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江右王門學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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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體之流行耳。

    (《答徐子弼》)  是非逆順境界,猶時有礙,乃知聲臭未泯,還是形而下學問。

    (《薛中離語》)  自其精明之無障礙謂之智,及自其精明之無間斷謂之仁守。

    (《答徐波石》) 敬也者,良知之精明而不雜以私欲也,故出門使民,造次颠沛,參前倚衡,無往非戒懼之流行,方是須臾不離。

     天理人欲,同行異情,此正毫釐千裡之幾,從良知精明流行,則文、武之好勇,公劉、太王之好貨色,皆是天理。

    若雜之以私欲,則桓、文之救魯、救衛,攘夷安夏,皆是人欲。

    先師所謂“須從根上求生死,莫向支流論濁清”。

     有疑聖人之功異於始學者,曰:“王逸少所寫‘上大人’,與初填硃模者,一點一直,不能一毫加損。

    ”(以上《與呂泾野》) 小人之起私意,昏迷放逸,作好作惡,至於穿窬剽劫,何往非心,特非心之本體耳。

    水之過颡在山,至於滔天襄陵,何往非水,然非水之本體矣。

    戒懼以不失其本體,禹之所以行水也。

    隄而遏之,與聽其壅橫而不決不排,二者胥失之矣。

    (《答曾弘之》) 世俗通病,隻認得箇有才能,有勳業,有着述的聖人,不認得箇無技能,無勳業,無着述的聖人。

    (《與洪峻之》) 近有友人相語曰:“君子處世,隻顧得是非,不須更顧利害。

    ”仆答之曰:“天下真利害,便是天下真是非。

    即如舍生取義,殺身成仁,安得為害?而墦肉乞飽,壟上罔斷,安得為利?若論世情利害,亦有世情是非矣。

    ”(《與師泉》) 吾輩病痛,尚是對景時放過,故辨究雖精,終受用不得。

    須如象山所雲,“關津路口,一人不許放過”,方是須臾不離之學。

    (《與周順之》)  雲“商量家事,矛盾則有我,合同則留情,自是對景增減,又安能與千聖同堂,天地并位?”誠然,誠然。

    至以貨色名利,比諸霧霭魑魅,則有所未穩。

    形色天性,初非嗜欲,惟聖踐形,隻是大公順應之,無往非日月,無往非郊野鸾凰。

    若一有增減,則妻子家事,猶為霧霭魑魅,心體之損益,其能免乎?凡人與聖人,對景一也。

    無增減是本體,有增減是病症。

    今日亦無别法,去病症以複本體而已矣。

    (《與師泉》) 兩城有數條相問,大意主於收視斂聽,一塵不撄,一波不興,為未發之時。

    當此不撄不興,意尚未動,吾儒謂之存存,存存則意發即誠。

    仆答之曰:“收視是誰收?斂聽是誰斂?即是戒懼功課,天德王道,隻是此一脈。

    所謂去耳目支離之用,全圓融不測之神,神果何在?不睹不聞,無形與聲,而昭昭靈靈,體物不遺,寂感無時,體用無界,第從四時常行,百物常生處,體當天心,自得無極之真。

    ”(《與雙江》) 天命之性,純粹至善,昭昭靈靈,瞞昧不得,而無形與聲,不可睹聞。

    學者於此,無從體認,往往以強索懸悟,自增障蔽。

    此學不受世态點污,不賴博聞充拓,不須億中測度,不可意氣承擔,不在枝節點檢,亦不藉着述,繼往開來,凡有倚着,便涉聲臭。

    (《與郭平川》) 世之論者,謂曾子得之以魯,子貢失之於敏。

    果若而言,則敏劣於魯矣。

    古人學術,須到氣質脫化處,方是歸根複命。

    億則屢中,是不免挨傍氣習,猶有倚着。

    而戰戰兢兢,任重道遠,豈魯者所能了?故嘗謂“曾子能脫化得魯,故卒傳其宗;子貢不能脫化得敏,故終止於器。

    ”(《與劉兩江》) 指其明體之大公而無偏也,命之曰中;指其明體之順應而無所乖也,命之曰和,一物而二稱。

    世之以中和二緻者,是靜存動省之說誤之也;以性上不可添戒懼者,是猖狂而蹈大方之說誤之也。

    (《答高仰之》) 近來講學,多是意興,於戒懼實功,全不着力,便以為妨礙自然本體,故精神浮泛,全無歸根立命處。

    間有肯用戒懼之功者,止是點檢於事,為照管於念慮,不曾從不睹不聞上入微。

     寂感無二時,體用無二界,如稱名與字。

    然稱名而字在其中,稱字而名在其中,故中和有二稱,而慎獨無二功,今執事毅然自信,從寂處、體處用功夫,而以感應、運用處為效驗,無所用其力,環起而議之,無一言當意者。

    竊恐有隐然意見,默制其中,而不自覺。

    此於未發之中,得無已有倚乎?倚於感,則為逐外,倚於寂,則為專内,雖高下殊科,其病於本性均也。

    (以上《與餘柳溪》) 來教謂“良知是人生一箇真種子,本無是非、可否、相對。

