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文教部三 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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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通典四庫全書提要 欽定皇朝通典一百卷乾隆三十二年奉  敕撰以八門事一如杜佑之舊其中條例則或革或因如錢币附于食貨馬政附于軍禮兵制附于刑法于理相近于義有取者今亦無所更易至于古今異制不可強同如食貨典之榷酤算缗禮典之封禅前朝弊法久已為  聖代所除即一例從删不複更存虛目又地理典以統包曆代分并靡常疆界參差名稱舛互故推原本始以九洲提其大綱今既專述 本朝自宜敬遵 今制乎  威弧震式廓皈章東出日之邦西括無雷之國山河兩戒并職方近複戡定冉駹開屯列戍  皇輿廣更非九州島舊界所能包故均以  大清一統志為斷不更以禹貢州域紊 昭代之黃圖至杜氏述唐朝掌故與曆代共為一書故皆紛綴篇終其文簡略亦體裁所限不得不然今則專勒一編式昭 國典當法制修明之世  鴻猷政史不勝書故卷目加繁溢于舊笈且杜氏所采者惟開元禮為詳今則  谟烈昭垂各成完帙禮有  大清通禮  皇朝禮器圖式樂有   聖祖禦制律呂正義  皇上禦制律呂正義後編刑有  大清律例兵有中樞政考地理有  皇輿表  大清一統志  欽定日下舊聞考 盛京通志熱河志滿洲源流考  皇輿西域圖志又有  大清會典及則例總其綱領八旗及六部則例具其條目故縷分條系端委詳明用以昭示萬年誠足美乎官禮又豈徒杜氏之掇拾殘文裒合成帙所可同日語哉 皇朝文獻通考四庫全書提要 欽定皇朝文獻通考二百六十六卷乾隆十二年奉  敕撰初與五文續文獻通考共為一編乾隆二十六年以前朝舊事例用平書而述 昭代之典章錄 列朝之  诏谕  尊稱  鴻号于禮當出格跳行體例殊呂于畫一遂  命自  開國以後别自為書後續通典續通志皆古今分帙即用此書之例也其二十四門初亦仍馬氏之目嗣以  宗廟考中用馬氏舊例附錄廟因而載入  敕建諸祠仰蒙  睿鑒周詳  綸音訓示申明禮制厘定典章載筆諸臣始共知尊卑有分名實難淆恍然于踵謬沿之失乃恪遵  聖谕别立廟一門增原目為二十五其中子目田賦增八旗田制錢币增銀色直及回部普兒戶口增八旗壯丁土貢增外藩學校增八旗官學  宗廟增崇奉  聖容之禮封建增蒙古王公皆以今制所有而加市籴删均輸和買和籴選舉删童子科兵考删車戰皆以今制所無而省至象緯增推步物異删洪範五行國用分為九目尊号冊封之典自帝系移入王禮則斟酌而小變其例者也考馬氏所宋事雖以世家遺蔭多識舊聞然計其編摩實在入元以後故典章放失疏略不詳理宗以下三朝以國史北移更阙無一字案理宗以後國史元兵載以北歸事見宋季三朝政要序今則  聖  聖相承功成文煥  實錄  記注具錄于史官公牍奏章全掌于籍氏每事皆尋源竟委赅括無遺故卷帙繁富與馬氏原本相埒夫尚書兼陳四代而周書為多禮記亦兼述三王而周禮尤備監殷監夏百度修明文獻足征搜羅自廣有不必求博而自博者矣 