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籍解題及其讀法 三

關燈
,而無義戰,視西人之治兵修械争城争地者何如矣;自餘一切要政,更仆難盡,夫以士無世官之制,萬國太平之會,西人今日所講求之而未得者,而吾聖人于數千年前發之,其博深切明,為何如矣。

    然則孔教之至善,六經之緻用,固非吾自袒其教之言也,不此之務,乃棄其固有之實學,而抱帖括考據詞章之俗陋,謂吾中國之學已盡于是,以此與彼中新學相遇,安得而不為人弱也。

    然則奈何?曰讀經讀子讀史三者,相須而成,缺一不可。

    吾請語學者以經學:一當知孔子之為教主。

    二當知六經皆孔子所作。

    三當知孔子以前有舊教。

    如佛以前之婆羅門。

    四當知六經皆孔子改定制度以治百世之書。

    五當知七十子後學,皆以傳教為事。

    六當知秦漢以後,皆行荀卿之學,為孔教之孽派。

    七當知孔子口說,皆在傳記,漢儒治經,皆以經世。

    八當知東漢古文經,劉歆所僞造。

     九當知僞經多摭拾舊教遺文。

    十當知僞經既出,儒者始不以教主待孔子。

    十一當知訓诂名物,為二千年經學之大蠹,其源皆出于劉歆。

    十二當知宋學末流,束身自好,有乖孔子兼善天下之義。

    請言讀子:一當知周秦諸子有二派,曰孔教,曰非孔教。

    二當知非孔教之諸子,皆欲改制創教。

    三當知非孔教之諸子,其學派實皆本于六經。

    四當知老子、墨子為兩大宗。

    五當知今之西學,周秦諸子多能道之。

    六當知諸子弟子,各傳其教,與孔教同。

    七當知孔教之獨行,由于漢武之表章六藝,罷黜百家。

    八當知漢以後,無子書。

    九當知漢後百家雖黜,而老楊之學,深入人心,二千年實陰受其毒。

    十當知墨子之學當複興。

    請言史學:一當知太史公為孔教嫡派。

    二當知二千年政治沿革,何者為行孔子之制,何者為非孔子之制。

    三當知曆代制度,皆為保王者一家而設,非為保天下而設,與孔孟之義大悖。

    四當知三代以後,君權日益尊,民權日益衰,為中國緻弱之根原,其罪最大者,曰秦始皇,曰元太祖,曰明太祖。

    五當知曆朝之政,皆非由其君相悉心審定,不過沿前代之敝,前代又沿前代之敝,而變本加厲,後代必不如前代。

    六當知吾本朝制度有過于前代者數事。

    七當知讀史以政為重,俗次之,事為輕,八當知後世言史裁者,最為無理。

    以上諸義,略舉大概,若其條理,當俟專述。

    要之舍西學而言中學者,其中學必為無用;舍中學而言西學者,其西學必為無本。

    無用無本,皆不足以治天下,雖庠序如林,逢掖如鲫,适以蠹國,無救危亡。

    方今四彜交侵,中國微矣,數萬萬之種族,有為奴之痌,三千年之宗教,有墜地之懼,存亡續絕,在此數年。

    學者不以此自任,則颠覆慘毒,甯有幸乎?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宏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是在吾黨。

     中華圖書館協會成立會演說辭 一 諸君,我們國内因為圖書館事業日漸發達,大家感覺有聯絡合作之必要,于是商量組織全國的圖書館協會,籌備多時,幸見成立。

    又适值美國圖書館學專家鮑士偉博士來遊,我們得于協會成立之日順帶着歡迎,尤為本會榮幸。

    鄙人對于中國圖書館事業之前途,及圖書館協會應負的責任,頗有一點感想,今日深喜得這機會和本會同人商榷,并請教于鮑博士。

     鮑博士到中國以來,在各地方,在北京,曾有多次演說,極力提倡群衆圖書館——或稱公共圖書館的事業及其管理方法等項,大指在設法令全國大多數人,能夠享受圖書館的利益,與及設法令國内多數圖書館對于貯書借書等項,力求改良便利,這些都是美國“圖書館學”裡頭多年的重大問題,經許多讨論,許多試驗,得有最良成績。

