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文教部三 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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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論史事菰中随筆 顧炎武 漢未絕則光武中興漢絕則昭烈再世是以功德本乎祖宗滅秦者秦非六國誅莽者莽非漢兵是以推戴系乎民心才高天下則漢祖唐宗才醜德齊則三國南北是以戡定在乎人事五胡藩鎮積數十年已成之形則河山分裂隋季元終僅十餘年之盜則不傳其子是以分合視乎成形世祖自信于會宛之日少康惎澆于牧正之時是以大器觀乎人主六國首事之時憂在亡秦而已而不知劉項之分争者五年舂陵起兵之日誅莽而已而不知赤眉王郎劉永張步隗嚣公孫述之各據者十二三年初平起義之時讨卓而已而不知傕泛二袁呂布之輩相攻二十餘年而卒為三國陽舉事之日患在獨夫而已而不知世充仁杲建德之倫十餘年而始克平之是知相因之勢聖人不能回而已見之形非智士之所患也深思而逆為之計豈不在乎識微之君子哉 盜之興天之所以開真人也王莽之世劉崇翟義之倫既不能克不生盜則海内不亂而真人亦無所憑以出故新市平林為光武之先驅及寇剽日久野無所掠人窮反本厭兵愁泣而太平之兆已開于是甲齊熊耳兵散歸田而天下定于一矣故盜賊之生不得不生其散不得不散勢有相因而天心系焉繇今證古則天意若有可知者申生之缢韓原之獲子圉之逃若此者為文公也衛太子之不得其死孝昭之無嗣昌邑之不君若此者為中宗也孝成之絕嗣袁平之短折王莽之篡代若此者為光武也傳曰不有廢也君何以興故惠懷之際國幾亡矣而君子以為天之啟居攝之年漢中絕矣而識者以為天之祚劉 明封疆之律固嚴而待死事之臣太薄且如州縣之吏或任未久或兵力不支與城俱亡雖無益于邊陲之事而其人之責則已塞矣惟督撫大臣不可以此寬其失地之律然斷脰決腹一瞑而萬世不視不知所益以憂社稷者古人亦未之苛也非其人而遣之則罪在中樞當其事而掣之則罪在主者而死事之臣自可錄其節而掩其眚庶乎平明之論與人富則難使也夫人之輕于生必自輕于貨也始古之士大夫不封殖不厚奉視天下之物無以幹其中彼且不知世利之足戀也而後可以然于一死今且天下之士大夫而莫不愛金官日尊而金日益多金多而愛與之終始彼又安肯一旦舍此累累者而死也田單天下之奇人也能以二城複興齊國及至封為安平奉以夜邑娛以淄上黃金橫帶而騁乎淄渑之間則無死敵之心矣是故人富而重其生絕吭伏劍不出素封千戶之家感自裁多在婢妾賤人之輩嗚呼富未必富也生未必生也古之偷生蒙恥幸免而歸為鄉裡所不齒者未若今之甚也非特不齒也破其廬其資燔其室而後厭于人心者何哉古不富而今富也富然後樹怨深富然後人思奪之于是腼然面目者不敢見人而藏顔有北之鄉匿影曦光之下嗚呼雖悔之何及哉 古之治兵者營平久駐湟中月計糧谷茭數十萬未見累民古之理民者乖崖甫至成都即奏罷陜西米數萬未聞餒士古之養兵者荊州十年之積不煩轉運古之利民者内史牛車之輸不費追呼 明宣宗時特三法一久任二不次遷擢三不限流品 萬曆庚戌丙辰用閣臣言館選隔科一舉故二科獨無庶吉士本舊制也至崇祯甲戌丁醜複行之 