史學 阙名 儒者以五千年前後之史鏡億兆人操作靈頑之質三代以始迄于有明持論不刊行于上下效之襲于長稚沿之方是時也震旦儒士锢于見聞雖漢唐史志頗詳嶺以西地埶國名而風教阙如元代幾囊括全亞洎入中原鞭長莫及其時士夫未聞究心印度波斯突厥諸事實以考政俗興衰之者 本朝大啟疆宇風力所陸詟水栗而三百年來氣運轉窮易曰窮則變變則通中國之通斯雲劇矣而不變而至死不變即變已民議官士彈國萃什伯千萬之儒冠縫掖谘以三通廿四史之名能備舉其目者不可多得何論寰球夫溺水求援衣不待解落井下石狼已甘心不先使之洞燭古今中外情形而望其奮起是奏韶濩于聾俗固亡怪已荀子曰欲觀聖王之則于其燦然者矣後王是也謝秋水曰學明理于經而習事于史史于學居十之六而閱曆煅煉又居其四是故不通中史不知秦漢以來之政治學術或為真源或為孽派經數千百變而靡所底而制度典章文物之顯易其程者尚不在此例不通西史不知歐洲數百年以前世家執權民狃故常士譚空理如西曆一千二百七十八年英吉利人誣格物者為妖術頗于中國永和遺風為近惟彼愈變愈實中國愈變愈虛合中西諸史勘之竊惑乎日變皇王之精意者猶硁然以不變為詞而于俄之大彼得法之拿破侖美之華盛頓一切故實未曾夢見者辄曰彼舊俗然烏有所謂百年以來之新政昔耶律德光謂臣曰中國事皆吾知之吾國事汝曹不知也夫以遼與今日泰西較其智愚工拙何如矣而尚能若此然則吾中國四萬萬人曾無通知各國治亂興衰之由者可乎不可 古者六經皆史也尚書左史掌之春秋右史掌之尚已易為蔔筮之史詩列國得失之禮樂史氏之制度經與史相表裡者也及乎變周之文從殷之質楚書乘各自名家于是以馬班纂述為正史荀袁紀事司馬通鑒為編年之史至于兵刑譜系之殊科诏令奏議之合隸若者為地理遺編若者為職官故事若者沿周官六典之遺若者仿劉氏七之體夫判析源流周知派别原為史家常例而有志之士尤以單心四民教養之原通考曆代禮樂兵刑之制能見諸施行者為要務若夫襲宋代誅心之餘論沿明人評尾之陋習衍為空談博取甲第斯又每愈下者矣要之考古以證今由中以逮西博觀而約采規時而達用之四者史學之宗恉也 是故讀曆代正史編年紀傳之錄通古史也讀 國朝東華錄東華續錄魏默深聖武記諸書通今史也讀黃遵憲日本國志王韬法國志略慕維廉大英國志徐景羅俄史輯譯岡千仞米利堅志沈敦和英法俄德四國志略暨日本岡本監輔萬國史記艾約瑟歐洲志略希臘志略羅馬志略及林樂知嚴良勳李鳳苞四裔編年表王韬普法戰紀林樂知昂翟來東方交涉記林樂知鄭昌棪列國歲計政要李提摩太泰西新史覽要通西史也惟是中西文字回然不侔諸史多經翻譯而成詞意蕪誠所不免是以初學多苦其聱牙通人又鄙其委瑣是在儒者平心靜氣以西史之精者與中史參互研究可耳嘗謂從前未有西學華人罕能通史學精史裁訂謬者頗不乏人然能破秦漢以來治亂得失之症結者十無一二今襲西學之皮毛華人轉欲廢史學無西學史學亡有西學史學亡欲拯其失首宜顯揭古今各國政術異同以知強弱存亡之本次考列國源流種類遷徙次列帝王人物中西比較次明各教派别否知将來環球大地不能越素王改制精心次表各國和戰機要有關全局者次詳各國古時土番與中國獞黎蠻苗漸次消滅之理此次明應讀史書其詳容每冊列考鏡唐太宗雲以古為鑒可知得失餘謂合中西之古以為鑒其收效更何如矣 