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籍解題及其讀法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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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委巷街衢園囿台沼椽采,皆瑰玮麗飛,朱華高骧,平夷洞達,光焰炤爛;裴袌其鄉,則心曠神怡,樂以忘返矣,遑問其國之治否之何若矣。

    夫能新則如此,不能新則如彼,太古之國,今無有存焉,存者亦不可以為國,開新者興,守舊者滅,開新者強,守舊者弱,天道然也,人道然也。

    且夫泰西富強,甲于五洲,豈天之獨眷顧一方民哉。

    昔嘗考之,實自英人培根始也。

    培根創設獎賞開新之制,于是新法新理,新器新制,新學新政,日出月盛,流沫于各邦,芬芳于大地。

    諸國效之,舍舊圖新,朝更一制,不昕夕而全國之舊法盡變矣。

    不旬日而全球之舊法盡變矣。

    無器不變,亦無智不新,至今遂成一新世界焉。

    泰西以培根立科為重生之日,蓋重之也。

    中國号稱文明之古國也,綿暧二千載,涉曆廿四朝,政治學俗,若出一軌,負床之孫,已誦大學,而新民之道,通人魁儒,項背相望,熟視無睹,有若可删也。

    朱注:新者革其舊念之污。

    因荊公行新法而改為新念。

    于是二千載哲辟英相,鹹以變更成法為戒,無敢言新政者,惟因循積弊,行屍走肉而已。

    以二萬裡之大,四萬萬之人,乃至學無新理,工無新制,商無新術,農無新具;任彼開新之奪吾利權,割吾土地,抱吾生命,而守舊之徒,且哓哓然曰“彼西法之尚新奇”,中國不當效也。

    豈知吾之守舊,固為先聖之所深惡痛絕哉。

    《易》曰:“窮則變,變則通。

    ”昔嘗竊取斯旨作《變法通議》以告天下,又欲集天下通人宏著,有當于新民之義者為一編,以冀吾天子大吏有所擇焉。

    卒卒未暇,未之作也。

    吾友麥君曼宣過海上,出其《經世文新編》相示。

    啟超已讀竟,乃喟然歎曰:其庶幾吾孔子新民之義哉!書分通論、君德、官制、法律、學校、國用、農政、礦政、工藝、商政、币制、稅則、郵運、兵政、交涉、外史、會黨、民政、教宗、學術、雜纂,二十一門中,多通達時務之言,其于化陋邦而為新國,有旨哉。

    啟超已慨拘迂之士,俾吾孔子明新之制,暗吻于天下,而緻為人役。

    又喜麥君之書,條理精密,足以開守舊者之耳目,而使之矍然以興也。

    故言為國之新舊,關于興滅,以序其端。

     《中國工藝商業考》提要 《中國工藝商業考》,日本緒方南溟撰。

    凡分十章:一、中國境域地理要略,二、中國政治,三、外國貿易沿革,四、外國貿易大勢,五、中國與日本貿易情形,六、中國工業(上),七、中國工業(下),八、航海業,九、中國各港志(上),十、中國各港志(下),末附中國日本事物名目表。