守令之難有四坐堂皇撫一邑專精課士何業不就而時日耗于趨迎精神殂于饋遺帣鞴鞠跽東西奔馳其難一工于彌縫事上官者躐薦台省不者辄以他事中之畏簡書不若其畏上台其難二首尾牽制文移把持尺寸以上不得輕有所舉長材無以自見掣肘之患其難三官如行馬僅一過耳書役為主人官者為客則其弊不可得知知不可得竟其難四既責其拊循而以征輸不及額議罰既戒其貪墨而以設處不誤公為程有以己之不廉成己之不法亦有以己之不法成人之不廉 萬家之邑必有士夫數十谄谀相先侈靡相耀子女姻亞童仆坐較金帛以為意色稍不能忍必且诪張恣睢而取必于官 海忠介惟有一袍一仆之風始能建言世廟陸文定惟有焚香啜茗之緻始能不謝分宜 茅屋數椽穜稑百畝僅給衣食如吳介肅之高持剛介寡與誓不營私終身不渝如何文肅之正大敝裘尚假于人牝馬亦非己有如陳茂烈之風紀自持 卑者積俸以取遷除巧者捷以營津要 漢之能吏多出掾史唐節度所辟書記亦往往入而為大官即明之初吳讷以醫起中丞郁新嚴震以人才登八座楊士奇以白衣薦舉而直綸扉陶魯以恩蔭而至金吾黃福以貢士而為六卿胡俨以鄉舉而為司成锺蔚能以吏員而為郡守龔子刍言謂今江南雖極大之縣數萬金之富不過二十家萬金者倍之數千金者又倍之數百金以下稍殷實者不下數百家以戶口數十萬之大縣而富戶不過千餘于千家之中而此數十家者煩苦又獨甚其為國任勞即無事之時宜加愛惜今多事皆備辦富民若不養其餘力則富必難保亦至于貧而後已無富民則何以成邑宜予之休息曲加保護毋使奸人蠶食使得以其餘力贍貧民此根本之計又曰一邑之中食利于官者亡慮數千人恃訟煩刑苛則得以吓射人錢故一役而恒六七人共之若不生事端何以自活宜每役止留一正副供驅使餘并罷遺令自便營業而大要又在省事事省則無所售其吓射即勒之應役将有不願而逃去者尤安民之急務也 盧九台告人曰不肖十分精神七分調停宰輔台省一分消耗簿書期會其籌兵設策隻二分餘耳若得五分辦賊亦不至任彼猖狂 古之治兵者必治賦古之治民者必籌兵而漢之太守皆自為将自古守令将帥之不相為用未有如今日者也 熙豐之法有至今不變者經義也武舉也茶馬也崇觀之法有至今承用者鄧洵武之官階也 孫沔以張禹李林甫斥呂夷簡而夷簡以為元規藥石之言恨聞此遲十年爾又如文彥博請召還唐介宋時相臣尚有此 巴蜀被文翁之化易議刺為文章南陽被召父之化易商賈為本業穎川被黃韓之化轉争訟為笃厚 非常之策陳湯不奏于公卿度外之功班超不謀于從事 不備不虞不可以師韓世忠京口之戰隻不曾備得無風及火箭二事遂敗于兀朮故用兵者在先識己之瑕而後可以待敵 論黃帝 黃帝之事初不載于詩書惟易系辭禮祭法春秋左氏傳間一援引然語焉不詳仍無由得其事之本末而雜見于諸子百家中者其文複不雅馴為通儒所不道蓋所傳者既非其真而支離附會為不少矣今按諸子中老子道德五千言要無一字涉及黃帝至莊列二編稱黃帝者不一而足則言黃帝者自當以莊列為濫觞而他書其後焉者也列子雲黃帝神遊于民無嗜欲之國不知樂生不知憂死其國不知去中國幾千萬裡在弇州台州之間黃帝無思無慮者三月既寐而覺仍為修身之事要未得其完之法寝而入夢神更遊于象外曆二十有七載中國四境民俗粹美渾噩甯谥遂無倫比焉此列子之言也又列子謂惟黃帝孔子能辨夢覺世無黃帝孔子誰能辨之則以黃帝與孔子并言又列子引黃帝書雲谷神不死是謂元牝元牝之門是謂天地之