泰西不立史館報館即其史館也凡遇開議院時君主臨駕王公大臣暨各議員臨焉無論事之大小各伸其說以剖判是非報館即書之以傳諸一國布諸五洲記有之史載筆士載言其遺意欤故語無忌諱言多實箓視中國之史書為尤足信其推廣新聞紙之多雖至酒樓茶肆往往而有是史館為一國公有之權史學乃四民與知之業且凡地數民數比校多寡火車鐵路電推算方裡貨殖出入噸數以及官制教會學校國計兵數靡勿簽記赅核與中史各表志例同按漢書藝文志小說家出稗官如謂王者欲知闾巷風俗故立稗官以講說之今日之報章即異日之史料政治家格緻家律法家胥權衡于此一舉而三備焉故本報之首史學專門者誠重之也誠慎之也 讀史記叢論 世傳家天下者自夏禹始史記載禹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喪畢益讓帝禹之子啟而辟居箕山之陽孟子所述義亦從同然則啟之有天下是天下之人與之非禹傳之也審矣故謂家天下者自夏始則可謂禹始則禹其矣 秦始皇即位即以愚天下黔首為心讵知其失天下也卒亡于首先發難之陳涉陳涉一黔首耳振臂一呼天下雲集響應項羽沛公繼陳涉而興者陳涉不反天下不亂沛公項羽雖有大志恐未必即起而與秦為難也是故秦家天下雖亡為漢而緻秦之亡者未始非陳涉階之厲也秦始皇欲愚黔首卒為黔首所愚後之王者慎勿輕視黔首也夫 高祖性豁達不事生産其隐于芒砀山時從者已日益衆飲食服禦誰為供給勢必出入山澤奪取小民如寇盜之所為耳觀其與項羽戰羽将烹太公高祖神不為動且曰分我杯羹斯雖事勢逼迫然父子天性凡有血氣豈忍出此言哉高祖其誠亡命之徒欤後之得天下也幸承秦敝之後且得蕭張諸人佐之耳高祖烏足以訓天下哉 漢高之被圍于荥陽也幾不免幸紀信代高祖诳楚漢高乃得脫紀信卒為項羽燒殺是役也紀信不死則漢高不得生漢代四百餘年之天下皆紀信一人之力也及高祖即帝位大封功臣而獨不及紀信豈紀信已死而遂以為可欺耶夫高祖之寡恩固不獨于紀信也獨惜當時蕭何諸人亦不為紀信一白其九原有知恐諸人亦無面目見紀信矣 言封禅者莫盛于始皇時凡在方士莫不谏行言聽勞民傷财怨滿天下而神仙卒不可見不死之藥卒不可得秦之速亡封禅亦與有力焉此固有天下者所當共鑒者而漢武帝即位信用方士專事封禅老而不悟卒至天下罷敝百姓怨毒不為亡秦之續者幾希噫位莫尊于天子責亦莫重于天子顧可棄天下之大萬民之衆于不顧而任情妄作者哉 史記曆書及天官河禅等書皆渺茫不經無關國政不如删去 楚殺伍員之父伯嚭之祖平王之過舉也子胥伯嚭既奔吳破楚戴天不共之仇亦既報之複鞭平王之屍不太過乎夫子胥伯嚭鞭平王屍為其父若祖也其父若祖既臣平王則見殺于君亦分之所不得辭者君之于臣雖親不若父子而尊則一也複父若祖之仇固為孝子順孫然父若祖之君即吾之君也為父若祖而鞭其君之屍不獨己為不忠即陷父若祖于不義是不獨不忠于君并不得為孝其父若祖子胥伯嚭殆亦逞一時之忿而忘大義者乎 春秋五霸桓文為盛然文公為公子時愛齊女留齊無去心幸齊女及趙衰諸臣謀醉之乃載以車行卒反國遂成霸業使當時無齊女及趙衰諸臣則重耳亦不過終老于酒色湮沒無聞耳夫重耳周流列國在外十九年辛苦艱難備嘗之矣猶不免溺于晏安不顧祖宗之大業酖毒之喻其信然乎 小白以齊亂而逃亡重耳以亂而出奔及歸齊歸遂發奮圖霸事業卒為春秋之冠西國王子遊曆之制豈無深意乎夫居移氣養移體汨沒志氣之機也為君者系一國之存亡屬萬民之觀聽志氣既惰猶有政以為國乎觀齊桓文之霸而益歎西國王子遊曆之制之也 