    南溟居中國三十餘年,自中東事定,歸而著此書,故叙述中國情形頗詳。

    其中所論前明之時,上下奢華相競,故工藝之業反盛;本朝崇尚儉德,政體雖整肅,而工藝實因以漸衰,其言具有精理,與葛履蟋蟀之經義相發明。

    又雲:中國所興制造之業,徒偏重于造船造兵械造火藥等局,糜金甚巨,而無益民業。

    又言中國制絨織布缫絲煉鐵等廠,皆緣官辦之故,百弊滋生,即有号稱半官半民者,亦皆以官法行之,其真為民業者蓋寡,此中國工藝不興之大原。

    其言深切著明,洞中窾要。

    所述各港,隻有上海、蘇州、杭州、漢口、重慶、宜昌、沙市、九江、蕪湖、鎮江等處,其他尚不及,蓋猶非大備之書。

    然每港列具情形,并考其所出手業,及各大行廠,莫不記載,其體例蓋與《知新報》附印《新譯東方商埠述要》相仿佛。

    特彼書所列較繁博,并不止中國一國耳。

    嗟夫!以吾國境内之情形,而吾之士大夫,竟無一書能道之,是可恥矣。

    吾所不能道者,而他人能道之,是可懼矣。

     《近世中國秘史》序 長夏六月,赤日熛怒,炎炎俯空,自辰達酉,無寸時假借。

    旱雲層疊,汔不成雨,郁蒸瘉增。

    東南作風暈,披襟歡迎,謂少蘇息,乃挾炎沙,針膚熬骨,華氏氣候表随風陡騰九十七八度。

    汗自頂放踵,流續如溜,空氣壓人,前後喘幾不屬。

    蚊虻蠅蚋蜞虱蜰蚤蛾蜮,作聯隊形,包圍上下前後左右,公然對面恣搏噬,欲避不得避。

    逝将去汝,适太平洋海岸清曠所,赤足散發,被倭服作海水浴,心目一朗。

    二三素心人,剝毛豆,下麥酒,調冰淩淩然。

    歌詩聲出金石,和之,相與呼曰:此間樂!此間樂!及誦王仲宣“雖信美而非吾土”之句,又未嘗不欷歔而反也。

    反所寓丈室,疇昔種種現象,忽複圍繞,相與為緣。

    籲,吾又安适耶?吾又安适耶?發箧陳海外史乘,孤燈徹夜讀。

    忽歌忽泣,繼以起舞,倚枕卧,則夢栩栩然,與彼中偉大人物遊。

    蘧然覺,嗒然曰:是又昨日太平洋岸海水浴之類也。

    寓鄰邦人所設學校,校有圖書室,室有圖文舊籍雜史别史類百種餘,旦夕依架下浏覽者半月而強,心目所接者,與其時節及其境界,籲一緻已。

    嗚呼!茹荼飧蘖,誰則雲樂;憎藥諱痼,飲戚滋多。

    仆本恨人,願抹幾行眼淚,語侬家傷心事,與父兄子弟共其苦辛,不願掉銅琵綽鐵闆,過屠門而嚼也。

    乃最錄八篇,無以名之,名之曰《近世中國秘史》,布之雲爾。

    甲辰六月晦扪虱談虎客自序于日本橫濱之扪虱談虎處。

     《仁學》序 嗚呼!此中國為國流血第一烈士亡友浏陽譚君之遺著也。

    烈士之烈,人人知之;烈士之學,則罕有知之者,亦有自謂知之,而其實未能知者。

    餘之識烈士,雖僅三年,然此三年之中,學問言論行事,無所不與共。

    其于學也,無所不言,無所不契,每共居則促膝對坐一榻中,往複上下,窮天人之奧,或徹數日夜廢寝食,論不休,每十日不相見,則論事論學之書盈一箧。

    嗚呼!烈士之可以千古,尚有出乎烈士之外者,餘今不言,來者易述焉。

    乃叙曰:《仁學》何為而作也,将以會通世界聖哲之心法,以救全世界之衆生也。

    南海之教學者曰:以求仁為宗旨,以大同為條理,以救中國為下手,以殺身破家為究竟,《仁學》者即發揮此語之書也,而烈士者即實行此語之人也。

    今夫衆生之大蔽,莫甚乎有我之見存;有我之見存,則因私利而生計較,因計較而生挂礙,因挂礙而生恐怖,馴至一事不敢辦,一言不敢發。

    充其極也,乃至見孺子入井而不怵惕,聞鄰榻呻吟而不動心,視同胞國民之糜爛而不加憐,任同體衆生之痛癢而不知覺,于是乎大不仁之事起焉。

    故孔子絕四,終以無我。

    佛說曰,無我相。

    今夫世界乃至恒河沙數之星界,如此其廣大,我之一身,如此其藐小;自地球初有人類,初有生物,乃至前此無量劫,後此無量劫,如此其長;我之一身,數十寒暑,如此其短;世界物質,如此其複雜;我之一身,分合七十三原質中之各質組織而成,如此其虛幻;然則我之一身,何可私之有,何可愛之有。

    既無可私,既無可愛,則毋甯舍其身以為衆生之犧牲,以行吾心之所安,蓋大仁之極,而大勇生焉。

    顧婆羅門及其他舊教,往往有以身飼蛇虎,或斷食,或卧車下轍下求死,而孔佛不爾者,則以吾固有不忍人之心。

    既曰不忍矣,而潔其身而不思救之,是亦忍也。

    故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孔子曰:“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

    ”古之神聖哲人,無不現身于五濁惡世,經曆千辛萬苦者,此又佛所謂乘本願而出,孔子所謂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也。

