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池學略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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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作《自叙》以自明其志,則其門人袁漱瑜緒欽亦微譏其隘焉。

    然其學根柢宋儒,故能極深研幾,以窮天下之變。

    以中國士大夫自怙其私,以求遏抑天地之機,未有能勝者。

    故于宋儒之崇獎言官、劫持政府,謂為虛憍而恃氣,故嘗欲為《綏邊征實》,以明漢唐以前馭外之略,以覺天下之嚣嚣。

    今其書未傳人間,而朱克敬為《邊事類鈔》,似承其意而為之者。

    其使倫敦時上李鴻章書,于泰西所以緻富強之故洞若觀火,蓋其讀書觀理,有以知西方文化之大原,而不惑于南宋以來七百年流俗之論,其識高出于群公之上,故當時拘學小生群起而攻之。

    倫敦使旋,不還朝複命,而竟歸老湖湘之間,日窮《禮》經以自遣,尊祀船山王子以訓士。

    其文章于曾公外特為大家,然特其餘事耳。

     公與湘鄉劉蓉孟容年少齊名,同為曾公至交,而所學稍異。

    劉公少時專精朱子之書,毅然欲追古聖哲而與之齊,于曾公之銳志功名、郭公之疲精詞業,皆謂非儒者所急。

    以諸生贊駱文忠軍幕,數年之間,由四川布政超授陝西巡撫,吏治兵略有聞于時。

    為某言者所劾,抗疏自辨,謂臣于鑽營無恥之事,非特不敢見之于事,并不敢存之于心,非特不敢存之于心,并不敢形之于夢寐,益其自治之精尚有大于此者,而某某習為無恥之事,乃竟厚誣天下無複有知廉恥之人,此何理也!及罷官歸裡,築繹禮堂、玩易閣,日窮經其中。

    與書曾公,謂所居疑在蓬島之間,置身若在周秦以前。

    曾稱其研精三《禮》,洞澈先王經世宰物之本,遂欲有所撰述,以覺後世之昏昏。

    又言文章欲追歐陽修輩而與之齊,而志願有大于此者。

    故曾公居京師時作詩,有“夜夜夢魂何處繞?大湖南北兩劉生”(漢陽劉傳瑩茮雲),又雲“我思竟何屬?四海一劉蓉”,其敬重殆在郭公之上也。

    然劉公言《禮》之書今亦不傳,今僅見其《思辨錄質疑》一卷、《養晦堂詩文集》若幹卷、《奏議》若幹卷,讀之使人慨然興起也。

     附舊作湘陰諸郭著述考 湘陰郭筠仙侍郎所著書,已刻者為《禮記章句質疑》若幹卷、《大學章句質疑》若幹卷、《校定朱子家禮》若幹卷、《奏議》若幹卷、《養知書屋詩文集》若幹卷、《自叙》若幹卷、《使西紀程》若幹卷、《湘陰圖志》若于卷,未刻者《史記校注》若幹卷、《讀子劄記》若幹卷、《日記》若幹卷。

    其弟意城崑焘有《雲卧山莊别集》若幹卷,志城崙焘有《蘿華山館集》若幹卷,子焯瑩子燮所著有《諸子通誼》、《栖流略》、《讀騷大例》、《楚詞注》及詩文集若幹卷,族子立山複初有《三禮注》若幹卷、《論語朱注疏》若幹卷、《文學研究法》若幹卷、《複齋文集》若幹卷,崑焘之孫振镛涵齋有《韓愈論佛骨表糾缪》一卷。

     昔侍郎言,吾郭氏在湘陰族不逾百人,而不失為著姓,徒以科名不絕而已。

    侍郎于清時号精洋務,嘗言中國士大夫自怙其私,以求遏抑天下之機,未有能勝之者。

    及其使英返湘,主講思賢講舍及城南書院,日與生徒講明禮學,尤好王船山書,謂其精詳逾于朱子,豈與彼徇外媚時者悉棄吾所固有而惟夷之師哉!其學冠中興諸公,而不得藉手以濟斯民。

    左文襄宗棠既訾其迂謬,曾文正國藩亦稱侍郎著作之才,難勝煩劇之任,竟令其以文儒終老,茲中國之不幸也。

    其長子剛基既早卒,焯瑩晚出,才敏轶倫,葉郋園至稱其學出侍郎上。

    吾觀焯瑩校釋《管子》,意所未安,于先說亦不曲從,郋園之稱之者,殆指考訂章句之細。

    至侍郎讀書觀理,洞燭幾先,其識超越前人,無與抗手,焯瑩雖賢,恐難趾美名父也。

    崑焘運籌于幕府,崙焘典司于榷稅,考其始進,皆以元兄。

    然曾重伯言其祖文正公最重崑焘,亦稱許崙焘,謂郭氏兄弟論學則一二三,論才則三二一,則其自效鄉裡,亦由乎幹略也。

    複齋少事侍郎,其學實純乎禮。

    其文章清淡簡樸,自成一家。

    行誼高卓,世以方清張履祥考夫。

    卒後,長沙黃兆枚作傳。

    其友孫文昱語予:“複初讀書,初無伏案之功,而天資超越,一有研讨,能知其深。

    嘗終日靜坐不倦。

    詣人談,意所可,往往至夜分,非主人相促,乃或忘歸也。

    ”天機渾然,與世無争,而忠義之性秉于内定,殆非一世之士也。

    振镛之父慶藩子靜,有《莊子集釋》行世,他所著述多未刊行。

    振镛幼習庭聞,長而登第,于其家建壽曾之閣,追慕湘鄉公之為人,其志固矯然異乎常人矣。

    近乃歸心釋宗,博稽經律,深诋昌黎韓子之陋,其言博辨,儒者不能難之,而孫文昱獨言涵齋此文可以不作。

    文昱醇儒,不欲士友馳思于系表,意可念也。

    近侍郎家業日衰,所築養知書屋、東山草堂、玉池别墅皆已易主,其孫本深貧等寒土,而學業能承其先,名賢之贻後,夫豈同于庸俗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