漢蕭何及曹參嘗有郄及何死推賢唯參參為相一遵何制無所變更嗚呼是二臣者皆可謂漢高之良臣何能忘參之郄而舉之何深知當時相國者非參不可忘私怨者顧公義也參則以為天下初定法不容擾何既定制無弊遵而守之民乃甯一安得以一人之私而不顧天下之公乎萬民安業參為相之功也高祖得賢何舉參之力也何可謂舉得其人參可謂不負所舉矣是故之二人者誠相得而益彰者也 漢非蕭何不得為漢無韓信不能滅楚及高祖即位後于蕭何則執而系之于韓信則縛而殺之漢高祖亦寡恩矣哉然信則以謀反故殺之猶可若何何為哉貴為相國臣位極矣以細事而遽付之獄吏之手何反複輕刑至于此極也漢高誠莽英雄哉 亞夫将軍軍細柳法令嚴肅天子為屈亞夫将兵之道誠矣然亞夫既為将則兵即為亞夫之兵亞夫亦知将為誰之将乎誰使為将誰使将有此兵則皆天子也軍中聞将軍令誠以軍中為将所制也然制将者其誰乎誰為制将誰予将以制軍之權則又天子也兵知有将将顧可不知有天子乎奈何以軍禮見天子于軍中耶是故将兵之才亞夫固有餘矣事上之道不免猶有遺憾乎 豫讓不肯臣趙襄子曰既已委贽臣事人而求殺之是懷二心以事其君也旨哉是言誠足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矣然讓本範中行氏故臣中行氏滅于智伯智氏乃中行氏之仇也讓不為中行氏報智氏而顧為智氏之臣且為智氏報趙氏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既臣中行氏則中行氏既滅其為家臣者與之偕亡耳更臣他氏已二主矣所臣者為智氏可乎哉讓亦思智氏為中行氏之何如人乎責其事趙氏則知已臣智氏而不可複臣趙氏當其臣智氏之時亦嘗念及臣中行氏乎忠于智氏而不忠于中行氏何前後如出二人耶推其心不過智氏待之厚中行氏待之薄故一則報其一則忘其也觀其衆人遇我衆人報之國士遇我國士報之一語可以抉其隐矣嗚呼讓也烏足為天下後世之為人臣者訓耶 秦李斯子由歸自三川百官為壽門庭車騎以千數斯歎曰物禁太盛斯起布衣位極人臣富貴至矣物極則衰吾未知所稅駕也聽其言一若斯固明大道者然趙高欲廢太子而以富貴動斯斯又戀其爵祿無所建白苟容阿合盛極必衰一語出于斯之口者又不知何所往矣斯苟能乘時而退則後日夷三族之慘趙高雖狡亦何自而加于斯之身哉嗚呼求容固寵之斯竟為首領不保之斯矣觀其從高廢嫡之舉可知昔日之歎非畏其盛特恐其衰耳 自古行非常之事者必待非常之人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才尤必有非常之器才者行事之基也器者載才之具也有才則事可以有成有器則才乃以有濟有才而無器則僅足以亂世而不足以治世有器而無才則但可以處太平之世而不可以處離亂之世嘗讀史記戰國時之士大夫才具之大可謂極矣然大抵局量褊淺規模卑狹擾擾數十年紛紛六七國其君若臣莫有裨益于天下徒緻紛争擾攘戰争殺伐自春至冬迄無已日自朝至暮靡有止時雖秦始皇并吞六國天下一統然所用李斯諸人要皆有才無器之徒故陳涉一呼天下雲集響應而秦遂有土崩瓦解之患漢高一豪徒耳蕭何張良縱非大器已超出于戰國士夫之上遂定漢家四百餘年之天下嗚呼戰國時之士夫之才上下數百年縱橫數萬裡此為不可多者而卒無所成就不其惜哉然則無器者雖有才亦不足恃矣 