    烈士發為衆生流血之大願也久矣。

    雖然,或為救全世界之人而流血焉,或為救一種之人而流血焉,或為救一國之人而流血焉,乃至或為救一人而流血焉,其大小之界,至不同也,然自仁者視之,無不同也。

    何也?仁者平等也,無差别相也,無揀擇法也,故無大小之可言也,此烈士所以先衆人而流血也。

    況有《仁學》一書,以公子天下,為法之燈,為衆生之眼,則烈士亦可以無慊于全世界也夫,亦可以無慊于全世界也夫!烈士流血後九十日,同學梁啟超叙。

     《時務學堂劄記殘卷》序 丁酉秋,秉三與陳右銘、江建霞、黃公度、徐研甫諸公,設時務學堂于長沙,而啟超與唐君绂丞等同承乏講席。

    國中學校之嚆矢,此其一也。

    學科視今日殊簡陋,除上堂講授外,最主要者為令諸生作劄記,師長則批答而指導之。

    發還劄記時,師生相與坐論。

    時吾侪方醉心民權革命論,日夕以此相鼓吹,劄記及批語中,蓋屢宣其微言。

    湘中一二老宿,睹而大嘩,群起掎之。

    新舊之哄,起于湘西波動于京師,禦史某刺錄劄記全稿中觸犯清廷忌諱者百餘條,進呈嚴劾。

    戊戌黨禍之構成,此實一重要原因也。

    迄今将三十年,諸劄冊散佚殆盡,秉三顧辛苦守此卷,幾于秦燔後壁中《尚書》矣。

    卷中諸生,有李虎村炳寰、林述唐圭、田均一邦璿、蔡樹珊鐘浩,俱從绂丞死于辛亥漢口革命之役。

    其署名蔡艮寅者,則松坡舊名也,時第一班四十人中,松坡蓋最幼焉。

    啟超五十生日,秉三出茲卷為壽,先以付印,而命為之序。

    嗚呼!此固吾國教育界一有價值之史料,而啟超攬此,乃不勝山陽聞笛之感也。

    民國十一年壬戌正月二十六日,新會梁啟超。

     《自鑒》序 我初讀演存這部書,正值張丁科玄論戰,戰得最酣暢的時候。

    演存是一位造詣極深的自然科學家,我雖不懂自然科學,但向來也好用科學方法做學問,所以非科學的論調,我們當然不敢贊同。

    雖然,強把科玄分而為二,認為絕不相容,且要把玄學排斥到人類智識以外,那麼我們也不能不提出抗議了。

    人類的智識欲,曾無滿足之時,進一步又想進一步。

    進步的程序怎麼樣呢?我們的智識,其初不過斷片的。

    東一鱗西一爪,我們不能滿足于這種狀态,于是把許多鱗爪分類綜合起來,從這件事物和那件事物相關系之間,求出共通的法則,是之謂科學。

    拿常識的眼光來看科學,許多地方才不是已經“玄之又玄嗎”?科學規定事物和事物間的關系,是先以一切事物已經存在為前提。

    事物是否存在,怎樣的會存在,我們為什麼能知道他存在?……這些問題,科學家隻能安放在常識的假定之上,還他個“存而不論”。

    夫專門研究一科學,其态度隻能如此,且應該如此,這是我們所絕對承認的。

    然而人類的智識欲,決不能以此自甘,而真理最高的源泉,亦不能不更求諸向上一步。

    演存這部書所講“無的境界”和“變的境界”,正是要把狹義的科學家所存而不論者,“論”他一番。

    所論對不對,另一問題。

    演存自己已經明白說過:“各人有各人的自由思想錄,誰也不能證明誰的對不對”了。

    但我以為,雖然誰也不敢說自己的話一定對,然而誰也應該從這向上一步去,研究以求其漸近于對。

    演存這部《自鑒》,最少也使人認識這種研究之必要。

    他自己研究所得的結果,最少也算在古今中外這種研究裡頭,加上他的努力而添一種光彩,我以為《自鑒》的價值,就在這上頭了。

    十二年,十二月,十二日,梁啟超。

     沈氏《音書》序 國惡乎強?民智斯國強矣;民惡乎智?盡天下人而讀書而識字斯民智矣。

    德美二國,其民百人中識字者,殆九十六七人,歐西諸國稱是。

    日本百人中識字者,亦八十餘人。

    中國以文明号于五洲,而百人中認字者,不及二十人。

    雖曰學校未昌,亦何遽懸絕如是乎?吾鄉黃君公度之言曰:“語言與文字離,則通文者少;語言與文字合,則通文者多。

    中國文字多,有一字而兼數音,則審音也難;有一音而具數字,則擇字也難;有一字而數十撇畫,則識字也又難。

    ”《日本國志》三十三。

    嗚呼!華民識字之希,毋亦以此乎?梁啟超曰:天下之事理二,一曰質,二曰文。

    文者,美觀而不适用;質者,适用而不美觀。

    中國文字畸于形,宜于通人博士,箋注詞章,文家言也。

    外國文字畸于聲,宜于婦人孺子,日用飲食,質家言也。

    二端對待,不能相非,不能相勝,天之道也。

    抑今之文字,沿自數千年以前,未嘗一變。

    篆文楷草寫法小異,不得謂文字之變。

    而今之語言,則自數千年以來,不啻萬百千變,而不可以數計。

    以多變者與不變者相遇,此文言相離之所由起也。

    古者婦女謠詠,編為詩章,士夫問答,著為辭令,後人皆以為極文字之美,而不知皆當時之語言也,烏在其相離也?孔子在楚,翻十二經,見《莊子·徐無鬼》篇。

    《詩》、《春秋》、《論語》、《孝經》,齊儒魯儒,各以其音讀之,亦如英法俄德,各以其土音翻切西經,又烏在其相離也?後之人棄今言不屑用,一宗于古,故文章爾雅,訓詞深厚,為五洲之冠。

