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劍編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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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曰峽寺。

    始蕭梁普通中,古迹甚夥,而亦有影響疑似者。

    寺僧導餘上,入涵碧堂小坐,啟右扉而北度石橋,過綠雲樓。

    樓後石徑參差,右斧石以通流泉,左則窪而為澗,受泉之餘派者也。

    兩傍皆峭壁聳峙,漸由石級上折而西,複折而南,為鳴琚亭。

    又上三四折,而懸崖益高,流泉從崖颠來,汩汩下注。

    所恨者,泉脈差細,不能飛瀑耳。

    一亭面之,曰枕流漱石。

    至此則面面芙蓉,高插雲漢,石徑窮而遊人卻步矣。

    清遠朱生數遊而樂之,名其地曰飛泉洞。

    餘問寺僧:「峽有歸猿洞,安在耶?」僧以久湮對。

    餘曰:「噫!含山袁長官女,授僧碧玉環,随返故形而去,本不離蘭若中,此何遽不為『歸猿』,而強名『飛泉』也?」因令僧導至飛來寺。

    僧指山杪松對曰:「寺藏此中。

    」餘意僧诒我,振衣而前,蹑石磴裡許,得一亭曰半雲。

    半雲而上,複數十百級,汗出浃背矣,顧視山杪松,尚在雲際。

    餘以勝具劣,悒悒而下。

    下則觀達磨石、釣鯉台、定心泉,而令舟子鼓枻。

    是夕宿清遠。

    清遠而下,漸廓為平原,夾岸無名山足寓目者。

    越三日而始得小金山。

    小金山者,本名靈洲,以踞江心,視潤洲具體而微,故名。

    昔蘇長公谪昌化軍,經宿此洲,忽悟前身是德雲和尚,為題詩付寺僧,由此靈洲之名滿天下。

    其地不過江中一潬耳。

    顧其陽,木棉花盛開,的如凝脂,其陰有環翠亭,匾即長公手筆也。

    綠陰匝地,又類施黛,四圍江水環之,怳忽美人對鏡理曉妝者。

    嗟乎王生!四大坐欲火中蹑名山,乃作如是觀耶?雖然,試質之子瞻,當得首肯。

    餘命舟子移棹山陰,汲泉煑茗,飽噉嫩綠,因思旦日當抵會城,便營然與冠蓋相逐矣。

    況複有桁楊椄槢匍伏而過我者耶!追想今日坐罨,盡俯潺湲,與溪雲山鳥兩兩閑适,當如夢境,遂命筆為之記。

    時辛醜仲春十三日也。

     △鳳城遊紀 憶餘從裡中來,周柱史為餘言:「足下遊潮陽,無忘金城之勝。

    」茲過潮,谳畢無事,同兩别駕遊金城,顧而樂之,謂柱史之言不謬也。

    别駕何君舉觞進曰:「金城良勝,特幾案間物耳。

    大夫不棄,請得攜偏提,侍杖屦,而遊湖上諸山可乎?」餘曰:「善!請緻期。

    」别駕期望日往,餘曰:「更善!遊興倘劇,而徼惠金魄,不憂虞淵迫人矣。

    」如期命駕出北關,稍折而西,湖已齧山之趾,有石穹然不受齧而怒立者,是為壽安岩。

    巗端有亭,亭隅一洞,石磴具在,可循以攀跻。

    不知何人斷其脈,顧取别道以上,有不可曉者。

    巗多石刻,最久者為元佑間遊人題名。

    徘徊久之而下,南行數百步為壽安寺。

    寺已久廢,近好事者複芟刈而鼎新之。

    廟貌弘敞,法相莊嚴,不覺令人合掌。

    時何君已治酒榼相待矣。

    餘聞寺左鄭氏園、寺右唐氏園可遊也,笑謂何君:「向如來浮白者,孰與對名園浮白耶?」則相與訪鄭氏園。

    初入門,得一石屋,伛偻乃入,顔曰谷口,從主人也。

    于是為亭、為榭者有五,名皆腐不堪紀,而各踞一勝,以媚遊目。

    引泉為池,不中規矩,就石澗以為大小曲折。

    爾時紅白蓮花盛開,散則如霞,聚則成绮。

    别駕觞我于池亭之上,意甚适也,以為觀止矣。

    已循石磴而上,得一亭,遙見蓮花掩映于雕欄曲水之間,可望不可即,豈巫之行雲,洛之驚鴻也耶?遠近湖山亦漸撲人眉睫矣。

    啟亭之陰,是為霞光洞。

    洞當山半而面東,旸谷始光,此應先受。

    主人名洞之意,計當爾爾。

    右折而上數十級,複得一亭,則湖光如練,城市如鱗,金、韓諸山參差林立于雲表,真令人應接不暇,不覺大呼奇絕,急呼樽酬之。

    餘聞何君端席猶在南巗,意不欲舍此而去,因問何君:「南巗之勝孰與此地多?」何君曰:「柤梨橘柚,各有其美。

    」餘忻然更有望蜀之想。

    遂與何君蹑磴而下,揖何君先之南巗以待,而獨遊唐氏園。

    唐氏園者,故選部伯元氏之别業,舊名釣魚台者也。

    選部遊道山,而别業蕪廢,所不與畫梁雕砌俱摧者,僅十數巨石耳。

    石多宋、元以來題名,更有三四梵字,大可如席,得之蒼苔剝蝕之間。

    知茲地曩時應是缁流窟宅,而不可考矣。

    又讵知百年之後來遊茲地者,知有選部園否耶?為之慨然。

    因題一詩于石壁而出,遂登南巗。

    巗半廣以奉藏室史。

    循石壁而上,皆短牆曲徑,修竹踈松,最有幽緻。

    更三四折,得一池,不能數席,而石梁逶迤,山花掩映,小景緻足媚人。

    上為石室,前除整潔,可坐,可眺。

    更上得一亭,更上複得一台,而身已在山杪矣。

    視其下,一衣帶水,可吸而盡者,其西湖耶?滉瀁浩渺,日夜注尾闾而不返者,其惡溪耶?二水中分,一丘砥柱,有似白鹭洲者,其鳳凰台耶?相對稱主賓者,蓮花諸峰,而俯視若雲仍者,金城諸山耶?南望極眦,雲山微茫,吞吐出沒于有無恍忽之間者,豈大海耶?而吳阊之目力幾窮,不敢正視矣。

    爾時赫曦方厲,似妒遊屐者,顧逸興仙仙欲飛,殊不可禁,乃與炎威角而疾作矣。

    觞未數行,頭目都眩,跌宕不能住,遂别何君以歸。

    歸時,日尚未虞淵也。

    昔人稱有勝情者,必取給于勝具。

    餘勝具差劣,而不量螳臂以鬪赫曦,不知其不勝任也。

    良宵有約,負此金魄多矣。

    明日病愈,命管城記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