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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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規不禮之、以其刺刮髀。

    則刺又似削竹木為之者。

    竊意古有通名,本用削木書字,漢時謂之谒,漢未謂之刺,漢以後則雖用紙而仍相沿曰刺。

    故《事林廣記》雲:見長者用名紙,見敵以下用刺,其文書某郡姓名,有爵者并書爵,謂之爵裡刺,其實已皆用紙也。

    六朝時名紙但謂之名。

    《南史》:何思澄每夕作名一束,曉便命駕,朝士無不悉狎。

    晚還家,所赍名必盡。

    《通鑒集覽》:唐百官于ト門奏榜子。

    榜子用紙闊四五寸,書鄉邑姓名于其中。

    刺則用紙闊二三寸,書姓名于紙之前,反卷如箸,以紅絨要之。

    凡谒人,必先托門者通進,謂之投刺。

    曰反卷如箸,蓋猶存削木遺式也。

    李濟翁《資暇錄》謂李德裕為相時,人每通谒,改具銜起居,謂之門狀。

    此後世門狀之始。

    (沈括《筆談》謂今之門狀稱“牒件狀如前,謹牒。

    ”此唐人都堂見宰相之禮,其式先具事因,申取處分,宰相于狀後判引,方許見。

    後人乃漸施于執政私第。

    小說記施于私第自李德裕始。

    近世谄者,無高下一例用之,謂之大狀。

    《北夢瑣言》又雲:大中時薛保遜方作門狀,後又以所懷列于啟事,号為門狀啟,其式雲“謹候起居”雲雲。

    又費兖《梁溪漫志》謂熙、豐間士大夫谒刺,于年月前加一行雲“牒件狀如前,謹牒”,政、宣間乃去此一行,其末稱“裁旨”,此可見宋時門狀之式。

    )皇甫庸《近峰聞略》:劉瑾用事時,百官門狀啟禮悉用紅紙,故京師紅紙價頓長十倍。

    然則古來名紙門狀尚皆用白紙,今所用紅帖則自劉瑾始也。

    (王阮亭《香祖筆記》謂,翰林故事,坊局已上乃用紅柬為刺,庶常止用白,不喻其義。

    此蓋不知古人名帖本用白紙也。

    翰林之用紅用白,蓋自用紅帖以後稍有區别耳。

    )郎瑛《七修類稿》亦雲:予少年見公卿刺紙不過今之白錄紙二寸,間有一二蘇箋,可謂異矣。

    又《迪吉錄》記海瑞為南冢宰,有币物為貨者皆不受,名紙用紅帖者亦以為侈而惡之。

    又可知是時尚未全用紅紙,而奔競者則益踵事增華。

    《嘯虹筆記》載,茅浔陽每谒嚴嵩,用赤金縷姓名,疑紅绫作柬,嵩以為尊之也,而阍人利其金,每傳報後辄取金去,以是嵩敗,茅竟免交通律。

    則并有用紅绫金字者矣。

    《湧幢小品》記張江陵盛時,謅谄之者名帖用織錦,以大紅絨為字,而繡金上下格為蟒龍蟠曲之狀,江陵見之嘻笑,然不以為非也。

    江陵不通賄賂,獨好尊大,故人以此媚之。

    則又有用紅絨織錦者矣。

    又王州《觚不觚錄》雲:親王投刺,例不稱名,有書王者,有書别号者,體至尊也,惟魯王則一切通名。

    自分宜當國,而親王無不稱名矣。

    至江陵,則無不稱晚生矣。

    當江陵時,襲封者至稱門生矣。

    (《觚不觚錄》又雲:故事,投制柬面皆書一正字,萬曆丙子入朝投刺皆不書正字,為江陵諱也。

    明人小說又記,正德中一大臣谒劉瑾刺,稱“門下小厮”。

    嘉靖中一儀部谒翊國公刺,稱“渺渺小學生”。

    又有自稱“将進仆”、“神交小子”、“未面門生”者。

    )即此一事之沿革,亦可以觀世風也。

    翰林名帖例寫大字,蓋起于有明中葉。

    《湧幢小品》雲:翰林字大幾與亞卿等。

    餘在姚畫溪公家,見公座主王槐野單名帖,稱友生,字僅蠅頭。

    是科甲辰會元瞿文懿亦有單帖,稱年侍生,與槐野字略相等。

    可見前輩謹樸如此。

    據此則嘉靖以前尚不用大字也。

    《湧幢小品》又記,禦史與主事文移,禦史署名頗大。

    王偉為職方時,口占雲:“諸葛大名垂宇宙,今人名大欲如何。

    ”後偉為兵部侍郎,有客賀曰:“大名今屬公矣。

    ”又占曰:“諸葛大名非用墨,清高二字肅千秋。

    如今一紙糊塗帳,滿面松煙不識羞。

    ”《冬夜箋記》雲:昔見前輩往來名刺,親戚則寫眷,世交則寫通家,同年子弟寫年家。

    自明末尚聲氣,并無半面者亦稱社稱盟,今則改為同學,且無論有科第與否,俱寫年家矣。

    《分甘餘話》:順治中社事盛行,京師往來投刺,無不謂社盟者。

    楊雍建疏言之,部議饬禁,遂止不行。

    二十年來,京師通谒無不用“年家眷”三字,有人戲為詞曰:“也不論醫官道官,也不論兩廣四川,但通名,一概年家眷。

    ” ○木棉布行于宋末元初古時未有棉布,凡布皆麻為之。

    《記》曰:“治其麻絲,以為布帛”是也。

    木棉作布,丘文莊謂元時始入中國,而張七澤《浔梧雜佩》引《通鑒》梁武帝送木棉皂帳事,據史《釋文》木棉以二三月下種,至夏生黃花結實,及熟時其皮四裂,中綻出如綿,土人以鐵碾去其核,取棉以小竹弓彈之,細卷為筒,就車紡之,自然抽緒,織以為布,謂即此物也。

