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丘耳夢錄丙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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袂,偕子仇兮來而逝;轅連柏兮輗扶荔,骖和鸾兮朝上帝。

    按部安丘過王烈婦祠,以詩吊之曰:徑仄祠荒客倦看,鄉人伏臘自衣冠。

    疏篁秃柏晚何意,伏雪淹霜春未寒。

    尚有生刍堪薦玉,豈因黃絹卻迴鞍。

    男兒七尺應無限,矯首風塵萬事難。

    於乎兩烈婦!不過一闾閻之匹婦耳,弇州以方面大臣欽其節烈,或哀以辭,或吊以詩,裵回追悼,寄意良深,則當日之重綱常、崇名教,一時風尚蓋可想見矣。

     彭列女 明王枚臯妻彭氏,益都彭珩女,許聘未歸。

    臯病,極欲緻女一見。

    珩送至安丘,時年十六,見夫病笃,親湯藥不怠,已而竟卒。

    女恸絕而蘇,誓死守之禮,事舅姑,躬紡績,足不出戶庭者十四年。

    已而,舅氏以外訟牽遘送歸父家,事訖而還。

    越二年,有濰縣丁道平者,喪妻欲娶之,其父密議于母,女察知之,乃仰天長歎,面壁而卧,六日不食,沉沉就斃。

    丁道平悔之曰:家素守禮,求配貞烈,反速其死,不義之罪也。

    乃取壽棺贈之。

    女将訣,語父母曰:可束葦埋我,勿用丁氏棺,九泉之下欲見王枚臯也。

    瞑目而逝。

    父貧不能具棺,欲違女意易箦,四人莫舉,益以二人,重如之。

    舉家痛哭無計,遠近聚觀,有好義者施之棺。

    忽二人輕舉矣。

    成斂,與王枚臯合葬焉。

     李氏 李氏,城南大莊人,長适孔玉奇。

    孔為餘中表近屬,其人落拓,不事生業。

    康熙甲申大饑,欲挈李至鄰邑鬻之。

    李覺,即自絕食飲,亦不作一怨尤語,百計勸誘,唯言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而已。

    行至中道,氣血已槁。

    時李方娠,母子俱斃焉。

    李出田農,非有談說之素,乃能矢死,必遂如此。

    芝無根,醴無源,諒哉。

     徐氏 徐氏,南鄉農家女,年十九歸餘白墳村佃客荊永祿,頗宜室家。

    康熙戊子六月六日,永祿以疾卒,徐哭踴畢,即入室取鹽鹵一碗飲之而絕,年甫二十三,夫婦死不踰刻雲。

     花下飲酒圖 次岩劉公、蓮溪馬公,門地既同,居複對宇,結為昏因,情好日笃。

    馬女及笄忽患勞瘵,婚期屢移。

    女自知不起,慨然曰:遘厲虐疾,既不能事父母,又不能事舅姑,虛此一生矣。

    亟覓良工寫二公花下飲酒圖,牡丹數叢,扶以朱欄,二老婆娑傳杯花下。

    每一展閱,花明草薰,春光滿眼。

    馬女孝思亦盎然紙上矣。

    圖舊藏馬家,今歸劉氏。

     從一 安拙石先生《青社遺聞》雲,安丘梁某有女,許薛氏,薛氏貧,不能納采,梁遂背盟,以女再許他姓。

    昏期已逼,女乃自浼鄰妪,約前夫家先日來迎。

    屆期,薛氏父子牽驢持挺迎之,女父是日入市治奁具,女着嫁衣,攜橐裝欲出,母曰:汝明日于歸,今将何往?女曰:欲歸薛氏耳。

    母方阻其行,而薛氏父子已至,挾女驢背,疾驅而去。

    其父聞知,集數人要于路,有劉姓者為之不平,護其夫婦歸而成昏焉。

     能妾 諸生宋某,老而無子,家頗裕,供役使者唯一健婢。

    嘗夜煮豆汁為腐,有盜潛來,欲執主人,婢扼盜頸将入沸湯,盜極力擺脫,始得奔竄。

    後又有盜至,婢冠男子冠,捉刀立門後,盜方窺伺,即露刃相向,盜以為有備而去。

    主人嘉其功,留充下陳,遂與生子焉。

     何三 曹升六雲,何三者,邑之怪民也,性滑稽,多術數,其名與字弗傳也,而以何三名。

    餘童時聞諸裡井,凡事之縱誕言之刻異者,動必稱何三、何三雲。

    長而遊士大夫間亦頗有道其遺事者。

    三有女在濰,嘗遣力持書問之。

    而所遣者癅仆也,入城即遍詢何三所居,适問及三。

    三大恚,啟書乃聽然曰:女貪甚,一砧石尚須索耶,奈何?當與之耳。

    顧何以攜也,俾其人仆石加其脊,縛之數重,曰:若以此複。

    其人負石歸,困憊欲絕,抵家,女大怪之,曰:嘻,若殆觸我翁諱耶!其人始悟。

    邑有偷兒以新缯裹瓦礫于道上,遇拾得者即佯随之,乞分焉。

    拾者念欲全獲也,則以他錢若物擲之,而偷之計得,号曰撇白。

    一日,三拾得之,偷随乞如故。

    三曰:弟随我行。

    抵城北所謂龍灣者,三振袖一呼曰:吾與若兩不得耳!一青樓來邑中,倨甚,薄諸胥吏曰:若輩非吾偶也。

    諸胥怒。

    三曰:吾能敗之。

    遂僞為窭人,裝鹑衣、芒癇而攜纏頭一金,薄暮抵妓館。

    妓難之,鸨利其資,許焉,且戒以未曙即去,勿敗我名。

    三曰:如約。

    乃脫其芒癇,縛床欄上,甚固。

    妓笑問:何為?三曰恐失之耳。

    比雞鳴,促之。

    三曰:吾窭人子,一金豈易得哉?此數刻者而不予緩。

    未幾,又促之,對如初。

    妓大恐,強排之。

    起則解其向之所縛者,纏綿糾結,不可卒解。

    未及半而天曙,群胥至矣,噪曰:若不我輩偶,而乞人偶耶。

    妓大慚,狼狽去。

    三嘗與其輩行城上,下故菜圃也。

    适數村婦過之。

    三謂此數婦者,吾皆能與接唇。

    衆斥之。

    三曰:請決賭。

    遂下城一呼曰:若盜食吾韭!諸婦愕然不服。

    三曰:吾嗅,若口有韭氣者,則真盜食矣。

    諸婦恃其理直,任嗅之。

    而城上遙觀以為接唇也。

    輸若賭焉。

    三暑中涉汶,遙見數妓盛服騎驢将有所适。

    三若弗見也者,預脫衣履,策蹇亂流而濟中渡。

    佯驚曰:乃若姊妹耶!下驢執辔唯謹,妓故畏之,不覺一時俱下,而盛服沾濡盡矣。

    諸儒生赴郡試,必拉三與偕,資談谑為歡笑耳。

    三嗜面,一日入食肆,衆先與主人約制一面,特大而糁巴豆末少許。

    三熟視啖焉。

    抵寓,衆曰:我輩出遊,屈君守戶。

    則其鐍戶以往。

    三藥發内逼,計無複之。

    窺床下有篑,敝矣,遺其中,滿焉。

    力疾庋梁上,計衆将歸,取棗數枚卧食之。

    衆呼曰:何三,爾安所得棗?三匿笑不應,衆共嬲之,始以手指梁上。

    衆歡曰:棗在是矣。

    群趨之,而所癆者,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