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伊川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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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則不是。

    惟敬而無失最盡。

    ”亦涵養須用敬之意也)故識得此理之後,在此以勿忘勿助之法存之也。

    (勿忘者不離乎此之謂。

    勿助者,不以人力強求,以緻反離乎此之謂也)此即程子所謂敬也。

    然此為識得天則後事,至于未識天則之前,欲求識此天則,則當即物而求其理。

    此則程子所謂緻知也。

    故定者(周子之靜),目的;主敬緻知,則所以達此目的也。

    故程氏之學脈,實上承周子;而其方法,則又較周子加詳也。

     “涵養須用敬,進學在緻知”二語,為伊川之宗旨。

    朱子亟稱之。

    然其說實已備于明道。

    故二程之性質雖異,其學術則一也。

    明道論敬之語,已見前。

    伊川于此,發揮尤為透徹。

    其言曰:“有主則虛,虛則邪不能入。

    無主則實,實則物來奪之。

    今夫瓶罂,有水實内,則雖江海之侵,無所能入,安得不虛?無水于内,則淳注之水,不可勝注,安得不實?大凡人心不可二用。

    用于一事,他事便不能入,事為之主也。

    事為之主,尚無思慮紛擾之患。

    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所謂‘閑邪則誠自存,主一則不消閑邪’也)所謂敬者,主一之謂敬。

    所謂一者,無适之謂一。

    且欲涵泳主一之義。

    一則無二三矣。

    但存此涵養,久之,自然天理明。

    ”程子所謂主一,乃止于至當,而無邪思雜念之謂。

    故其所謂一者,初非空空洞洞,無所着落。

    《語錄》:“或問思慮果出于正,亦無害否?曰:且如宗廟則主敬,朝廷則主莊,軍旅則主嚴,此是也。

    若發不以時,紛然無度,雖正亦邪。

    ”如此說,則強系其心于一物;或空空洞洞,一無着落者,皆不得為思之正。

    何則?所謂一物者,初非随時随地所當念,而随時随地,各有其所當念之事,原亦不當落入空寂故也。

    《語錄》又載伊川語曰:“張天祺嘗自約:上着床,便不得思量事。

    不思量事後。

    須強把這心來制縛;亦須寄寓在一個形像,皆非自然。

    君實隻管念個中字,則又為中系縛。

    愚夫不思慮,冥然無知。

    此過與不及之分也。

    ”周子所謂靜,本系随時随地、止于至當之謂,非謂虛寂。

    然學者每易誤為虛寂。

    易之以主敬,則無此弊矣。

    故主敬之說,謂即發明周子主靜之說可;謂補周子之說末流之弊而救其偏,亦無不可也。

    故伊川又鄭重而言之曰:“敬則自虛靜。

    不可把虛靜喚作敬。

    ”(虛寂之靜固有弊。

    然恒人所患,究以紛擾為多。

    故學道之始,宜使之習靜,以祛塵累而見本心。

    此非使之入于虛寂也。

    故伊川每見人靜坐,辄歎其善學。

    〇初學敬時,雖須随時檢點,留意于主一。

    及其後,則須自然而然,不待勉強。

    否則有作意矜持之時,必有遺漏不及檢點之處矣。

    故伊川又謂“忘敬而後無不敬”也。

    〇誠敬二字,義相一貫。

    蓋誠即真實無妄之謂,敬即守此真實無妄者而不失之謂也。

    一有不敬,則私意起;私意起,即不誠矣。

    《伊川語錄》:“季明曰:嘗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要。

    此不誠之本也。

    ”令人悚然) 緻知之說,欲即事物而求其理,頗為陽明學者所訾。

    今之好言科學者,又頗取其說。

    其實二程所謂緻知,不盡如陽明學者所譏,亦非今世所謂科學之緻知也。

    緻知之說,亦發自明道。

    《語錄》:“問不知如何持守?曰:且未說到持守。

    持守甚事?須先在緻知”是也。

    明道訓“緻知在格物”之格為至。

    謂窮理而至于物,則物理盡。

    伊川則訓格為窮,訓物為理。

    謂格物猶言窮理。

    意亦相同。

    伊川雲:“若隻守一個敬,不知集義,卻是都無事也。

    且如欲為孝,不成隻守個孝字,須知所以為孝之道。

    所以奉侍當如何,溫清當如何,然後能盡孝道也。

    ”與後來陽明之說正相反。

    又曰:“學者先要會疑。

    ”又曰:“人思如泉湧,汲之愈新。

    ”又曰:“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失。

    ”又:“問人有志于學,然知識蔽锢,力量不至,則如之何?曰:隻是緻知。

    若緻知,則知識當漸明。

    不會見人有一件事,終思不到也。

    知識明,則力量自進。

    ”其視緻知之重,而勸人以緻思如此。

    明道謂:“知至則便意誠。

    不誠,皆知未至耳。

    ”伊川曰:“勉強行者,安能持久?除非燭理明,自然樂循理。

    ”又曰:“人謂要力行,亦隻是淺近語。

    人既能知見,豈有不能行?”一若行全系于知;既知,則行更無難者。

    不獨主陽明之學者訾之,即從常識立論者,亦多疑之。

    然二程之所謂知,實非常人之所謂知也。

    常人所謂知者,不過目擊耳聞,未嘗加以體驗,故其知也淺。

    二程所謂知,則皆既經身驗,而确知其然者也,故其知也深。

    伊川曰:“知有多少般,煞有淺深。

    向親見一人,曾為虎所傷,因言及虎,神色便變。

    旁有數人,見他說虎,非不知虎之猛、可畏,然不如他有畏懼之色。

    蓋真知虎者也。

    學者深知亦如此。

    且如脍炙,貴公子與野人,皆知其美。

    然貴人聞着,便有欲嗜脍炙之色。

    野人則不然。

    學者須是真知。

    才知得,便泰然行将去也。

    ”又曰:“如曾子易箦,須要如此乃安。

    人不能若此者,隻為不見實理。

    實理得之于心,自别。

    若耳聞口道,心實不見。

    若見得,必不肯安于所不安。

    ”又曰:“古人有捐軀殒命者。

    若不實見得,烏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于義,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殺生成仁者。

    隻是成就一個是而已。

    ”又曰:“執卷者莫不說禮義。

    王公大人,皆能言軒冕外物。

    及其臨利害,則不知就義理,卻就富貴。

    如此者,隻是說得,不實見。

    ”凡此所謂知者,皆身體力行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