秦始皇焚書論 蘇東坡以始皇焚書之罪歸李斯是不然始皇之焚書無待于李斯雖李斯言之遂焚詩書百家語然使李斯不言其便始皇必自為之而不疑何也蓋當始皇之時三代之道廢嚴刻之法興其視古聖之書為無用贅疣之物久矣斯惟探始皇之心以逆意導之使始皇盡滅古法而尚督責耳斯蓋趨時求榮而已然使始皇能計上世之事法殷周之親君子遠小人發奮修政省刑罰重士民若是則斯雖狡其敢于始皇前上焚書之說耶且始皇果能遠小人則李斯輩者安得足于秦之朝耶故焚書之舉吾不曰李斯而曰始皇及其亡秦也吾不曰二世而曰始皇夫陳涉氓隸之人而遷徙之徒耳無湯武之賢非王公之貴而能奮臂于什伯之中緻天下之英雄豪傑群起而攻秦者無他始皇不親士民不修政事廢王道禁文書蔑古聖棄禮義以自肆于天下使天下之臣民鹹不安其所其素為天下臣民所怨惡者也是以陳涉一呼天下遂雲集而響應亡秦之機兆于此矣嘗推始皇之心以為天下已定法令當一使諸生不師今而學古恐其議吾之短苟或弗禁則主勢弱矣此始皇之所以焚書也然而始皇之心猶未已也故又坑儒生四百餘人始皇亦恐主勢弱而已不意事竟有不可逆料者夫秦之所以亡以立少子胡亥也胡亥之所以立以長子扶蘇在外也長子扶蘇所以在外以谏坑儒之故也秦之所以坑儒以諸生之議也諸生之所以議以焚書故也推其源考其本而知亡秦之禍實基于焚書之舉也悲夫始皇欲弱天下而反自弱也然焚書而亡者不獨始皇已也厥後漢高入關蕭何不收詩書而收圖籍項羽盡焚之而項羽亦亡矣焚書而亡于斯可鑒後之君子欲治天下尚勿蹈前車之轍也哉 張耳陳餘論 陳勝曰壯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将相甯有種乎旨哉言也夫生當亂世苟有憑借之具豪傑之資孰不欲三分天下南面而王哉秦并天下暴政橫行天下怨毒豪傑起中原之鹿誰其死之于是凡有血氣者遂起而與秦争天下張耳陳餘亦當世之稱為豪傑者也觀其谏陳涉王楚語固審時度勢顧大局而不私一己者然綜覽其生平有愧于豪傑之稱者多矣夫所謂豪傑者磊落轶蕩強毅果敢才德過人智勇出衆能忍小忿不亂大謀能成大事不貪小利者也乃耳餘始以信義相約繼以勢利相傾卒至一世豪名堕于一旦所謂豪傑曾若是乎張耳圍于巨鹿陳餘擁兵不救耳責讓餘遂成怨隙夫餘受吏笞耳知責餘不能忍似耳固能忍辱者乃至此而又不能忍何前後如出二人耶餘既解印耳遂據之餘又怨耳不讓何戀利祿貪爵位若是耶窺其意不過欲得将印以專制兵事俾可以取富貴博榮寵已耳初非有大志者也夫自古成大業者必有兼人之器過人之識能有所忍而後可以盡天下之利不有所貪而後可以得天下之勢小忿不足以動其氣利祿不足以動其情肆天下之所為而徐以制其後然後天下皆入我籠絡受我箝制而事乃有濟項羽之勇遠勝高祖乃滅強秦而取天下者不在于楚而在于漢何也曰羽雖勇悍而其器其識則固褊淺而遠不逮高祖者也是故以項羽之才而器識褊淺且受誅于高祖彼張耳陳餘才既遠出于項羽下而欲求不死于高祖其可得耶夫秦皇暴虐天下愁怨正與人以取天下之資也借使耳餘能用天下豪傑之士收山東敢死之卒引兵西走疾入鹹陽則可以定郡縣據關中而制天下迨項羽高祖起兵而中原之鹿已入于張耳陳餘之手矣此豪傑之所為也 