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三 諸儒學案下一

關燈
天之聰明也。

    非是故也,億兆至衆,天将竭聰明以伺之,不亦勞乎? 寂然不動,本一理耳,感而遂通,乃散為萬事。

    雖散為萬事,正是一理,因物感之不同,故應之亦不同,千變萬化,皆是物也。

     蔔筮之感應,理也,理即神也,非二物也。

    感則以類而應之,未感則隐而不可見,天人之道一也。

     觀人心之同,可以知天矣;觀人心之感應,可以知神矣。

     吾心之理,與宇宙之理,非有二也。

    知此者,宇宙非大,吾心非小,由人自小,故聖人示此引諸廣大之域。

    其實此理非大非小,若厭小欣大,則又失之矣。

     人心之神,與天之神,非有二也。

    天之神盈乎天地,吾心之神盈乎天地,非滞於塊然之軀而已。

    故人能格於天地者,以此理本同一體,充塞而無不在也。

    若心專滞在形體,何由格於天地乎?亦非心往至於天地,心未嘗動也,蓋天地之間,心無不在。

     論見聞之知,則今有而昔無,論知覺之本體,則今非益而昔非損也。

    見聞之知,非德性之知者以此。

    夫能知者心也,其所知者物交而知爾。

    心無所不知,物交之知,必有窮也。

    學者徇物以為知,方自多其博也,執知以為心,方自是其智也,何異窺蔀屋之容光,而不日月之大明者乎? 寂感者,心之理也。

    惟聖人能盡其理,寂多於感,亦其理然也。

    衆人亂於嗜欲,故私感不息,幾於無寂。

    《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

    ”謂之爾思,出於私己,非感應之正理也。

      知止而後有定,用心不一者,未知止也。

     未發之中,即性善也。

    發而有不善,惑於物而遷其性耳。

    知其性而不累於物,則其情無有不善者,然情之不善者,其性善亦豈遂亡哉?物往而情息,其本無不善者,複自若也。

    世儒因人之不善,而謂性有不善,是不知未發之性,乃以情而言性也。

    欲其不謬,可得乎? 君子所寓在是,所樂在是,何寓而無樂?是以不願乎其外也,有願乎外,由所寓之内無樂耳。

    辟之居齊不樂,思楚之樂,其何與之有?由如是也,終身居可樂之位,而其心戚戚焉。

    此夫子所以與點也。

     君子以誠身為貴,實有於身謂之誠身。

    夫天下之物,可以實有於身者,惟善為然,由其為固有之實理,故可以實有焉耳。

    彼取諸外者,夫豈可得而有之耶?學非主於誠身,雖博學多能,卒非己有,所謂不誠無物也。

     涵養本源,窮理在其中矣,存久自明,心學之要也。

      學貴知約,約必無所不通,有不通者非約也。

     寂然之時,物物本不相礙,及其感也,雖物各付物,而己不與焉。

    誠如是也,從容萬物之間,夫何為哉?今無事則不免将迎之病,臨事則以己而必物,膠膠擾擾,患其多事。

    而不思所以緻是者,皆私意之自累,非事累之也。

     靜中有物,指主宰而言,居敬則心中無物,指私欲而言。

     朱子曰:“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

    伊川此語,與橫渠心統性情相似。

    ”愚謂程子之說,蓋謂凡言心者,有主性而言,此則主體而言也;有主情而言,此則指用而言也。

    主性而言,此心字即是性;主情而言,此心字即是情。

    非謂性情之外,複有所謂心者,而統乎性情也。

    故謂性統動靜則可,謂心統性情則不可。

    性即太極也,太極之上,不當複有物。

    五峰心妙性情之德,與橫渠之失同。

    朱子極此稱二言,殆未然也。

     言理者,率以大言之而遺其小,如是,則理有所偏,非大矣。

    包大小而不遺,此其所以為大也。

     方士之言養生者,往往穿鑿於性命之外,不知養生之道,不越乎養性。

    世儒率言知性知天,而斥小養生,不知養其性者,即同乎天道而不亡。

    (《老子集解序》) 昔程子謂司馬子微坐忘論為坐馳,其言曰:“未有不能體道而能無思者,故坐忘是為坐馳,有忘之心,乃思也。

    ”曰:“程子之說,誠善矣。

    第其議子微者,殆不然也。

    夫無思者無忘也,惟聖人者能明之,非夫學者之事也。

    凡學者必始於操心,終於無忘,漸習則可緻,欲速則不達。

    雖大賢之資,未有越操心而至無忘也。

    天下之理本同末異,所以異者,由人之用心不一也。

    二家之學,皆以無私心為極,苟無私心,異安從出?人生而靜,是謂一體,先聖後聖,同複其初而已矣。

