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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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别解數條《四書》經朱子作注之後,固已至當不易,然後人又有别出見解,稍與朱注異而其理亦優者,固不妨兩存之,要惟其是而已。

    今錄數條于此。

    《大學》缺格物緻知一傳,董槐謂以“知止能得”“物有本末”二節移于“聽訟吾猶人之下”,而結之曰: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亦自完善。

    則此一章但有脫簡而無缺文,更不必補矣。

    “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朱注以為觀其子之志行,則下文“三年無改”句文義不相貫,故注中隻得用“然”字一轉。

    楊循吉謂宜作人子之觀其父解,父在時子當觀父志之所在而曲體之,父沒則父之志不可見,而其生平行事尚有可記者,則即其行事而取法之。

    如此則下“三年無改”句正是足此句之義,直接而下,自然貫注,不待下轉語也。

    “攻乎異端,斯害也已”,張鳳翼謂能攻擊異端則害可止,孫弈《示兒編》亦謂攻如“攻人之惡”之攻,已如“末由也已”之已。

    “宰予晝寝”,李濟翁《資暇錄》作“畫寝”,謂繪畫其寝室也,則下文朽木糞土之牆似更關合。

    “子罕言利”,史繩祖《學齋占畢》謂利固聖人所不言,至于命與仁,則《論語》中言仁者五十三條,言命者亦不一而足,此豈罕言者?蓋與字當作“吾與點也”之與,謂子之所罕言者,惟利耳,而所與者,乃命與仁的。

    “子路從而後”,吳青壇謂“見其二子焉”句當在“至則行矣”之後,蓋子路再到時不見丈人,但見其二子,故以“不仕無義”之語告之,不然,既無人矣,與誰言哉?“不使大臣怨乎不以”,《魏志。

    杜畿傳》作“怨何不以”,謂緻怨于何不用也。

    “孟子去齊,宿于晝”,考之史傳,齊地無晝名者。

    邢凱《坦齋通編》謂當作畫,而引《史記。

    田單傳》“聞畫邑人王賢”,劉熙注:畫音護,齊西南近邑也;後漢耿讨張步,進軍畫中,遂攻臨淄,撥之,亦即此地。

    則晝之當作畫,更為有據。

    顧甯人《山東考古錄》亦雲晝當作畫,而以劉熙注為是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倪思謂“正心”二字乃忘字之誤,謂“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忘勿助長也”,重一“勿忘”字。

    古書如《無逸篇》疊“生則逸”三字,文更有緻。

    “馮婦搏虎”章,周密《癸辛雜識》謂“卒為善”作一句,“士則之”作一句,“野有衆逐虎”作一句,如此則下文“其為士者笑之”正與“士則之”相照應。

    比上數條皆與朱注異者,“父在”及“荷筱”、“馮婦”三章為最優。

     ○子見南子《論語》惟“子見南子”一章最不可解。

    聖賢師弟之間相知有素,子路豈以夫子見此淫亂之人為足以相浼而愠于心,即以此相疑,夫子亦何必設誓以自表白,類乎兒女子詛咒者?楊用修謂矢者,直告之也;否者,否塞也。

    謂予之道不行,乃天棄之也。

    其說似較勝。

    按此說本《史記索隐》,謂天厭之者,言我之屈否乃天命所厭也,則固不自用修始矣。

    然用修謂子路以孔子既不仕衛,不當又見其小君,是以不悅,則夫子之以否塞曉之者,又覺針鋒不接。

    竊意子路之不悅,與在陳愠見君子亦有窮乎之意正同,以為吾夫子不見用于世,至不得已作如此委曲遷就,以冀萬一之遇,不覺憤悒傺,形于辭色。

    子乃直告之曰:予之否塞于遇,實是天棄之,而無可如何矣。

    如此解似覺神氣相貫。

    (《晉書。

    夏統傳》:子路見夏南,憤恚而慷忾。

    夏南蓋即南子之誤,而所謂憤恚慷忾,亦隻傺無聊之意,非以見淫人而不悅也。

    ) ○束修二義“束修”有二說,其以為十廷脯者,本邢疏,引《檀弓》“束修之問不出境”及《少儀》“其以乘壺束修一犬賜人者”,又《梁傳》“束修之問不行于境中”。

    而《唐六典》國子生初入,置束帛一篚,酒一壺,修一案,為束修之禮。

    又《開元禮》皇子束修:束帛一篚五匹,酒一壺二升,修一案三廷。

    皇子服學生之服至學門外,陳三物于西南,少進曰:某方受業于先生,敢請見。

    此廷脯為贽之證也。

    宋夏英公鎮襄陽,胡旦以瞽廢在襄,英公以精缣十匹贈之,旦還其五匹。

    英公檢《韓詩外傳》及服虔、賈誼所解“束帛戋戋”之義,同于束修。

    束修則十廷之脯,束帛則卷其帛,屈為兩端,五匹遂見十端,表王者屈于隐淪之義也。

    此亦十廷為束修之證也。

    然《漢書》光武诏卓茂曰:前密令卓茂束身自修,執節誠固。

    《鄧後紀》有雲:故能束修不觸網。

    注以約束修整釋之。

    又鄭均束修安貧,恭儉節整。

    《馮衍傳》圭潔其行,束修其心。

    《劉般傳》太守薦般束修至行。

    皆以整束修饬為訓。

    即以之釋《論語》“自行束修以上”謂能饬躬者皆可教也,于義亦通。

    至杜詩薦伏湛疏内雲“自行束修,訖無瑕玷”,注雲“十五以上。

    延笃亦雲”吾自束修以來,為臣子忠孝,交不谄渎。

    陳崇奏頌曰:自初束修,折節行仁。

    賈堅謂荀羨曰:吾束修自立,未嘗易志。

    則又皆以束修為十五歲以上,蓋十五乃入學之年,入學必用束修,遂為故事也。

     ○子畏于匡,記載不同子畏于匡,《史記》謂孔子去衛,将适陳,過匡,顔刻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

    ”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匡人于是止孔子。

    孔子狀類陽虎,拘焉。

    孔子使從者為甯武子臣于衛,然後得去。

    《家語》雲:孔子之宋,匡人簡子以甲士圍之。

    子路奮戟,将與之戰,孔子止之,命之歌而和之。

    曲三終,匡人解甲而罷。

    《韓詩外傳》雲:趙簡子将殺陽虎,孔子似之,帶甲圍孔子。

    子路怒,奮戟将下。

    孔子止之曰:“我歌子和。

    ”三終而圍解。

    按甯武子乃魯僖公時人,距孔子且百馀年,孔子何由使從者假其名以免難?史遷之附會,固不必論。

    至趙簡子将殺陽虎,以孔子似虎而圍之,尤屬不經。

    《左傳》虎奔晉适趙氏,孔子曰:“趙氏其世有亂乎!”《家語》亦謂:孔子以趙簡子好利,必溺虎之說而從其謀,以緻禍敗。

    今考虎之事趙鞅也,鞅納蒯聩于戚,宵迷失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