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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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亞〉先陷,不有李翰之表,昌黎之文,則後世惑焉。

    作史者論唐褒忠之典,有遺恨焉者以此。

    嗚呼!此其所以終唐之世,不能鼓河北忠臣義士之氣也。

    宜哉! 或問立子以嫡不以長,立嫡以長不以賢,斯禮也。

    果通萬世之義乎?予曰:“此經也,而有權焉。

    非聖賢誰其達哉?”泉齋邵公有曰:武王賢非長也,立而興周;微子賢非嫡也,廢而亡商。

    ”嗚呼!此達權之所以難也。

     水覆舟航,人不怨水;火焚室廬,人不怨火;食傷脾胃,人不怨食;色蠱元精,人不怨色。

    四者之害,果物之咎耶,抑禦物者之咎耶?是以君子貴自怨自艾。

     凡行事覺得本心有不安,則人心必不悅,甚則怨,怨則仇,仇則或敗乃公事,故君子謹始慮終。

    慮終者,慮其敗也,能慮敗者不敗。

     凡立志不可持兩端,兩端交戰于胸中,則誠為之幾。

    義利之辨,君子小人之界限,終是把捉不定,而上達者難哉!昔桓溫嘗言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是固兩端交戰之病,畢竟成就何如哉? 或問鈍,予曰:“有天之鈍,有人之鈍。

    心求通而未得,口欲言而未能,鈍之命于天者也。

    大辨若讷,大巧若拙,鈍之習于人者也。

    夫君子之處世也,敏于天者必求鈍之。

    君子之為學也,鈍于天者必求敏之。

    敏其鈍者,困心衡慮不冥頑也。

    鈍其敏者,藏鋒斂锷不揮霍也。

    不冥頑者,不自棄也。

    不揮霍者,不自傷也。

    ” 莊子曰:“庖人雖不善割,屍祝不越樽俎而代之。

    ”予謂屍祝代庖,是出位也。

    彼庖之不善者,匪用為德,且将疑其病己而銜之矣。

    知此說者處朋友寮寀之間,因事納忠以匡不逮者,尚慎旃哉! 嘗見《極餘錄》中有曰:“稱人之善或過其實,不失為君子。

    揚人之惡,或損其真,甯免為小人。

    ”予謂此語,可為善善長惡惡短之注疏也。

     潛溪宋太史歸田之曰,銘于楹曰:“積丘山之善,尚未為君子。

    貪絲毫之利,便陷于小人。

    ”嗚呼!吾輩當念之哉! 揚子雲曰:“高明之家,鬼瞰其室。

    ”或疑斯言也幾于怪。

    予曰:“害盈福謙,鬼所司也。

    高明氣焰之家,其惡易盈,鬼實瞰之,将以降之百殃。

    此固感應自然之理,無足怪者。

    ”雖然,必瞰于室何也?予曰:“凡欺天罔人之惡,多萌芽于暗室之中,以為人莫我知也。

    殊不知冥鑒孔昭,恒在茲哉!”雖然,不瞰尋常百姓之家何也?予曰:“尋常百姓之家何惡之能為?若概而瞰之,鬼之威靈不亦亵乎?蓋嘗征之人事,朝廷遣使巡天下,惟督察強宗豪右之惡而震罰之,曷嘗問賣菜傭耶?知此則幽明一理,夫複何疑?” 人有恒言,破家縣令,滅門刺史。

    予謂此言強宗豪右當常誦之,庶幾不敢作奸犯科也。

    為龔黃卓魯者,不可自誦此言也。

    夫破家滅門,豈盛德事哉!豈盛世事哉! 廬山之麓,有老儒杜了翁,被服造次必于儒者,或勸之從陽明子講道。

    了翁曰:“吾聞聖人之道在《論語》,某于其中‘言、忠、信、行、笃、敬’六字敏求之,四十餘年未之有得,又惡乎講哉?”或曰:“道豈言行盡耶?”了翁曰:“吾聞言行君子之樞機,榮辱之主也。

    又聞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若外言行而講道,某不願聞也。

    ”他曰陽明子聞之,歎曰:“不可謂深山窮谷無人。

    ” 曹月川,洛中名儒也。

    裡中嘗有二叟訪之,留飲,一叟劇談勢利,紛華口吻,津津如海夫逐臭;一叟沉默寡言,少焉略談及尋幽吊古之事,真想蕭然。

    飲罷,或問優劣,月川曰:“一叟是黑風暗雨胸襟,一叟是青山白雲胸襟。

    ” 番禺陳兩峰先生,白沙高第也。

    來尹清江,予為諸生,獨蒙與潔。

    一曰侍幾杖,請問古人作文之法。

    兩峰曰:“《論語》是夫子短文章,《系辭》是夫子長文章。

    《孟子》七篇,是斬釘截鐵,雄辯文章。

    子潛心而求之,則機杼在焉,經緯在焉,山龍華蟲黼黻在焉。

    竊以為萬世作文之法,無逾此者。

    ” 自暴自棄,下愚之所以不移也。

    不囿風氣,不染習俗,上智之所以不移也。

    然均一上智也,造詣殊途,亦有不能變而一之者。

    是故伊尹之任,不能變為伯夷之清;伯夷之清,不能變為展禽之和;孟子之嚴毅,不能變為顔子之純粹。

    河南程氏兄弟皆賢也,伊川自以為不及家兄。

    眉山蘇氏兄弟皆賢也,東坡自以為不及舍弟。

     晏子曰:“古者飲酒,周觞五獻,過之則誅。

    ”漢法三人以上無故群飲酒者,罰金四兩。

    宋法夜聚飲酒而曉散者,坐死罪。

    皆所以嚴酒禁,防酒禍也,皆祖酒诰執拘歸殺之意也。

    我朝無崇飲夜飲之禁,視漢诏賜五曰之澤不尤汪乎? 或問奸人與小人何以異?予曰:“敢于為惡而無忌憚者,小人也。

    有為善之名,終無為善之實;有為惡之心,初無為惡之迹者,奸人也。

    斯人也,從君子則君子愛之,從小人則小人愛之。

    彼奴顔婢膝,昏夜乞哀,奸之柔者也;口蜜腹劍,深情厚貌,奸之庚者也。

    奸之柔者,志在于希寵,奸之戾者,志在于毒人。

    ” 或問古者諸侯死社稷之義何如?予曰:“諸侯之社稷受之天子,傳之先君,不幸事勢危迫,當效死守之義也。

    然而有權焉。

    ”古公不死社稷而遷岐山,勾踐不死社稷而栖會稽,卒能基王業,恢霸圖,何必死?唐玄宗荒氵?之君也,豈達權哉!漁陽之變,棄社稷而西巡,幸而前星幹蠱,不失舊物。

    宋欽宗當金兵壓境之曰,誤執諸侯死社稷之義,乃舉族北轅,遺恨千古。

    究原而論,誤飲宗者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