    奚道宗儒學之辨乎?今儒學即事以治心,其蔽也,流宕而忘本;道宗屏事以安心,其蔽也,固滞而不該於用。

    非二宗之學本然也。

    ”(《坐忘論序》) 文節舒梓溪先生芬  舒芬字國裳,号梓溪,江西進賢人。

    正德丁醜進士第一人。

    授翰林修撰。

    孝貞太皇太後崩,上假視山陵之名,将微行宣府。

    先生上疏,謂諒闇之内,當深居九重,無複外出。

    孝貞主入,先生又言當從午門,不當從長安門。

    以《春秋》公薨書地不書地之法求之,則孝貞有不得正終之疑矣。

    己卯上欲南巡,先生率同院諸公連名入谏。

    上怒,令跪門五日,杖三十,谪福建市舶副提舉。

    嘉靖初,複原官。

    大禮議起,先生執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三疏争之不得,乃偕同谏者哭於武廟。

    上震怒,杖如前。

    明年,母喪歸。

    丁亥三月卒,年四十四。

    萬曆中,贈左谕德,諡文節。

     先生以濂溪得斯道之正脈,故於《太極圖說》為之繹義。

    然視太極若為一物,岐陰陽而二之,所以有天之太極,人之太極,物之太極,蓋不勝其支離矣。

    於是将夫子之所謂習相遠者,俱誤認作性,以為韓子三品之論,言性庶為近之,是未窺濂溪之室者也。

    先生曾請文成書“拱把桐梓”一章,文成書至“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顧先生而笑曰:“國裳讀書,中過狀元來,豈誠不知身之所以當養,還須讀此乎?” 周海門遂言,庚辰先生見文成於南昌,與論樂之元聲,躍然起拜,稱弟子。

    按先生答周汝和書雲:“陽明盛心,欲稍進生高明之域,固所卒願,第今為罪斥人,而千裡往返無忌,似忘悔懼,在生雖滿朝聞之願,而或累於陽明,則不能不慮及也。

    ”此是先生官市舶閩中書也。

    先生以己卯入閩,至次年九月以父憂始歸,計庚辰卒,歲在哀毀之中,無見文成之理。

    若九月以前,則先生之書可據。

    庚辰之見,真為烏有。

    逮至辛巳秋,文成居越,随即居憂。

    丁亥九月,文成出山,而先生已於三月不祿矣。

    其非弟子可知。

    仲尼之門,考以四科,回、賜之徒,不稱官閥。

    一狀元,何足以重文成,而必欲牽引之乎? 太極繹義 濂溪、考亭皆吾道正統,而為天地之心者,病儒者不知明體适用,為聖賢之學。

    故濂溪建圖發主靜之說,而考亭於圖解,亦便以陰陽動靜分體用,蓋亦本乎主靜之說,欲人求之未發之中,以立太極之體耳。

    試以吾儒體用論之,正心誠意,所以立極治國平天下,所以緻用。

    王道之大,一天德之純也。

    伊尹之事業本顔淵之學問也。

    方其本體時,亦必讀書窮理,緻知格物,孜孜焉而有所事,非一于默坐靜齋也,然自是靜底事。

    及其緻用時,亦必笃恭莊莅,論道經邦,休休焉而無所事,非一于鞅掌奔走也,然自是動底事。

    由言體無不靜,用無不動,而陰靜為太極之體,陽動為太極之用,昭昭矣。

    若不以太極言,則動為陽之體,靜為陰之體,如《論語》“知者動,仁者靜”,註雲“動靜以體言”是也,若并以五行言,則動為陽之用,靜為陰之用,如圖說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是也。

    故也“動靜無端”,又曰“體用一原”,學者不可不察。

     夫太極不離乎陰陽五行之中,則亦有質有氣之可接矣,窮其本原,所以妙二五而無不在者,乃天道之至微,而氣泯於質,雖聲臭亦不可得而接也,豈非性之本體哉? 人之生者曰理,曰氣,曰質,曰數,四者而已。

    性之善惡,出乎理,神之清濁,出乎氣,才之優劣,出乎質,壽之短長,出乎數,四者同出於太極。

    若未始有四也,然相為乘除,而推蕩不齊,人之生遂因以異。

    是又未始無四也。

    理出於無極,理無不善,氣動於陰陽,則陽一氣,而陰二氣(以奇偶言。

    )也。

      此氣有正偏,而理因之有全缺,生之所受,有不同也。

    是何也?以形相禅也,故子之子,不必肖父,女之女,不必肖母,誠以陽同而陰不同也。

    子必感於父,女必應於婿,子感於婦,則甥烏必其如舅?孫烏必其如祖哉? 自太極而論人,則人性宜無不善。

    自乾男坤女而論太極,則太極萬有不同。

    又自物而論太極,則與人、太極又相遠矣。

    是何也?太極形而上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