嗚呼天下紛争之世正丈夫立業之時能定諸侯即南面而王耳不知出此而顧以私忿相争緻敗聲名堕事業不其惜耶或謂兩虎不相扼兩雄不并立自古為然使有耳而無餘則耳或可以成大事使有餘而無耳則餘或可以成大功互相為倚即互相為制此非必然之勢欤曰是固然也然使耳餘固為豪傑則大丈夫貴自立耳若沛公項羽可矣何必因陳涉而始起事哉且其後耳既歸羽餘誠可以專制兵事舉良将勁卒以争雄天下何又怒張耳王而餘獨侯哉嗚呼豪傑之志僅在封王封侯也耶既歸漢複背漢不用左車之計卒為韓信所禽遂喪元首尤不得謂知兵之士向使用左車計則韓信可禽沛公可破漢之為漢未可知也項羽有一範增而不能用陳餘有一左車而不能從此尤千古所深惜者也蓋嘗推而論之自古得天下者莫易于高祖高祖一遷徙之徒編隸之氓耳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而天下數十國項羽百萬兵如摧枯拉朽發蒙振落取天下如反掌後世若之石勒唐之李密其才德器識實遠勝于高祖百倍而卒不能為天下主者則以所處之勢異耳承三國唐繼六朝其時刑法不及秦之毒也天下怨苦不及秦之深也高祖時天下苦秦已久故取之也易非固有得天下之器與識也向使耳餘之器識不若是其褊淺則其賓客莫非豪傑智謀之士當不獨左車一人秦家天下吾不知其入于誰之手矣惜哉耳餘有得天下之資而無取天下之志也是故成大業者處可為之勢尤必有欲為之志有欲為之志尤必有能為之才有能為之才尤必有可以濟吾才之器與識吾嘗曠觀千古而得其人矣有濟吾才之器與識而無可為之勢者李密石勒是也有欲為之志而無能為之才者苻堅劉備是也有能為之才而無濟吾才之器與識者曹操孫權是也若耳餘者有可為之勢而無欲為之志直無大志之徒耳烏足以雲豪傑哉 淮陰将兵論 用兵之道勇冠三軍易謀出萬全難謀集千人易斷在一心難是故有勇不如有謀謀不如斷勇而無謀是暴勇也暴勇者必敗謀而不斷是疑謀也疑謀者弗成項氏之滅非勇不足也劉氏之興非勇有餘也謀與不謀斷與不斷也項王勇悍仁強為漢王所不及然而匹夫之勇婦人之仁有勇無謀卒至其強易弱其端在驅範增以歸田其機尤在驅韓信以歸漢将才如韓信楚失之而漢得之此天所以奪項而予劉也漢王将将而韓信将兵以名将佐興王國士無雙遂為戰功第一故吾不多漢王之謀而多韓信之謀也且不多信之能用己謀而多信之能用人謀也世之論将材者必推韓信孫吳不足道也起翦頗牧以下乎其對漢王曰陛下将兵不過十萬臣将兵多多益自秦漢以來未始有将材如斯之優也夫将将非真主不能而将兵之能事可謂獨絕于天下嘗試略舉古來名将而歎選将之難其人也趙雲膽壯猶資諸葛之指揮周勃令嚴尚乏陳平之計略勇可恃而謀不可恃非将材之全者也乃或則神機勝置孫吳兵法而不談或則折節讀書授春秋漢書而熟習此豈有異術哉不讀兵書者有謀以為之闇合多讀兵書者有謀以觀其會通疆場無必勝之兵而帷幄有必勝之将将固自有也得将材如此而又值需将孔亟之時此韓信可以無求于漢王漢王不能無求于韓信也顧或謂信少不能自治生業長不能自結主知賴蕭何力薦于前張良贊成于後用使登壇拜将一軍皆驚由是順風而呼虜魏王禽夏說兵下井陉成安授首背水一戰千古稱奇惟是兵法數言韓信以之成功而馬谡卒以之敗績豈非天将興漢故使所向克捷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