    而言是非、可否、相對,此知之屬氣者。

    ”不知精明貞純、無非無否處,将不屬氣否?(《答雙江》) 過去未來之思,皆是失卻見在功夫,不免借此以系其心。

    緣平日戒懼功疏,此心無安頓處,佛家謂之猢孫失樹,更無伎倆。

    若是視於無形,聽於無聲,洞洞屬屬,精神見在,兢業不暇,那有閑工夫思量過去,理會未來?故“憧憧往來,朋從爾思”,此是将迎病症。

    “思曰睿,睿作聖”,此是見在本體功程,毫釐千裡。

    (《答濮緻昭》) 陽明夫子之平兩廣也,錢、王二子送於富陽。

    夫子曰:“予别矣!盍各言所學。

    ”德洪對曰:“至善無惡者心,有善有惡者意,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畿對曰:“心無善而無惡,意無善而無惡,知無善而無惡,物無善而無惡。

    ”夫子笑曰:“洪甫須識汝中本體,汝中須識洪甫功夫,二子打并為一,不失吾傳矣。

    ” 聖門志學,便是志“不踰矩”之學。

    吾侪講學以修德,而日用踰矩處,乃以小過安之,何以協一?胸中一有所不安,自戒自懼,正是時時下學,時時上達,準四海,俟百聖,合德合明,隻是一矩。

    (以上《青原贈處》) 東廓語錄 問“性固善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

    曰:“以目言之,明固目也,昏亦不可不謂之目。

    當其昏也,非目之本體矣。

    ”  古人以心體得失為吉兇,今人以外物得失為吉兇。

    作德日休,作僞日拙,方見影響不爽。

    奉身之物,事事整飾,而自家身心,先就破蕩,不祥莫大焉。

      性字從心從生,這心之生理,精明真純,是發育峻極的根本。

    戒慎恐懼,養此生理,從君臣父子交接處,周貫充出,無須臾虧損,便是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古人發育峻極,隻從三千三百充拓,不是懸空擔當。

    三千三百,隻從戒懼真體流出,不是技節檢點。

      自天子至於庶人,皆有中和位育。

    中和不在戒懼外,隻是喜怒哀樂,大公順應處;位育不在中和外,隻是大公順應,與君臣父子交接處。

     人倫庶物,日與吾相接,無一刻離得,故庸德之行,庸言之謹,兢業不肯放過,如織絲者絲絲入簆,無一絲可斷,乃是經綸大經。

     問諸生:“平旦之氣奚若?”曰“覺得清明,覺得無好惡。

    ”曰:“清明者心也,而無好惡則有心而無意;清明者知也,而無好惡則有知而無物。

    二三子試思之,果有無意之心,無物之知乎?”曰:“平旦之氣,湛然虛明。

    杲日當空,一物不留。

    ”曰:“一物不留,卻是萬物畢照。

    一物不留,是常寂之體;萬物畢照,是常感之用。

    ” 濂溪主靜之靜,不對動而言,恐人誤認,故自註無欲。

    此靜字是指人生而靜真體,常主宰綱維萬化者。

    在天機,名之曰“無聲無臭”,故揭“無極”二字;在聖學,名之曰“不睹不聞”,故揭“無欲”二字。

    天心無言,而元亨利貞無停機,故百物生;聖心無欲,而仁義中正無停機,故萬物成。

    知太極本無極,則識天道之妙;知仁義中正而主靜,則識聖學之全。

     戒慎恐懼之功,命名雖同,而血脈各異。

    戒懼於事,識事而不識念;戒懼於念,識念而不識本體。

    本體戒懼,不睹不聞,常規常矩,常虛常靈,則沖漠無朕,未應非先,萬象森然,已應非後,念慮事為,一以貫之,是為全生全歸,仁孝之極。

     問“天下事變,必須講求”。

    曰:“聖門講求,隻在規矩,規矩誠立,千方萬圓,自運用無窮。

    平天下之道,不外絜矩,直至瓊台,方補出許多節目,豈是曾子比丘氏疏略欠缺?” 問“格緻”。

    曰:“心不離意,知不離物。

    而今卻分知為内,物為外;知為寂,物為感,故動靜有二時,體用有二界,分明是破裂心體。

    是以有事為點檢,而良知卻藏伏病痛,有超脫事為,而自謂良知瑩徹,均之為害道。

    ” 徐少初謂:“真性超脫之幾,須從無極太極悟入。

    ”曰:“某近始悟得此意,然隻在二氣五行流運中,故從四時常行、百物常生處見太極,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處見真性,方是一滾出來,若隐隐見得真性本體,而日用應酬,湊泊不得,猶是有縫隙在。

    先師有雲:‘不離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畫前。

    ’了此便是下學上達之旨。

    ”  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