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劍編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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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遊覽 ○志遊覽 紀行一 紀行二 鳳城遊紀 遊羅浮山記 九月十四夜話記附 △紀行一 萬曆庚子夏,餘奉命慮囚嶺南。

    故事,使者被命,以遠近為差,悉期明年正月入境視事。

    冬杪,餘治裝者屢矣,顧慈闱戀戀,不忍言别。

    以獻歲之四日發舟,時方寒甚,河冰如砥,幾不成行。

    已而旭日漸高,惠風徐扇,始得鼓枻。

    是夕泊跨塘。

    五日抵郡,谒辭直指何公暨府縣諸公。

    相送者亦以次别去,獨内弟微仲、弟貞夫、兄子和卿從。

    是夕次吳江。

    六日次黃崗泾。

    七日早抵嘉禾。

    嘉禾有故人子,人傳以阋牆之釁遂至破家者。

    及訪之,僅剝床以辨耳,為之解顔相慰。

    是夕次石門。

    八日次塘栖。

    九日次武林。

    武林督郵使者治郵事方苛,而餘司驿符吏複懵然不解事,以此逗遛不能遄發。

    十日治裝舟中。

    十一日偕微仲輩着葛巾從湖上遊。

    追憶七年前,于堤上見一玉蝶梅,頗異他種,偕往視之,向不能把,今逾拱矣。

    攀枝泫然,甯獨宣武!日晡抵舟,與微仲輩别。

    十二日赴張都阃席。

    席設湖中,連三巨艦而進,金鼓軿阗,絲肉競奏,篙師所指,遊人辟易。

    憶昨與微仲輩遊,連袂紅妝招搖而過我者,不審淩波羅襪匿景何所,喝道松間,甯止贻笑山靈而已。

    十三日得騎從抵富陽,入舟夜行。

    十四日辰抵桐廬。

    十五日辰抵建德,是夜遂抵蘭溪。

    十六日陸行抵龍遊。

    十七日停午抵三衢。

    三衢蓋不佞舊遊地,士民念故主,将迎者踵至。

    餘亦感其來意,人為之勞苦生平,不覺委頓,更以期限頗逼,客程甚修,遂謝諸父老,乘夜達常山,而痔疾作矣。

    十八日輿疾行至沙溪。

    十九次弋陽。

    二十次安仁。

    二十一次徐橋。

    二十二過進賢,中途雷電雨雹交作,踉跄投入民家。

    蓋餘從三衢來,起必五鼓,宿必夜分,積勞已甚,所苦因挾積勞以因我,勞日益深,疾日益熾,不腆六尺軀,幾付之何有。

    方思得一安寝,而其家複頹垣敗壁,不蔽風雨,視其上屋也,其旁乃似荒郊者乎,令人達旦不寐。

    二十三日勉強就道,雷雨複大作。

    餘念舁夫殊苦泥淖,而餘亦病甚,勢不複能陸行,因先走急足,從豐城覓舟。

    顧其地水淺,民舟一葉耳,不可登,僅一官舫,邑侯物也。

    舟子畏跋涉,謬餘以不可假。

    餘至,索舟不得,正徘徊間,而署篆者郡丞蔡君見顧,慨然以舟相許,且囑餘曰:「長年傲不可使者,當効張徐州鞭之耳。

    」餘遜謝而别。

    舟方泝流,複值淫雨,至二十五日始達臨江。

    僅僅一程,悉挽夫五十餘人,力窮兩晝夜而至,亦艱矣。

    然餘病亦以兩晝夜安寝,坐此小瘥。

    是夕由臨江從陸複走四十裡而宿。

    二十六次峽江。

    二十七次吉安。

    二十八過泰和,訪故司理龍君,頹然一老秃翁矣,感歎久之而别。

    是夕宿腰站。

    二十九次烏兠驿。

    三十日過贛州,中丞李公招飲,辭以疾,次九牛驿。

    二月朔次南安。

    二日早發南安,平旦度梅嶺。

    其陰,石徑蛇行,屈曲而多委;其陽,峭壁林立,深秀而多緻。

    要皆平坦靡咫尺,險隘足困客趾者。

    憶餘嘗由金華過括蒼度一嶺,高險倍之,而以僻,故其名不傳。

    此嶺獨以橫截南北,為百粵數千裡咽喉,犀象、珠翠、烏綿、白氎之屬,日夜辇而北以供中國用,大庾之名遂滿天下。

    山河大地亦自有幸不幸耶!度嶺後,更八十裡,乃息肩于南雄府治。

     王生曰:「餘覩學士搢紳紀行多矣。

    彼駕高車,策驷馬,而稱皇華貴客者,其人皆履順自适,無之非樂境者也。

    迹其所稱述,靡匪山川之偉奇,景物之韶秀,登覽足以娛目,而詩酒足以娛心者耳。

    」以餘所述,未逾月而走數千裡道,間關勞瘁,不言可知,而況疾疚侵其内,風雨侵其外乎?則亦何适之有,而津津道之不寘?噫嘻!吾本鹿麋,偶被羁绁,顧長林豐草,昔昔魂交矣。

    所為述紀行者,欲令觀者知吾過也。

    夫一笠一瓢,起居惟适,家食顧不足而必嶺南哉? △紀行二 故事,使者按部先從會城始,為戒仆夫南下。

    初五日發淩江,三日而抵韶州。

    淩江而下,山皆庾嶺雲仍,與浈流旋遶不斷。

    然沙礫所積,不生峰巒,水亦僅可濫觞,毋足紀者。

    至韶而始爽然改觀也。

    遂易輿而航,曰:「吾将徼木蘭之惠,庶幾隐幾亦青山哉!」第以輕楫赴順流,具有一日江陵之勢。

    即重巒積翠,修嶺引青,從流上者,當視如黃牛峽,而吾且以為阿閃國也。

    顧其間一二名山,蠟屐亦稍稍一過,縱不敢謂勝遊,亦足解嘲矣。

    初九日遊觀音山。

    山在清溪、英德之半。

    江畔一峰怒起,高可二百餘丈,橫過之石從中裂,緣石磴可百級而上,得方丈平衍地,兩道人栖焉。

    其上黝黑,不複辨色,從者舉火,導餘而前,蹑雲梯,宛轉數百級,始得大士,靖受日光矣。

    檐端石乳覆之,修短參差,眇然雲漢。

    其下俯臨江流,削立千尺。

    隔江一山相向,似端拱而來朝者。

    天外諸峰,高下近遠,争獻奇于煙岚吞吐間。

    吾不知于紫竹岩何似,亦足當大士一駐錫矣。

    午後過英德,得一山,其嵌空玲珑,姑未暇論,石皆側理生,勢若随流奔赴者,豈霍嫖姚将鐵騎數千追虜賀蘭山前耶!其明日,遊峽山寺。

    峽踞清遠之上流三十裡,兩山夾浈水而注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