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篇 荀子以前的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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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的本性。

    所以說:“誠者,天之道也。

    誠之者,人之道也。

    ”這一句當與“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三句合看。

    人的天性本來是誠的,若能依着這天性做去,若能充分發達天性的誠,這便是“教”,這便是“誠之”的工夫。

    因為《中庸》把個人看作本來是含有誠的天性的,所以他極看重個人的地位,所以說:“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所以說:“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所以說: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孝經》說: 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嚴父,嚴父莫大于配天。

     《孝經》的最高目的是要把父“配天”,像周公把後稷配天,把文王配上帝之類。

    《中庸》的至高目的,是要充分發達個人的天性,使自己可以配天,可與“天地參”。

     第三,心理的研究《大學》和《中庸》的第三個要點是關于心理一方面的研究。

    換句話說,儒家到了《大學》、《中庸》時代,已從外務的儒學進入内觀的儒學。

    那些最早的儒家隻注重實際的倫理和政治,隻注重禮樂儀節,不講究心理的内觀。

    即如曾子說“吾日三省吾身”,似乎是有點内省的工夫了。

    及到問他省的甚麼事,原來隻是“為了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還隻是外面的倫理,那時有一派孔門弟子,卻也研究心性的方面。

    如王充《論衡·本性篇》所說宓子賤、漆雕開、公孫尼子論性情與周人世碩相出入。

    如今這幾個人的書都不傳了。

    論衡說:“世碩以為人性有善有惡,……善惡在所養。

    ”據此看來,這些人論性的學說,似乎還隻和孔子所說“性相近也、習相遠也:惟上智與下愚不移”的話相差不遠。

    若果如此,那一派人論性,還不能算得“心理的内觀”。

    到了《大學》便不同了。

    《大學》的重要心理學說,在于分别“心”與“意”。

    孔穎達《大學疏》說:“扌包萬慮謂之心,為情所憶念謂之意。

    ”這個界說不甚明白,大概心有所在便是意。

    今人說某人是何“居心”?也說是何“用意”?兩句同意。

    大概《大學》的“意”字隻是“居心”。

    《大學》說: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

    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

    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于中,形于外。

    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如今人說“居心總要對得住自己”,正是此意。

    這一段所說,最足形容我上文說的“内觀的儒學”。

     大凡論是非善惡,有兩種觀念:一種是從“居心”一方面(Attitude;motive)立論,一種是從“效果”一方面(Effects;Consequences)立論。

    例如秦楚交戰,宋■說是不利,孟轲說是不義。

    義不義是居心,利不利是效果。

     《大學》既如此注重誠意,自然偏向居心一方面。

    所以《大學》的政治哲學說: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

    ……德者,本也。

    财者,末也。

    外本内末,争民施奪。

     又說: 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長國家而務财用者,必自小人矣。

     這種極端非功利派的政治論,根本隻在要誠意。

     《大學》論正心,與《中庸》大略相同。

    《大學》說: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忄,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顔淵問仁,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豐坊石經本有此二十二字,周從龍《遵古編》雲:舊原有此二十二字,後為唐明皇削去)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中庸》說: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

    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

     大學說的“正”,就是中庸說的“中”。

    但《中庸》的“和”,卻是進一層說了。

    若如《大學》所說,心要無忿忄、無恐懼、無好樂、無憂患,豈不成了木石了。

    所以《中庸》隻要喜怒哀樂發得“中節”,便算是和。

    喜怒哀樂本是人情,不能沒有。

    隻是平常的人往往太過了,或是太缺乏了,便不是了。

    所以《中庸》說: 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了,愚者不及也。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

    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明行兩字,今本皆倒置。

    今據北宋人引經文改正)《中庸》的人生哲學隻是要人喜怒哀樂皆無過無不及。

    譬如飲食,隻是要學那“知味”的人适可而止,不當吃壞肚子,也不當打餓肚子。

     ◎第二章孟子一、孟子考孟轲,鄒人。

    曾受業于子思的門人,孟子的生死年歲,頗不易考定。

    據明人所纂《孟子譜》,孟子生于周烈王四年四月二日,死于■王二十六年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