    按史《釋文》所雲正是今棉花所織之布,則梁武時已有此布矣。

    說者謂《漢書》注孟康曰:閩人以棉花為吉貝,而《正字通》及《通雅》俱雲:吉貝,木棉樹也。

    《南史。

    林邑傳》亦雲:吉貝者,樹名也,其花如鵝毳,抽其緒紡之作布,與布不殊。

    是六朝以前木棉布乃吉貝樹之花所成,系木本而非草本。

    今粵中木棉樹其花正紅,及落時則白如鵝毳,正《南史》所雲吉貝樹也。

    但其花隻可絮茵褥,而不可織布。

    按《南史。

    林邑傳》以吉貝為樹,《舊唐書。

    南蠻傳》則雲:吉貝草緝花作布,名曰白ふ。

    《新唐書。

    林邑傳》并不曰吉貝,而曰古貝,謂古貝者草也。

    然則《南史》所謂吉貝之樹,即《唐書》所謂古貝之草,其初謂之木棉者,蓋以别于蠶繭之綿。

    而其時棉花未入中土,不知其為木本、草本,以南方有木棉樹,遂意其即此樹之花所織。

    迨宋子京修《唐書》時,已知為草本,故不曰木而曰草耳。

    史北宋人(見《文彥博傳》),又在子京之後,并習知其碾彈紡織之技,故注解益詳。

    以此推之,則梁武木棉皂帳即是草本之棉所成,而非木棉樹也。

    更進而推之,《禹貢》“厥篚織貝”,蔡九峰注:今南夷木棉之精好者謂之吉貝,則夏之織貝亦即今草棉布,是三代時已有之矣。

    其見于記傳者,《南史》姚察有門生送南布一端,察曰:“吾所衣者,止是麻布,此物吾無所用。

    ”白樂天《布裘》詩雲:“桂布白似雪。

    ”又《以布裘贈蕭殷二協律》詩雲:“吳綿細軟桂布白。

    ”曰桂布者,蓋桂管所出也。

    孫光憲《南越》詩:“曉廚烹淡菜,春杼織童花。

    (草棉亦名童花。

    )李琮詩:”腥昧魚吞墨,衣裁木上棉。

    “東坡詩:”東來賈客木棉裘。

    “以及《五代史》馬希範作地衣,春夏用角簟,秋冬用木棉。

    《宋史。

    崔與之傳》瓊州以吉貝織為衣衾,工作出自婦人。

    皆此物也。

    然則棉花布自古有之,何以邱文莊謂元初始入中國?蓋昔時棉花布惟交廣有之,其種其法俱未入中土。

    觀姚察門生所送隻一端,白樂天以此送人形之歌詠,則其為罕而珍重可知。

    迨宋末元初,其種傳入江南而布之,利遂衣被天下耳。

    謝枋得有《謝劉純父惠木棉》詩雲:”嘉樹種木棉,天何厚八閩。

    厥土不宜桑,蠶事殊艱辛。

    木棉收千株,八口不憂貧。

    江東易此種,亦可緻富殷。

    奈何來瘴疠,或者畏蒼。

    吾知饒信間,蠶月如岐。

    兒童皆衣帛,豈但奉老親。

    婦女賤羅绮,賣絲買金銀。

    角齒不兼與,天道斯平均。

    所以木棉利,不畀江東人。

    “據此,則宋末棉花之利尚在閩中,而江南無此種也。

    元人陳高有《童花》詩,雲:”炎方有童樹,衣被代蠶桑。

    舍西得閑園,種之漫成行。

    苗生初夏時,料理晨夕忙。

    揮鋤向烈日,灑汗成流漿。

    培根澆灌頻,高者三尺強。

    鮮鮮綠葉茂,燦燦金英黃。

    結實吐秋繭,皎潔如雪霜。

    及時以收斂,采采動盈筐。

    緝治入機杼,裁剪為衣裳。

    禦寒類挾纩,老稚免凄涼。

    “陳高,元末人,而隙地初學種之,則其來未久可知。

    陶九成《辍耕錄》記松江烏泥泾土田硗瘠,謀食不給,乃覓木棉種于閩廣,初無踏車椎弓之制,率用手法其子,線弦竹弧,按掉而成,其功甚艱。

    有黃道婆自崖州來,教以紡織,人遂大獲其利。

    未幾道婆卒,乃立祠祀之。

    三十年祠毀,鄉人趙愚軒重立雲。

    九成元末人,當時所記立祠始末如此,益可見黃道婆之事未遠,而松江之有木棉布實自元始也。

    《琅牙代醉編》又謂棉花乃番使黃始所傳,今廣東人立祠祀之。

    合諸說觀之,蓋其種本來自外番,先傳于粵,繼及于閩,元初始至江南,而江南又始于松江耳。

    《世祖本紀》:至元二十六年置浙東、江東、江西、湖廣、福建木棉提舉司,責民歲輸木棉布十萬匹。

    《程钜夫集》有《送人赴浙東木棉提舉》詩。

    钜夫仕元初,而其時木棉特設專官,則其初為民利可知。

    丘文莊所謂元時始入中國,非無稽也。

    《明史。

    食貨志》:明太祖立國初,即下令民田五畝至十畝者,栽桑、麻、木棉各半畝,十畝以上倍之。

    又稅糧亦準以棉布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