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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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府本,并募天下善本校正刊行。

    觀于胡安國等序《後周書》,謂仁宗出太清樓本合史館秘閣本,又募天下獻書,得夏竦、李巽兩家本,始校正镂闆以行。

    是内府之藏,天下之大,不過此數本。

    《周書》如此,魏、齊書亦可知,有宋镂闆時,度亦必購募以校其缺佚,而已遺失若此,可見唐時諸史之流傳于世本自無多也。

    今諸史遍天下,而世罕有知其殘缺取《北史》補成之事,則未嘗取《南、北史》核對耳。

    ○《周書》《周書》叙事繁簡得宜,文筆亦極簡勁,本令孤德所撰也。

    德在當時修史十八人中最為先進,各史體例皆其所定,兼又總裁諸史,而《周書》乃其一手所成。

    武德中诏修各史,德已奉敕與庾儉修《周書》。

    貞觀中再诏修諸史,德又奉敕與岑文本修《周書》。

    繼又引崔仁師佐修,是同修者雖有數人,而始終其事者德也。

    李延壽南、北二史亦先就正于德,然後敢表上,則可知德宿學,為時所宗矣。

    今試取《北史》核對,當後周時區宇瓜分,列國鼎沸,北則有東魏、高齊,南則有梁、陳,遷革廢興,歲更月異,《周書》本紀一一書之,使閱者一覽了然。

    《北史》雖亦兼記鄰國之事,然有書有不書者,如高歡之死,高澄之篡,皆北鄰大事也,侯景之逆,梁武、簡文、元帝之革易,皆南鄰大事也,而《北史。

    周紀》一切不書。

    《周書》本紀則大統十三年書齊神武薨,其子澄嗣,是為文襄帝,十五年書文襄為盜所殺,十六年書齊文宣廢魏帝而自立。

    其于蕭梁之事,則于魏廢帝元年總書雲:侯景之克建邺也,奉梁武為主,梁武以憤恚薨,景又立其子綱,尋廢綱而自立,綱弟繹讨景擒之,是為元帝;于恭帝元年,又書梁将王僧辯、陳霸先立梁元帝子方智為主。

    此皆《北史。

    周紀》内所不書者,而《周書》則紀載不遺,以醒眉目,此書法之最得者也。

    宋、齊、梁、陳及北齊書,凡易代之際,必有九錫文、禅位诏,陳陳相因,可為嘔哕。

    西魏之遜于周,當亦必有此等虛文,而《周紀》不載,更見其剪裁之淨。

    他如趙貴等傳後總叙八柱國十二大将軍,可見一代策勳之典;《蘇綽傳》載其六條诏書及《大诰》全篇,可見一代創制之事;《宇文護傳》載其母子相寄之書,千載下神情如見;《王褒傳》載其寄周宏讓書,《庾信傳》載其《哀江南賦》,此二人皆以才著,故特存之,以見一斑,亦非如《魏書》之廣輯蕪詞,徒以充卷帙也。

    惟魏孝武之崩,乃周文以其與明月公主亂故鸩之,《周書》但書魏孝武崩,而不見被鸩之事。

    王罴當元颢入洛,曾受其僞官,而《周書。

    罴傳》亦不書此,未免意存隐諱。

    《宇文導傳》:侯景遣使請援,朝議将應之,乃征導為隴右大都督。

    按景在河南。

    距隴右二千餘裡,有何關涉?據《北史》,是時本令隴右大都督獨孤信往援侯景,故移導于隴右也,《周書》少此數語,遂無頭緒。

    又《獨孤信傳》雲:景寇荊州,乃以信為大使,撫慰三荊,尋除隴右大都督。

    則又似信先往荊州,後任隴右矣。

    以《北史》參較,則信本督隴右,因有侯景之事,故遣往荊州,及景已入梁,故信仍回隴右也,《周書》亦不叙明。

    宇文貴之子昕入隋為功臣,《周書》以其為隋臣,則不入周傳可也,乃又附于《貴傳》後,既附傳矣,則昕在周武帝時為武帝決策攻克晉州及并州之戰,武帝以失利欲還,昕謂“破竹之勢已成,何可舍之?”遂再戰,即破晉陽。