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今在老子道德經五千言中不言老子而徑稱黃帝書其殆史儋直用黃帝語而隐其名即語所謂述而不作耶他如黃帝書又有雲形動不生形而生影聲動不生聲而生響此黃帝書久已散佚無由見其全帙矣又有雲精神入其門骸骨反其根又有雲至人居若死動若械又别一紀載雲周穆王上昆侖欲視黃帝宮注謂即黃帝至西方之行宮凡此皆黃帝之事散見于諸子中者至若素問一書近今中國儒者互相考定以為其書實中朝周末戰國時人所著凡有所問皆稱黃帝凡有所答皆稱岐伯間稱鬼區臾俱為假其名以顯其義今觀其書發明病情研窮醫理具有古時格緻之學而終以道為為歸宿是真道家之言矣書内亦記黃帝升天之事第不及史遷所記之詳而就黃帝岐伯問答之辭玩之可以見戰國時人以為古時真人其才其力實足以持天地執陰陽蓋其精神充足意識奠定故能與天地同體而同用又至人真人聖人三者皆能葆精神節嗜欲年壽以百歲為度亦可見戰國時人俱以黃帝為醫術之祖而孔子孟子不之知而不之言者孔孟之世尚謂有其說而為戰國時人所依托為無疑也他如春夏秋冬黃帝皆有論說謂春時宜有好生之德夏時不可輕怒秋時刑罰宜緩又謂春時肝易受損夏時心易受損秋時則肺冬時則腎均易損傷又謂天下有九州島人身有九竅人之一身陰陽共分十二經從手起至足止外與天氣相通又謂天氣地氣雲氣氣有三類不正之氣每于暗中襲人令人陰受其損緻成種種疾疢若先辨其由來預為衛攝可期克保天年不緻短折而今世之人每有暗疾其病之生皆外來之邪氣為其病根人果能學道家之清淨葆其真元将見烈風不能害毒氣亦不能害凡此皆素問所紀黃帝之言也素問中亦言地球懸于空中向東而行天向西行黃帝祈岐伯解釋其義岐伯雲金木水火土五行麗于地故随地而行與日月五星行于天空者正相類又言地上生物虛者所列應乎天之精氣 又黃帝問曰地之為下否乎岐伯曰地為人之下太虛之中者也黃帝曰有馮乎岐伯曰太虛舉之也素問中有此言可知戰國時中人之能明格緻者已知地球懸于空中而于天官家言大有關系内又有中土各國皆有吉兇相應之星占之以測國中後日所有吉兇之事而此事實先見于巴比倫古書即如五行亦波斯古書所載以此觀之則素問地球懸于空中雲雲先時自必從巴比倫漸推漸廣得入中國閱舊約但以利書二章所設之官巫觋太史博士與中土分立公孤六宮相似可知中國古時與西國風俗本自相通而從西方以至中國為無疑義明也又素問中黃帝不專言治病亦喜精察種種之道其所為道正與堯舜周公相傳之道無殊特所雲黃帝實出于假托耳更考莊子之述黃帝其意以為黃帝倚其道力可以勝天其謂黃帝得之以登雲天是也莊子之言列子素問均有此意特不知何書先言大約彼時世人多喜為如此之言耳又天地篇言黃帝遊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侖之邱而南望還歸遺其元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離朱索之而不得使吃诟索之而不得乃使罔象罔象得之黃帝曰異哉罔象乃得之乎是言聰明者不能得而愚昧者得之馬太福音十一章耶稣于賢智隐之愚昧顯之耶稣又謂人能将所有财物舍去始能得其無價之珠蓋指福音真道即此意也又莊子天運篇言黃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