    然專門之士,或乃窮老盡氣,不能通小學,而山海僻壤,百室之族,知書者,往往而絕也。

    是以中國文字,能達于上不能逮于下,蓋文言相離之為害,起于秦漢以後。

    去古愈久,相離愈遠,學文愈難,非自古而即然也。

    西人既有希臘拉丁之字,可以稽古,以待上才。

    複有英法德各國方音,可以通今,以逮下學,使徒用希拉古字,而不濟以今之方音,則西人文言之相離,必與吾同,而識字讀書者之多,亦未必有以加于中國也。

    稽古今之所由變,識離合之所由興,審中外之異,知強弱之原,于是通人志士,汲汲焉以諧聲增文為世界一大事。

    吾所聞者,有劉繼莊氏,有龔自珍氏,頗有所述造,然世無傳焉。

    吾師南海康長素先生,以小兒初學語之聲,為天下所同,取其十六音以為母,自發凡例,屬其女公子編纂之,啟超未獲聞也。

    而朋輩之中,湘鄉曾君重伯,錢塘汪君穰卿,皆有志于是業,鹹未成。

    去歲,從《萬國公報》中,獲見廈門盧戆章所自述,凡數千言,又從達縣吳君鐵樵,見崔毅若之快字,凡四十六母,二十六韻,一母一韻,相屬成字,聲分方向,畫别粗細,蓋西國報館,用以記聽議院之言者,即此物也。

    啟超于萬國文字,一無所識,音韻之學,未嘗問塗,瞢然無以測諸君之所長也。

    然竊竊私喜,此後吾中土文字,于文質兩統,可不偏廢。

    文與言合,而讀書識字之智民,可以日多矣。

    沈學,吳人也,無字邃于西文,究于名理。

    年十九而著書,五年而書成,名曰《盛世元音》。

    其自言也,曰:以十八字母可切天下音。

    欲學其技,半日可通,其簡易在五大部洲一切文字之上。

    謂盧君之法,泥于古,不如己也。

    餘告以崔君法,則謂畫分粗細,不适于用,法未密,亦不如己也。

    餘于盧君書未得見,崔沈二家,則其法略同,蓋皆出于西人。

    或沈君更神而明之,有所獨得欤?然吾之寡學,終無以測諸君之短長也。

    沈君以年少,覃心絕藝,思以所學易天下,常以西人安息日,在海上之一林春茶樓,挾技以待來者而授焉,其亦有古人強聒不舍之風乎?沈君屬以書入報中,其書文筆,未盡雅馴,質家之言固如是,不能備求也。