    此皆在周時功績也,而《昕傳》又不書,未免取舍失當。

    又《皇後傳》每後必載其策立之文,亦殊無謂。

    至其編次各傳,宇文測、測子深及宇文神舉,皆宗室也,而不入《宗室傳》。

    宇文孝伯,深之子也,又不附《深傳》,而另為卷。

    王雄、王謙,父子也,侯莫陳崇之與侯莫陳順,尉遲迥之與尉遲綱,李賢之與李穆,趙貴之與趙善,皆兄弟也,而亦各分卷,未免多費筆墨矣。

     ○《隋書》《隋書》最為簡練,蓋當時作史者皆唐初名臣,且書成進禦,故文筆嚴淨如此。

    《南。

    北史》雖工,然生色處多在瑣言碎事,至據事直書,以一語括十數語,則尚不及也。

    或疑其記事多遺漏,如薛道衡死,炀帝曰:“複能作‘空梁落燕泥’否?”及李密牛角挂《漢書》并侍直仗下,炀帝斥為黑色小兒之類,列傳中皆不書,似覺疏略。

    不如此皆事又叢碎無關系者,不過《世說》及詩話中佳料,本非正史所宜收,删之正見其去取得宜,未可輕議也。

    又如裴矩入唐為民部尚書,何稠入唐為将作匠,陳茂入唐為梁州總管,此宜俟他日編作唐臣。

    乃以其功績多在隋世,遂為立傳于《隋書》,更見當時公論在人,毫無忌諱。

    虞世南在貞觀時寵遇甚優,而其兄《世基傳》内直書罪惡,不能稍掩,尤見史筆之嚴也。

    惟房彥謙在隋世本無事迹可紀,而特載其與張衡書數千百言,叙為佳傳,未免以其子玄齡時方為相,且總知諸史,故稍存瞻徇耳。

    張衡與晉王廣謀篡,文帝臨危時,廣使衡侍疾,俄而帝崩。

    此何等事,而《衡傳》不載,僅于《宣華夫人傳》内附見之,則亦未為直筆。

    至于韋孝寬雖立功于周,然隋高祖攝政時,尉遲迥懷異圖,孝寬奉命馳往察變,得其反狀,乃亟西還,每至驿辄驅傳馬而去,複謂繹吏曰:“蜀公(即尉遲迥)将至,宜速具酒食。

    ”迥果遣騎來追,每驿無馬,有盛馔,遂追不及,而孝寬得回,使高祖嚴為備,則孝寬之盡心于高祖可知,是《隋史》宜為立傳,而竟不書,豈以《周書》内已有傳,故不複複出耶?然其子韋壽方立傳于《隋書》,則孝寬有功于隋之處,何妨于《壽傳》内叙入,乃《壽傳》既不叙入,又于其從子《韋藝傳》内見之,殊兩失矣。

    李密歸唐,封邢國公,以其隋末嘗臣于越王侗,故亦立傳于《隋書》。

    然密入唐旋複被誅之事,何以又不書?此不可解。

    伊婁謙一生事迹在周,宜編入《周書》;盧思道事迹半在齊,半在周,乃俱編入《隋書》,亦覺無謂。

    《北史》:源師以孟夏龍見當雩,高阿那肱聞之,以為真龍出,驚起問龍所在。

    師曰:“此龍星見,非别有真龍也。

    ”阿那肱怒曰:“漢兒多事,強知星宿。

    ”《隋書》則述阿都肱語曰:“何乃幹知星宿?”此語殊不及《北史》之明爽。

    《通鑒》:來護兒奉命由海道征高麗,猝聞楊玄感反,回兵擊之。

    諸将以非诏旨為疑,護兒曰:“高麗之事小,玄感之患大,如以違命見責,我自任之。

    ”遂回,破玄感。

    《隋書》但雲玄感作逆,護兒勒兵與宇文述等擊破之。

    此語似不如《通鑒》之有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