親死不哭而民不非也又一處言黃帝問于廣成子廣成子居空同黃帝問至道之精雲我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養人民我又欲官陰陽以遂生為之奈何此則莊子之言黃帝者有然更考之世本世本謂少昊孫樵昌意曾孫帝喾帝喾之子帝堯又雲黃帝别子昌意昌意子颛顼颛顼子瞽瞍瞽瞍子舜世本系戰國時書其時各國皆有宗譜觀世本可知大概鹹以黃帝為始祖有所不備則造以補之孟子所言瞽瞍亦系因時人造之言蓋曆世久遠後人何由知之詳耶至瞽瞍何以知為後人造則以舜祭堯不祭父故而後人又以舜不祭父中必有故故又造諸不之事似不當祭其間各譜用黃帝為祖如此其尊即可見其為拜奉祖先之意所成故各争先而恐後大抵其時列于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爵者自不敢不以黃帝為祖也鲧為禹之父亦由颛顼黃帝而來衛韓鄭邾均有以黃帝為祖之譜楚國亦然俱自謂黃帝之支派世本内有數百家足以證明其事之實至國家變革之時每封虞夏商周之子孫以緻祖宗之血食不廢故戰國時各國皆言出于黃帝而制祭法我人觀此祭祀即可知其實在之事也 至世本又言黃帝有二十五子其十二子則有姓傳于後世所謂黃帝十二姓是也又他書載黃帝作冠冕教烹饪造鼎鼐又命羲和占日常儀占月伶倫取竹制律呂大撓作甲子首作算數沮誦倉颉作文字師荒作圖畫紀與作衣冠又有人焉為之造履為之造杵臼為之造弓矢為之造車轅舟楫其人皆黃帝之臣也戰國人創為道教而黃老并稱黃帝在數千年前用以并稱實取以媚當時之公侯伯子男也黃帝去今光緒在五千年内去戰國在二千年外人何以知各物之為黃帝之臣之所造何者為真何者為僞辨之初不易辨特不皆黃帝之臣之所為則可信也列子楊朱篇有三皇五帝言古三皇若存若亡五帝若陽若顯十萬年之中十知其一再前之事千不識其一但伏羲以來或謂三十餘萬歲可知戰國時人以古之歲月為甚長然書經不言伏羲有三十萬歲易經言伏羲不言為人身牛首今戰國時有此言可知彼時風俗多喜造古加以裝點蓋自孔孟之世然矣史記言黃帝采首山銅鑄鼎于荊山下鼎成龍垂胡髯下迎黃帝黃帝上騎臣後宮從者七十餘人龍乃上升餘小臣不得上乃持龍髯髯拔堕黃帝之弓韓非子亦言黃帝聚鬼神于泰山合虎豹以為陣蚩尤在前雨師在後其書約史記前百年史公亦不信其言特取其文字可觀耳至後尤甚星中一星名軒轅一星名黃帝座而其言黃帝大抵道家者流一如工匠作一器具托名于古有之人以期自增聲價故彼即取古之黃帝以重其書其實假托者多不足信也 汲黯論 黃永年 古大臣之格其君也不于其迹之既着而圖之蓋嘗潛消于其幾之未萌與其幾之方動而後人主不道之事乃無所因而長而又非徒恃吾一人介介然廷争而面折之也夫廷争而面折人主之所畏而不樂親吾投之以所甚畏彼環其側者或阿意曲順投之以所甚樂則人主有不遠我而親彼者乎則吾一人可以立逐雖幸不嬰砧斧冒鼎镬或徙之以他官處之于局外吾惟坐觀其成敗而一無所與于朝廷之議夫惟君子者招賢而進士使朝廷之上尊卑上下無非吾同道之人協心并力以輔吾所不及夫是故不勞而功成餘觀汲黯之于武帝其繩愆糾謬可謂至矣帝亦深為禮敬漢公卿莫匹焉然卒以數切谏不得留内而帝侈心肆欲之學卒莫能匡正最後遷淮陽太守欷歔泣下忿禦史大夫張湯專阿主意己不得出入禁闼拾遺補阙