    鮑博士一一指示我們,我們不勝感謝。

    我們絕對的承認群衆圖書館,對于現代文化關系之重大,最顯著的成例就是美國。

    我們很信中國将來的圖書館事業,也要和美國走同一的路徑,才能發揮圖書館的最大功用。

    但以中國現在情形論,是否應從擴充群衆圖書館下手,我以為很是一個問題。

     圖書館有兩個要素,一是“讀者”,二是“讀物”。

    美國幾乎全國人都識字,而且都有點讀書興味,所以群衆圖書館的讀者,滿街皆是。

    因為群衆既已有此需求,那些著作家自然會供給他們,所以群衆圖書館的讀物很豐富,而且日新月異,能引起讀者興味,美國的群衆圖書館所以成效卓著,皆由于此。

    現時的中國怎麼樣呢?頭一件,就讀者方面論,實以中學以上的在校學生為中堅,而其感覺有圖書館之必要最痛切者,尤在各校之教授及研究某種專門學術之學者,這些人在社會上很是少數。

    至于其他一般人,上而官吏及商家,下而販夫走卒,以至婦女兒童等,他們絕不感有圖書館之必要。

    縱有極完美的圖書館,也沒有法兒請他們踏到館的門限。

    這種誠然是極可悲的現象,我們将來總要努力改變他。

    但在這種現象沒有改變以前,群衆圖書館無論辦理得如何完善,我敢說總是白設罷了。

    第二件,就讀物方面論,試問館中儲備的是什麼書,外國文書嗎,請問群衆中有幾個人會看?中國舊書嗎,浩如煙海,未經整理叫一般人何從讀起,讀來哪能有興味?然則隻有靠近人著作和外國書的譯本了,我問有幾部書能适應群衆要求,令群衆看着有趣且有益,若講一般群衆最歡迎的讀物,恐怕仍是《施公案》、《天雨花》一類的舊書,和《禮拜六》一類的定期出版物。

    這些讀物,難道我們還有提倡的必要嗎?所以現在若要辦美國式的群衆圖書館,叫我推薦讀物,以我的固陋,隻怕連十部也舉不出來。

     事實既已如此,所以據我的愚見,以為美國式的群衆圖書館,我們雖不妨懸為将來目的,但在今日若專向這條路發展,我敢說,他的成績,隻是和前清末年各地方所辦的“閱書報社”一樣,白費錢,白費力,于社會文化無絲毫影響。

     然則中國今日圖書館事業該向哪條路發展呢?我毫不遲疑的提出答案道: 一、就讀者方面,隻是供給少數對于學術有研究興味的人的利用,縱使有人罵他是“貴族式”,但在過渡時代,不能不以此自甘。

     二、就讀物方面,當然是收羅外國文的專門名著和中國古籍,明知很少人能讀,更少人喜讀,但我們希望因此能産生出多數人能讀喜讀的适宜讀物出來。

     二 以上所說現在中國圖書館進行方針若還不錯,那麼,我們中國圖書館協會應負何種責任呢?我以為有兩種:第一,“建設中國的圖書館學”。

    第二,“養成管理圖書館人才”。

     學問無國界,圖書館學怎麼會有“中國的”呢?不錯,圖書館學的原則是世界共通的,中國誠不能有所立異。

    但中國書籍的曆史甚長,書籍的性質極複雜,和近世歐美書籍許多不相同之點,我們應用現代圖書館學的原則去整理他,也要很費心裁,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從事整理的人,須要對于中國的目錄學(廣義的)和現代的圖書館學都有充分智識,且能神明變化之,庶幾有功。