    至其言論多有透辟銳達,為前人所未言者。

    嗚呼,不可謂非才士也已。

    先以原序登,其書與法,俟諸别簡,世之君子,或願聞諸。

     《中華大字典》序 歲甲寅,《中華大字典》将版行于世。

    其書凡二千餘篇,四百餘萬言,閱六寒暑而蒇事,與編校之役者,百數十人,可謂勤矣。

    書局主者陸費君伯鴻屬餘為序。

    餘惟書契之作,肇自史皇,五帝三王,改易殊體,封泰山者七十二代,靡有同焉。

    蓋命書之始,依類象形,其後形聲相益,乃謂之字。

    始皇焚書,古文熸焉,靡得言矣。

    秦時字書,李斯蒼颉,趙高愛曆,胡毋博學,流衍當代,都其文字,才三千三百耳。

    漢興三百餘年之間,古書稍出,相如、子長、揚雄、班固之徒,綴述古籀,搜剔彜鼎,遞有增益。

    許君苴而合之,成《說文》一書,為文九千三百五十,其于秦篆殆三之矣。

    小篆既微,隸書攸盛,野王《玉篇》,祖述許書,寫為隸體,升降損益,頗有異同,而分部悉合,故後世語小篆者宗《說文》,言隸書者稱《玉篇》。

    六書之指,略備于斯。

    夫史有阙文,見歎宣聖;向壁虛造,鴻生所譏。

    後有蔑舊藝而善野言,摭俗書而亂古誼,斯則許君所謂未睹字例之條而玩于所習者也。

    欲以祛謬誤,達神恉,不亦悖乎?有明一代,小學放絕,梅氏《字彙》,張氏《正字通》,獨行于世,其建立部首,間出己意。

    嗜古之士,群焉訾謷,以為分合乖宜,複傷蕪雜。

    夫六書八體,今昔殊形,由簡之繁,久而愈赜,繩以舊列,讵可盡通。

    必執古以例今,膠柱而鼓瑟,斯亦未免高論矣。

    清初《康熙字典》分别部居,獨取《正字通》條例,殆有見也。

    茲編匡俗正謬,遠稽舊文,名物訓诂,時标新解。

    下至域内方言,海邦術語,兼搜博采,緻資研索,倘所謂淩越前賢以述為作者耶!抑猶有進者,近代詞典,月異日新,博贍精宏,詞事并著。

    東西學生,循是形聲文字之原,以漸通夫天地人物之故,而周知當世之務,豈止廣知識,備遺忘已哉。

    陸費君沾溉學者,宏願靡涯,然則是編之作,殆猶大辂之椎輪已耳。

     《孟祿講演集》序 孟祿博士之讨論教育問題,餘幸列末座聞緒論。

    餘生平所受激刺,此次當為最劇要者之一。

    博士以極短之時日,觀察中國教育現狀,能洞悉其症結,以“毫不客氣”的态度,對于吾侪為盡量之忠告,使聞者發深省。

    其示吾侪以應循之塗轍,又極平實,極緻密,如持規矩以衡天下之方圓,可以接責效實,無所僥幸,無所逃避。

    其課吾侪之責任及饋吾侪以希望,如昏夜陰雨中,在吾當前視線所及之極際,示現一極莊嚴極絢爛之靈光,予吾侪以至可歆,而非努力孟晉則末由緻。

    孔子曰:“知恥近乎勇。

    ”吾聞博士之教,使吾恥,使吾勇。

     博士所以饷吾侪者,至豐且切。

    然先民不雲乎:“苟非其人,道不虛行。

    ”博士所陳諸義中之根本義,則在教育職業之确立,與從事教育職業之人之徹底的自覺。

    吾侪既确信教育為國家所懸命,則知能教育者與被教育者之聯絡關系,實全民族榮悴之所由決定。

    今日立身教育界,而确認識其自身之價值及責任者,究有幾人?有此認識而心力學力俱足以副之者,更有幾人?言念及此,不寒而栗。

    吾以為欲實行博士所诏導,其先決之條件有二: 一、不欲從事教育職業者,希望其自行退出教育界。

     二、欲從事教育職業者,希望其勿怠于自己教育。

     吾于博士所論,欲引申闡發者頗多,屬講課匆冗,而讨論集出版期迫,僅能以極簡之語表所感最深切之一端,其餘願俟諸異日。

    十一,三,二十一。

     梁啟超。

     續譯《列國歲計政要》叙 《列國歲計政要》,西土歲有著錄。

    欲觇國勢察内政者,靡不宗此書。

    歲癸酉,制造局譯出一通,齊州之士寶焉。

    時閱二紀,繼軌蓋阙。

    今歲五月,知新報館乃始得取其去歲所著錄者,譯成中文,附印于報末,乞叙。

    叙曰:有君史,有國史,有民史。

    民史之著,盛于西國,而中土幾絕。

    中土二千年來,若正史,若編年,若載記,若傳記,若紀事本末,若诏令奏議,強半皆君史也。

    若《通典》、《通志》、《文獻通考》、《唐會要》、《兩漢會要》諸書,于國史為近,而條理猶有所未盡。

    梁啟超曰:君子曷為尊史?史者鑒往以知來,察彼以知己。

    讀其史,于其國之寖強寖弱,與其所以強弱之故,粲然秩然若數白黑面指經緯,斯良史哉。

    以故讀斷代史,不如讀通史;讀古史,不如讀近史;讀追述之史,不如讀随記之史;讀一國之史,不如讀萬國之史。

    後世之修史者,于易代之後,乃始模拟仿佛,百中攝一二,又不過為一代之主作譜牒。

    若何而攻城争地,若何而取威定霸,若何而固疆圉,長子孫,如斯而已。

    至求其内政之張弛,民俗之優绌,所謂寖強寖弱,與何以強弱之故者,幾靡得而睹焉。

    即有一二散見于紀傳,非大慧莫察也。

    是故君史之敝極于今日。

    以予所聞,西人之《歲計政要》者,其所采錄,則議院之檔案也,預算決算之表也,民部、學部、兵部、海部、戶部、商部之清冊也,各地有司、各國使員之報案也。

    自國主世系、宗戚歲供、議院、官制、教會、學校、學會、國計、兵籍、兵船、疆域、民數、商務、工藝、鐵路、郵務、新疆、錢币、權衡,區以國别,分類畢載,冠以總表,籍相比較。