嗚呼其亦晚矣若黯者其可謂闇于大體者矣方武帝即位之時年十六耳首舉賢良方正極言敢谏之士深嘉仲舒之對既用其言诏郡國各舉孝廉給宿衛其可謂英主者也然又置為江都相黯爾時當即以仲舒之賢力為帝言曰臣陛下再三策仲舒真湯武主也當今賢士無出仲舒右陛下即位之初天殆以仲舒授陛下陛下欲效唐虞之治必宜亟用仲舒舉一仲舒而朝廷之本立矣而又博求郡國耆碩老成如申生轅固輩多方勸上從容置左右日舉暴秦之所以亡祖宗之所以興使之明治亂之法戒以潛遏其侈肆之心且武帝生平渎兵革惑神仙興土木幾危天下其幾蓋無不兆于即位之數年當此而折之固甚易耳且日與君子正人親彼張湯公孫宏桑宏羊之術何自而投于其前也哉易曰童牛之牿元吉孟子曰在王所者長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一薛居州如宋王何哉黯不于此時乘小人之未進急引賢士以自植待其既用事乃欲以一人之力庭诟而責之亦見其殺身而無能為已矣吾嘗論商太甲漢武帝皆敗禮敗度之主也反其才而用之即可以大有為太甲有伊尹為之輔導故早正其德武帝則無人焉暨其晚年乃自追悔下诏天下罪已責躬噫黯之不能辭其責亦已明矣雖然黯存而帝猶獲聞戆言有所嚴憚黯死而狂惑愈甚然則黯亦可謂古之拂士者也 範仲淹論 黃永年 士無英偉冠世之氣不足特起于末流無痌天下之心不足澤被于一世孟子曰我養吾浩然之氣周子曰志伊尹之所志是志也氣也士之有振衰式靡之責者不可一日而無者也今夫氣一鄉則一鄉龌龊萎瑣之習有所不能染氣一國則一國龌龊萎靡敗之習有所不染氣天下則天下龌龊萎靡敗之習有所不能染惟其自立也高故所見也遠及其顯也天下亦翕然從之是故其意念之所經營知慮之所擘畫皆然絕異于世俗之所為當其未出衆日相與接亦末由窺之耳嗟夫觀于宋範文正公仲淹士可不早自立也哉五季以來風衰義喪士惟知苟榮貪位四維既絕人紀淪亡宋初頹風猶是也範質王溥無論已寇準以命世之英方罷中書即求使相已複附會天書以圖幹進風習移人賢者不免百有餘年于此矣仲淹出而始勵廉隅振名節其取舍受辭進退出處斷然有所不苟世俗所謂寵辱毀譽得失死生禍福利害浩然一無足動其意天下之士聞範公之行惕然始知有恥而争趨于名義之重宋之風俗為之一變非其氣之清明剛大烏能興之其自秀才時即以天下為己任飲食寤寐惓惓皆經世澤物之心其學自兵刑錢谷水泉農政職官邊陲險塞無所不周一旦出而用之也皆取諸懷而素具始在憂中遺執政書極論天下事他日為政皆不易其說故其言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其言然其行亦然非所謂大丈夫之事與真仁之世賢相多矣然功存于廟社澤及于一時若夫功在名教道師百世使天下聞風頑廉懦立則惟公一人而已光嶽氣偏士風攸堕下者懷溫飽上者希名位詩書用為竿牍道義假為清談後先相師輪蹄一軌古大人豪傑之志事久絕于斯人之夢寐宜乎龌龊萎瑣敗而俱無也儒者之言曰立志以帥氣夫氣也何以必待于帥之哉世之隐足以賊吾氣者甚衆而人之生也資非大賢清明之氣受于天者無多入世以後污濁橫流浸漬衍溢不能固存其清明之體則日漸随波逐潦沒身而已安望其能自樹立也吾故因論範公之人而及此士之有志者可以省矣 韓琦論 