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五 諸儒學案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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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不通之論也。

      近代緻良知之學,祇為救窮理支離之病,然矯枉過直,欲逃墨而反歸楊。

    孟子言良知,謂性善耳。

    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然自明自誠,先知先覺者少,若不從意上尋讨,擇善固執,但渾淪緻良知,突然從正心起,則誠意一關虛設矣。

    緻知者,緻意中之知,無意則知為虛影,而所緻無把鼻。

    須意萌然後知可緻。

    人莫不有良心,邪動膠擾於自欺,必先知止定靜,禁止其妄念以達於好惡,然後物可格,知可緻,意可誠。

    若不從知止勿自欺起,胡亂教人緻良知,妄念未除,自欺不止。

    鹘突做起,即禅家不起念,無緣之知,随感辄應,不管好醜,一超直入,與《中庸》擇執正相反,既有誠意工夫,何須另外緻良知?不先知止勿自欺,以求定靜安慮,那得良知呈現,緻之以格物乎? 中之一字,自堯、舜開之,曰“允執厥中”,然未明言其所謂中也。

    大舜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執兩端,即執中也。

    《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即兩端也。

    孟子雲“執中無權”,猶執一也,權即兩端,兩端者,執而無執,是謂允執。

    後儒以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間為中,是執一也。

    中有過時,自有不及時,過與不及,皆有中在。

    如冬有大寒,亦有熱,夏有大暑,亦有涼,大可以其不及,而謂之非冬夏,不可以其太過,而謂之非寒暑也。

      中即性也,性含舒慘,喜怒哀樂未發混同,所以為不測之神。

    發皆中節,植本於此。

    若但有喜樂無哀怒,有哀怒無喜樂,則偏方一隅,不活潑,何以中節而為和?必言和者,中不可見聞,和即可見聞之中,中無思為,和即思為之中。

    無和則中為浮屠之空寂耳。

    聖人言中,向用處顯,所以為中庸,教人下學而上達。

    微之顯,隐之見,誠之為貴也。

     未發在未有物之先,所謂一也,神也,形而上也。

    無過不及在既有為之後,器也,形而下也。

    無過不及者,形象之,未發者,不睹聞之神,不可相拟。

     有圓融不測之神,而後可損益變通以用中。

    未用隻是兩端。

    兩端者,無在無不在,所謂圓神也,一而非一,二而非二,故曰兩端。

    (合虛實有無而一之。

    ) 不論已發未發,但氣質不用事,都是未發之中。

     知行合一,離行言知,知即記聞,離知言行,行皆習氣。

    道由路也,共由為路。

    日用常行,實在現成,無論微顯内外,但切身心人物事理,可通行者皆道,是謂之誠。

    無當於身心人物事理,雖玄妙,無用不可行,皆是虛浮,不可以為道。

    即切身心事物,人苟昏迷放逸,氣質用事,雖實亦虛也。

    故聖人教人,擇善固執,隻在人倫庶物間。

    神明失照,則荊棘迷路,神明作主,則到處亨通。

    舍此談玄說妙,捕風捉影,盡屬虛浮。

    故曰明則誠矣,誠則明矣。

    着實便是誠,惺覺便是明,誠明而能事畢矣。

     問“天地不二不測。

    ”曰:“太極未判,渾渾沌沌,太極初判,一生兩分。

    兩抱一立,以為一而兩已形,以為兩而一方函,不可謂一,不可謂二,第曰不二。

    不二者,非一非二之名。

    陽動陰靜,翕闢相禅,一以貫之,是曰不測。

    在人心,惟已發之和,與未發之中交緻,而萬感萬應,所謂一而二,二而一。

    譬如作樂,樂器是一,中間容戛擊搏拊,連器成兩;音是一,中間有輕重緩急,曲折空歇處,連音成兩。

    此一陰一陽之道,參天兩地之數,事物巨細皆然,是謂不測。

    ” 朱子以存心為尊德性,以緻知為道問學。

    存心者,操存靜養之謂,緻知者,格物窮理之謂。

    德性原不主空寂,今以存心當尊德性,則堕空寂矣。

    問學原不止窮理,今以緻知當道問學,則遺躬行矣。

    德性實落,全仗問學,離問學而尊德性,明心見性為浮屠耳。

    離德性而道問學,尋枝摘葉,為技藝耳。

    除卻人倫日用,别無德性。

    一味緻知窮理,不是實學。

    學,效也,其要在笃行。

    道,由也,道問學者,率由之,非記聞之也。

     夫無思無為,寂然不動,德性之虛體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問學之實地也。

    論感應之,人心一日之間,無思無為者,不能斯須;而論存主之神,自幼至老,其寂然不動者,百年常住,故曰:“不睹不聞,莫見莫顯。

    ”豈徒操存靜養,無思無為,謂之尊德性乎哉?若是,則所謂道問學者,亦風影耳。

     身無邪動即心正,心無欺詐即意誠,意無暧昧即知至,事事物物,知明處當即物格。

     世教衰,道術裂,日事浮華,粉飾鋪張,不識道體本初,故子思微顯闡幽,示人以不不聞,無聲無臭之真,使人斂華就實,返本歸元,非專教人遺事物,靜坐觀空,如禅寂也。

    且如《論語》言敬,隻是謹慎,無敢慢之意,不外修己事上。

    而理學家必曰“主一無适乃為敬”,使學人終日正襟危坐,束縛桎梏,胸臆以為操心,曰“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君子慎獨,當如此”。

    畢竟張皇陧杌,如捕風系影,徒費商量,終無所得。

    何如即事就境,随處随時,恂恂規矩,從容和順,自然内外渾融矣。

     禮曰:“體魄則降,知氣在上。

    ”知與氣非二,知即氣也,無氣即無知,太虛渾是氣,所以能神。

     氣即理之實處。

      剛大充塞者,氣之分量,所以稱浩然者也。

    要其善養,不在剛大充塞處,隻在幾微存主中。

    集義自然氣和,心廣體胖,上下同流。

    世儒錯向剛大充塞處求,謂《易》道貴剛,與時中妙用迥隔。

    大抵氣質不用事,即是養氣,德性常主,即是集義。

     學養氣,即氣是事,但不可着於氣;平常執事,凡事皆事,但不可着於事,着事便是勿求於心。

    事在即心在,心為主,事不得為主,便是心勿忘。

    心勿忘,則即事是心,不必更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