    這種學問,非經許多專門家繼續的研究不可,研究的結果,一定能在圖書館學裡頭成為一獨立學科無疑,所以我們可以叫他做“中國的圖書館學”。

     諸君都知道,我們圖書館協會的專門組内中有“分類”、“編目”兩組,若在外國圖書館,這些問題早已決定,隻消把杜威的十進表格照填便了,何必更分組去研究。

    中國書卻不是這樣簡單的容易辦了。

    試觀外國各大圖書館,所藏中國書都很不少,但欲使閱覽人對于所藏書充分應用能和讀外國書一樣利便,隻怕還早得很哩。

    外國圖書館學者并非見不及此,也未嘗不想努力設法求應用效率之加增,然而經許多年,到底不能得滿意的結果。

    此無他,這種事業是要中國人做的,外國學者無論學如何淵博,決不能代庖。

     中國從前雖沒有“圖書館學”這個名詞,但這種學問卻是淵源發達得很早。

    自劉向、劉歆、荀勖、王儉、阮孝緒、鄭樵,以至近代的章學誠,他們都各有通貫的研究,各有精到的見解。

    所留下的成績,如各史之藝文、經籍志,如陳振孫、晁公武一流之提要學以至近代之《四庫總目》,如佛教之幾十種經錄,如明清以來各私家藏書目錄,如其他目錄學專家之題跋和劄記,都能供給我們以很豐富的資料,和很複雜的方法。

    我很相信,中國現代青年,對于外國圖書館學得有根柢之後,回頭再把中國這種目錄學(或用章學誠所定名詞叫他做校雠學)加以深造的研究,重新改造,一定能建設出一種“中國的圖書館學”來。

     圖書館學裡頭主要的條理,自然是在分類和編目。

    就分類論,呆分經史子集四部,窮屈不适用,早已為人所公認,若勉強比附杜威的分類,其窮屈隻怕比四部更甚。

    所以我們不能不重新求出一個分類标準來。

    但這事說來似易,越做下去越感困難。

    頭一件,分類要為“科學的”,(最少也要近于科學的)。

    第二件,要能把古今書籍的性質無遺。

    依我看,這裡頭就包含許多沖突的問題,非經多數人的繼續研究,實地試驗,不能決定。

     就編目論,表面上看,像是分類問題決定之後,編目是迎刃而解,其他如書名人名的便檢目錄,隻要采用外國通行方法,更沒有什麼問題。

    其實不然,分類雖定,到底哪部書應歸哪類,試随舉十部書,大概總有四五部要發生問題,非用極麻煩工夫,将逐部内容審查清楚之後,不能歸類。

    而且越審查越覺其所跨之類甚多,任歸何類,皆有偏枯不适之處。

    章實齋對于這問題的救濟,提出兩個極重要而極繁難的原則,一曰“互見”,二曰“裁篇别出”。

     這兩個原則,在章氏以前,惟山陰祁家《淡生堂編目》曾經用過,此後竟沒人再試。

    我以為中國若要編成一部科學的利便的圖書目錄,非從這方面下苦工不可。

     我們圖書館協會所以特設這“分類”、“編目”兩專門組,就是認定這兩種事業很重大而很困難,要合群策群力共肩此責任。

     此外,我還有一個重大提案,曰“編纂新式類書”。

    編類書事業,我們中國發達最早。

    當梁武帝時(五○二至五四九)已經編成多種,其目見于《隋書·經籍志》,此後如《太平禦覽》、《永樂大典》、《圖書集成》等,屢代皆有,大率靠政府力量編成。

    這些書或存或佚,其存者,供後人研究的利便實不少。

    但編纂方法,用今日眼光看來,當然缺點甚多,有改造的必要。

     這件事,若以曆史的先例而論,自應由政府擔任。

    但在今日的政治現狀之下,斷然談不到此.而且官局編書總有種種毛病,不能适合我們的理想。

    我以為應由社會上學術團體努力從事,而最适宜者莫如圖書館協會,因為圖書館最大任務,在使閱覽人對于任何問題着手研究,立刻可以在圖書館中得着資料,而且館中所設備可以當他的顧問。

    我們中國圖書館想達到這種目的嗎?以“浩如煙海”的古籍,真所謂“一部十七史從何說起”,所以除需要精良的分類和編目之外,還須有這樣一部博大而适用的類書,才能令圖書館的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