    國與國比較,而強弱見;年與年比較,而進退見;事與事比較,而緩急輕重見。

    自癸酉迄今,二十五年,其增益新政,萬國所同者,有二大端:一曰學,二曰兵。

    日盛月新,各不相讓。

    即以區區之日本,昔之文部省,歲費不過十三萬餘元者,今且增至二百五十三萬八千餘元。

    昔之陸軍、海軍,兩省合計,歲費不過九百餘萬元者,今且增至一萬三千七百餘萬元,歐洲各國稱是。

    其驟增之數,懸絕至不可思議。

    故學之極盛,乃至美國、瑞士,千人中不識字者,不過八九人,雖在婦女,其入學悉無分毫異于男子。

    教法日新,用力少而蓄德多,在學數年之功,所得與疇昔之十數年者可以相抵。

    兵之極盛,乃至易一新式槍炮,而每國所費至萬萬。

    歲入經費,其用之于兵者,殆過其半。

    日本今歲預算,歲入共二萬三千九百七十五萬餘元,其費于海陸軍者一萬三千七百餘萬元,歐洲各國皆稱是。

    學之日盛,地球将受大福;兵之日盛,地球将蒙顯禍。

    然其機皆起于争自存,其原皆由于列國并立。

    中國以一瘠牛,偃然卧群虎之間,持數千年一統垂裳之舊法,以治今日,此其所以為人弱也。

    《管子》曰:“國之存也,鄰國有焉;國之亡也,鄰國有焉。

    ”嗚呼!可以自愧,可以自惕,可以自奮矣。

    卷端有比較表:一事也,國與國比較;一國也,年與年比較。

    戶口之表,中國等恒居一;疆域之表,中國等居四;昔居三,今降而四矣。

    國用、學校、商務、工藝、輪船、鐵路、兵力諸表,中國等恒居十五以下,或乃至無足比較焉。

    嗚呼!觀此而不知愧不知惕不知奮者,其為無人心矣。

    是故觀美國之富庶,而知民權之當複;觀日本之勃興,而知黃種之可用;觀法國之重振,而知敗衄之不足懼;觀突厥之瀕蹙,而知舊國之不足恃;觀暹羅之謀新,而知我可恥;觀德之銳意商務,而知其将大欲于中國;觀俄之陰謀,而知東方将有大變;觀俄日之拓張海運,而知海上商權,将移至太平洋;觀德美日之争興工藝,而知英之商務,将有蹶衄;觀各國兵力之日厚,而知地球必有大血戰;觀土希之事,列國相持不發,而知其禍機必蓄洩于震旦。

    有天下之責者,将鑒往以知來,察彼以知己,不亦深切而著明也乎?斯國史之良哉! 《西政叢書》叙 政無所謂中西也。

    列國并立,不能無約束,于是乎有公法;土地人民需人而治,于是乎有官制;民無恒産則國不可理,于是乎有農政、礦政、工政、商政;逸居無教,近于禽獸,于是乎有學校;官民相處,秀莠匪一,于是乎有律例;各相猜忌,各自保護,于是乎有兵政;此古今中外之所同,有國者之通義也。

