,所以明善。

     孟子知言,全将自己心源,印證群迷。

    吾心止有一常,人自去分立門戶,分蹊别徑,都從常心中變出許多鬼魅魍魉相。

    知言者,但把常心照証,變态無不剖露。

    知得人心,亦止知得自己心,知得群心之變,亦止養得吾心之常。

     心不受變,而術則變,如學術流為申、韓,此心不得不歸于慘酷,治術流為雜霸,此心不得不向於殺伐。

    戰國時人,學皆刑名,治皆誅殺,都被術所弄壞,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