夫所謂量者何也鬥之量足以受升以鬥受升其迹泯然斛之量足以受鬥以斛受鬥其迹泯然推此而上量愈大其所受愈無迹天下大物也惟其量足以兼容而後可以治今夫天下有知而吾欲用其明則知者退天下有才而吾欲用其能則才者退天下有力而吾欲用其強則力者退是其于事也必無措其于功也必無成其量不足以相受也秦誓曰若有一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商容觀周師之入而知周王曰見不喜聞惡不怒顔色相副是以知之吾嘗論公在朝廷泊然不見其功及物而不形其迹一時之賢能掌故文學皆囿于範圍之内故當天下之大任居天下之令名受天下之大福而無隕也公之遺事史傳多未備在政府嘗與範仲淹論事有不合仲淹至拂衣起忿形于色琦徐把其袂曰希文不容更商量耶和氣滿容仲淹亦釋然歐陽修不信河圖琦與修輔政未嘗一言與及易其平居寮寀造次言語之間從容涵濡潛移補救有入人于不覺者于朝廷之上乎或有謂琦相業無愧古人獨文學不逮琦曰吾為相歐陽永叔為學士天下文章莫大于是琦經緯天地用修潤飾鴻業修之文琦之文也斯言尤可以見其所存矣賢者與賢者處時多異同其流遂至于分門異戶紛争而不已而較短絜長欲上人之心君子不免噫觀于琦人亦何所用其忿嫉何為而不休容也哉此相臣之則也夫 與郭筠仙中丞論通志體例書 李元度 某積歲從戎學殖荒落去秋當事招入志館其時告養尚未得請慮有阻格須浼當道再陳故未敢謝郄又聞總其事者為閣下某不過備寫官之列側聆緒論亦藉以牖茅塞故姑虱其間實則無能為役也迩者議論多而成功少同事半已謝去方懼事無成局又惡敢更立異同顧愚者千慮或有一得私心見為未安亦未敢嘿爾而息前見同人所拟體例實有不悅于心者不敢附和謹條舉而商搉之夫志為官書自有通行體例書成當繕正本表呈 禦覽非私家著述比亦非郡邑志之猶可别出機杼者比也康熙中嘗頒河南通志于天下為修書之式雍正七年 诏各直省纂輯通志亦經部頒條例今雖不可得見然各志具在河南志具在是即通行之格式也至 盛京通志熱河志則皆經 欽定大清一統志則奉 敕編撰四庫書提要稱 盛京志發凡起例一一皆 睿裁然所分三十六門統名為志未聞别立名目也熱河志分二十四門一統志每行省立統部外諸府及直州又各分二十一門均未聞變易名目也自嘉慶中謝蘊山修廣西通志仿景定建康志圖表志傳例為典一表四略十錄二傳八實二百年來十八布政司中書書之創體道光初阮文達重修廣東志仍而效之遂為耆奇好古者之濫觞昨見子壽同年志例瑣談拟全效其體執事韪之蒙竊惑焉謹案 列祖 列宗實錄告成後例修 聖訓即以 實錄館為訓典館典之義本自尚書堯典舜典皆以稽古稱其為史臣追記明矣是訓典祗宜用之于 列聖而 今上之 诏旨又不能不恭錄統稱訓典于義未安轉不若各志之稱 诏谕者為合也查廣西志訓典中不載 世祖定鼎建元诏凡 列聖遺诏 登極诏皆阙焉廣東志效之而獨于 仁宗遺诏 宣宗登極诏恭錄于篇竟似有所擇者然開宗第一義即詳略不倫若此其不可從一也學校為政教之源人才所自出世道之升降系焉康海武功志并學校于建置中此特為簡括計且系邑乘姑從略耳然已有議之者通志效之則可謂不知本矣考州郡志之存者以宋朱長文之吳郡圖經續記周淙之幹道臨安志為最古吳郡志為目二十有八中立學校門在州宅亭館祠廟之前臨安志亦立學校門繼城社廨舍之後自宋仁宗慶曆四年始诏郡縣皆立學朱氏書成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