    中國三代尚已,秦漢以後,取天下于馬上,制一切法草,一切律則,鹹為王者一身之私計,而不複知有民事。

    其君臣又無深心遠略,思革前代之弊,成新王之規,徒因陋就簡,委靡廢弛,其上焉者,補苴罅漏,塗飾耳目。

    故千瘡百孔,代甚一代,二千年來之中國,雖謂之無政焉可已。

    歐洲各國,土地之沃,人民之赜,物産之衍,匪有邁于中國也,而百年以來,更新庶政,整頓百廢,始于相妒,終于相師,政治學院,列為專門,議政之權,逮于氓庶。

    故其所以立國之本末,每合于公理,而不戾于吾三代聖人平天下之義。

    其大國得是道也,乃縱橫汪洋于大地之中而莫之制;其小國得是道也,亦足以自立而不見吞噬于他族。

    播其風流,乃至足以辟美洲,興印度,強日本,存暹羅。

    西政之明效大驗,何其盛欤?利、徐以來,西學始入中國,大率以天算格緻為傳教之梯徑。

    自晚明以逮乾嘉,魁儒巨子,講者蓋寡,互市以後,海隅士夫,怵念于敗衄,歸咎于武備,注意于船械,興想于制造,而推本于格緻。

    于是同文館、制造局、船政所各事,南北踵起。

    而旁行之書,始行于學官,象鞮之筆,漸齒于士類。

    然而舊習未滌,新見未瑩,則鹹以為吾中國之所以見弱于西人者,惟是武備之未講,船械之未精,制造之未娴。

    而于西人所以立國之本末,其何以不戾于公理,而合于吾聖人之義者,則瞠乎未始有見,故西文譯華之書數百種,而言政者可屈指算也。

    吾既未識西人語言文字,則翹頸企踵仰馀瀝于舌人之手,一新譯政書出,購之若不及。

    雖然,所譯之書,未必其彼中之良也;良矣,譯者未必能無失其意也。

    即二者具備,而其書也,率西域十餘年以前之舊書,他人所吐棄而不複道者,而吾猶以為瑰寶而珍之,其為西域笑也,固已多矣。

    又況并此區區者,乃不過燕吳粵一隅之地有通行本,而腹地各省鄉僻績學士,猶往往徒睹目錄,如宋椠元鈔,欲見而不可得。

    嗚呼!中國之無人才,其何怪欤?乃從肆客之請,略撷其譯本之最要者,或家刻本少見者,或叢刻本無單行者,得十餘種彙為一編,俾上石以廣流通。

    其華人之深通外事而有獨見者,亦附數種焉。

    腹地之省,鄉僻績學之士,其或願聞之也。

    雖然,其細已甚,欲免于西儒之笑難矣,慰情聊勝無,亦靡恧焉。

    若責以古賢編輯之體例,則俟譯本遍天下,必有人從而抉擇之、厘定之者。

     《西書提要·農學》總序 論者謂中國以農立國,泰西以商立國,非也。

    歐洲每年民産進項,共得三萬一千二百二十兆兩;而農田所值,居一萬一千九百三十兆兩;商務所值,僅一千一百二十兆兩。

    然則歐洲商務雖盛,其利不過農政十分之一耳。

    稼植之富,美國為最,每十方裡所産,可養人二百。

    而化學家以為能盡地力,每十方裡所産,可養人至一萬六千,較美國今日所産,增十餘倍,而美國所産,較歐洲尚增一倍有餘。

    然則今日歐洲農政,直萌芽之萌芽耳。

    中國農政,又遠在歐洲後,如三十四與十二之比例。

    西人謂設以歐洲尋常農學之法所産,推之中國,每縣每年可增銀七十五萬,推而至一省十八省,當何如耶?推而至十年百年,又當何如耶?況中國去赤道近,日熱厚,雨澤足,同用一法,所獲又可加豐于歐洲,若推而極于盡地力之法,又當何如耶?故中國患不務農耳。

    果能務農,豈憂貧哉!今之譚治國者,多言強而寡言富。

    即言富國者,亦多言商而寡言農,舍本而圖末,無惑乎日即于貧,日即于弱也。

    西人言農學者,國家有農政院,民間有農學會,農家之言,汗牛充棟。

    中國悉無譯本,隻有《農學新法》一書,不及三千言,本不能自為一部。

    今特立此門,采《格緻彙編》中,與農學比附者益之,以明此事為切要之舉,以俟後之君子,續譯巨編,俾裒然成帙焉。

     《俄土戰紀》叙 西歐人恒言曰,東方有病夫之國二,中國與土耳其是也。

    土耳其所以削弱,其故有二;一曰内治不修,綱紀廢弛,官吏貪黩,魚肉其民,因循成法,莫肯少更,束縛馳驟,激成民變。

    二曰外交不慎,妄自尊大,不守公法,屢起教案,授人口實,取怨各國,合而謀之。

    嗚呼!其與今日中國之情實何相類也。

    希臘之自立也,塞爾維亞門的内哥布加利亞羅馬尼亞赫次戈緯納之叛土也,六大國之以兵力脅土也,其事皆自俄羅斯發之。

    蓋俄人承先君大彼得遺命之志,欲得志于東方者,曆數百年,而其心未嘗少渝也。

    東方有病夫國,俄之大利也。

    土既不悟,而猶屢授人以可抵之隙,一舉而屬國分裂矣,再舉而歐洲各土,開協議會于土之廷矣,三舉而黜其君,執其政,豆剖其地矣。

    昔之泱泱雄國,囊括東西羅馬之舊土,跨亞歐非三洲之沃壤者,今且■然不絕如線矣。

    猶複不思自振,禍亂将至,則補苴彌縫,以期苟安。

    及事之既平,又複晏然為燕雀之計,處堂以嬉矣。

    是以外侮間歲辄起,每起必喪師割地,日朘月削,而不複能國其國也。

    比者革雷得阿比西尼亞之事,西方論者,以為若在十年前,則土其必亡矣;今者歐洲諸雄,方并心注力于中國,無暇以餘力及區區之土,而土遂獲全焉。

    嗚呼!與土同病者,其危可知矣,而況于倚強盜以作腹心,引餓虎以同寝食,而尚欲以苟延旦夕,為小朝廷者乎?嗚呼!吾願取湯君覺頓筆譯俄土之事,懸諸國門,以為我四萬萬人告也。

     譯印政治小說序 政治小說之體,自泰西人始也。

    凡人之情,莫不憚莊嚴而喜諧谑,故聽古樂,則惟恐卧,聽鄭衛之音,則靡靡而忘倦焉。

    此實有生之大例,雖聖人無可如何者也。

    善為教者,則因人之情而利導之。

    故或出之以滑稽,或托之于寓言。

    《孟子》有好貨好色之喻,屈平有美人芳草之辭,寓谲谏于诙諧,發忠愛于馨豔,其移人之深,視莊言危論,往往有過,殆未可以勸百諷一而輕薄之也。

    中土小說,雖列之于九流,然自《虞初》以來,佳制蓋鮮。

    述英雄則規畫《水浒》,道男女則步武《紅樓》,綜其大較,不出誨盜誨淫兩端,陳陳相因,塗塗遞附,故大方之家,每不屑道焉。

    雖然,人情厭莊喜諧之大例,既已如彼矣。

    彼夫綴學之子,黉塾之暇,其手《紅樓》而口《水浒》,終不可禁;且從而禁之,孰若從而導之?善夫南海先生之言也,曰:“僅識字之人,有不讀經,無有不讀小說者。

    故六經不能教,當以小說教之;正史不能入,當以小說入之;語錄不能谕,當以小說谕之;律例不能治,當以小說治之。

    天下通人少而愚人多,深于文學之人少,而粗識之無之人多。

    六經雖美,不通其義,不識其字,則如明珠夜投,按劍而怒矣。

    孔子失馬,子貢求之不得,圉人求之而得,豈子貢之智,不若圉人哉?物各有群,人各有等,以龍伯大人與僬僥語,則不聞也。

    今中國識字人寡,深通文學之人尤寡。

    ”然則小說學之在中國,殆“可增《七略》而為八,蔚四部而為五者”矣。

    在昔歐洲各國變革之始,其魁儒碩學,仁人志士,往往以其身之所經曆,及胸中所懷,政治之議論,一寄之于小說。

    于是彼中綴學之子,黉塾之暇,手之口之;下而兵丁,而市儈,而農氓,而工匠,而車夫馬卒,而婦女,而童孺,靡不手之口之。

    往往每一書出,而全國之議論為之一變。

    彼美、英、德、法、奧、意、日本各國政界之日進,則政治小說,為功最高焉。

    英名士某君曰:“小說為國民之魂。

    ”豈不然哉!豈不然哉!今特采外國名儒所撰述,而有關切于今日中國時局者,次第譯之,附于報末,愛國之士,或庶覽焉。

     《日本國志》後序 中國人寡知日本者也。

    黃子公度撰《日本國志》,梁啟超讀之,欣怿詠歎黃子,乃今知日本,乃今知日本之所以強,賴黃子也。

    又懑憤責黃子曰,乃今知中國,知中國之所以弱,在黃子成書十年久謙讓不流通,令中國人寡知日本,不鑒不備,不患不悚。

    以至今日也,乃誦言曰,使千萬裡之外,若千萬歲之後,讀吾書者,若布眉目而列白黑,入家人而數米鹽,登廟庑而誦昭穆也,則良史之才矣。

    使千萬裡之外,若千萬歲之後,讀吾書者,乃至知吾世,審吾志。

    其用吾言也,治焉者榮其國,言焉者輔其文。

    其不能用,則千萬裡之外,若千萬歲之後,辁材諷說之徒,咨嗟之,太息之,夫是之謂經世,先王之志斯義也。

    吾以求諸古史氏,則惟司馬子長有取焉。

    雖然,道己家事者,非愚呆蒙崽之子,莫不靡靡能言之,深周隐曲,若夫遠方殊類,邈絕倜侏之域,則雖大智長老,聞言未解,遊夢不及,況欲别閨闼話子姓數米鹽哉,此為尤難絕無之事矣。

    司馬子長美矣,然其為《史記》也,則家人子之道其家事而已。

    日本立國二千年無正史,私家紀述,穢雜不可理,彼中學子能完澈本末,言之成物者已鮮,況以此士之人,譚彼岸之書,異域絕俗,殊文别語,正朔服色器物名号度律量衡靡有同者,其孰從而通之?且夫日本古之彈丸,而今之雄國也,三十年間,以禍為福,以弱為強,一舉而奪琉球,再舉而割台灣,此士學子鼾睡未起,睹此異狀,橋口咋舌,莫知其由,故吾政府宿昔靡得而戒焉。

    以吾所讀《日本國志》,其于日本之政事人民,土地及維新變政之由,若入其閨闼而數米鹽,别白黑而誦昭穆也,其言十年以前之言也,其于今日之事,若燭照而數計也,又豈惟今日之事而已。

    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顧犬補牢,未為遲矣。

    孟子不雲乎,有王者起,必來取法。

    斯書乎,豈可僅以史乎史乎目之乎?雖然,古之史乎皆有恉義,其志深,其恉遠。

    啟超于黃子之學,自謂有深知其為學也,不肯苟焉附古人以自見,上自道術,中及國政,下逮文辭,冥冥乎入于淵微。

    敢告讀是書者,論其遇,審其志,知所戒備,因以為治,無使後世咨嗟而累欷也。

     讀《日本書目志》書後 梁啟超曰:今日中國欲為自強第一策,當以譯書為第一義矣。

    吾師南海先生,早睊睊憂之,大收日本之書,作《書目志》以待天下之譯者。

    謹按其序曰:“聖人譬之醫也。

    醫之為方,因病而發藥,若病變則方亦變矣。

    聖人之為治法也,随時而立義,時移而法亦移矣。

    孔子作六經而歸于《易》、《春秋》,易者随時變《易》:‘窮則變,變則通。

    ’孔子慮人之守舊方而醫變症也,其害将至于死亡也。

    《春秋》發三世之義,有撥亂之世,有升平之世,有太平之世,道各不同,一世之中,又有天地文質三統焉,條理循詳,以待世變之窮而采用之。

    嗚呼,孔子之慮深以周哉!吾中國大地之名國也,今則耗矣衰矣,以大地萬國皆更新,而吾尚守舊故也。

    伊尹古能治病國者也,曰:用其新,去其陳,病乃不存。

    湯受其教,故言日新又新。

    積池水而不易,則臭腐興;身面不沐浴,則垢穢盈;大地無風之掃蕩改易,則萬物不生;物新則壯,舊則老;新則鮮,舊則黯;新則潔,舊則敗,天之理也。

    今中國亦汲汲思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