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軒學略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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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栻,字敬夫,一字樂齋,号南軒,廣漢人,遷于衡陽。少從胡五峰問程氏學,五峰以所聞孔門論仁親切之旨告之,益自奮厲,以古聖賢自期,作《希顔錄》以見志。著有《論語孟子說》《太極圖說》《經世編年》等書,弟子編有《南軒答問》。其仁說謂求仁莫大乎克己。《與劉共甫書》謂:“學之用極天地,而其端不遠乎視聽食息之間,識其端則大體可求,明其體則妙用可充。”《與呂伯恭書》謂:“吾曹當相與講明聖學,庶有正人心承三聖事業。”及寝疾,微吟曰:“舍瑟而作,敢忘事上之忠;鼓缶而歌,當盡順終之理。”乃自作遺表。黃宗羲謂朱子生平相與切磋得力者,東萊、象山、南軒數人,而東萊則言其雜,象山則言其禅,惟南軒為所佩服。一則曰“敬夫見識卓然不可及,從遊之久,反複開益為多”;一則曰“敬夫學問愈高,所見卓然出人意表,近讀其語說,不覺胸中灑然,誠可歎服。”其講友自朱、呂外,則趙忠定汝愚、潘顯谟疇、吳知州松年、張縣令傑,學侶則陳止齋傅良、胡季立大本、張知軍寓、呂司監陟。呂字升卿,累官監司,與南軒遊,零陵人也。門人則胡季随大時,彭止堂龜年,吳畏齋獵(醴陵人),遊默齋九言、受齋九功,宇文顧齋紹節輩。又南軒嶽麓之教,身後不衰。宋之亡也,嶽麓精舍諸生乘城共守,及破,死者無算。當元時,私淑南軒之學者,有巴陵人方敏中,年十二通《春秋》,厲志以傳墜緒,書其室曰“明軒”,高尚不仕,從遊者教以克己為要,顧其詳不可得聞,僅見臨川《江漢叙錄》。

    南軒弟子,見于梨洲《嶽麓諸儒學案》者:

    胡大時季随,崇安人,五峰季子,學于南軒,南軒以女妻之。湖湘學者,以季随為第一。

    彭龜年子壽,清江人,得程氏《易》,讀之至忘寝食,從南軒質疑而學益明。

    吳獵,字德夫,醴陵人,學者稱為畏齋先生。遷居善化。年二十三見張宣公。稱其宏裕朗暢。嘗謂聖賢教人,莫先于求仁。乃以孔門問答及周、程以來言仁者,萃類疏析,以請正宣公,宣公是之。其《畏齋集》六十卷,今已無存,然畏齋能以宣公求仁之學而施之于經綸之大者。

    遊九言,字誠之,建陽人。始學于宣公,宣公教以求放心,久之有得,學者稱默齋先生。

    周奭,字允升,湘鄉人。南軒問天與太極如何,奭謂“天,形體也;太極,性也。惟聖人能盡性。人極所以立。”南軒以為然。

    吳倫,字子常,零陵人。南軒帥江陵,以先生從,臨終謂之曰:“蟬蛻人欲之私。舂容天理之妙。”

    蔣複,字汝行,零陵人。隐居東山,介然自守,所著有《淡岩文集》。

    零陵之從南軒者,先生與吳倫最有名。

    鐘如愚,字師顔,湘潭人,南軒之弟子也。年十六,以書問仁,因留受業。晚官嶺海,引年而歸,除南嶽書院山長,監南嶽廟。

    王居仁,字習隐,常甯人,嘗與襲蓋卿同學于南軒,登進士。

    趙方,字彥直,衡山人,早從南軒學。

    蔣元夫,清湘人,從南軒遊,亦嘗學于象山。

    謝用賓,祁陽人。少跌宕負才氣。嘗讀南軒《希顔錄》而慕之,造谒門下,求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南軒曰:“其敬乎。”自是守之不替。

    蕭佐,字定夫,湘鄉人。其父故從五峰胡氏學,于張宣公為同門,佐因受業于宣公,授以居敬之旨。朱子帥長沙,以進德之說請益。曰:守先師之訓十五年矣,今見先生,如見先師也。鶴山嘗為作《師友堂銘》。

    按南軒之父為張魏公浚,符離之敗,厥罪至重,而枉殺曲端,又等于秦桧之殺嶽飛。梁任公啟超謂徒以其子講學。浚為朱子所父事,為作行狀數萬言,故人遂忘其罪。梁守師學,崇陸王而抑程朱,其說固無足怪,而王士祯《帶經堂詩話》亦于浚有微詞。《易》曰:“有子,考無咎。”魏公之罪,賴賢子而末減,《記》所謂“将為善,思贻父母令名”也。南軒講學于嶽麓,傳道于二江湘蜀,門徒之盛,一時無兩。餘昔居城南書院,考其遺迹,嘗欲仿歐陽坦齋《嶽麓文鈔》例,别為《城南文鈔》一編,平江方克剛小川聞而韪之。吾書未成,方亦即世。吾昔聞先師錢先生(名維骥,字碩人)言,甯鄉諸張多南軒裔,未之察也。及避寇安化,至黃材茅坪官山之麓,則魏公父子雙墓巍然在焉。前立南軒詞,有榜署曰“紫陽畏友”。後取其遺集而讀之,所求仁之說,希顔之錄,誠學者所當深察也。湖南以朱、張講學滞湘,有洙泗之風。今嶽麓改建大學,特立文科,紫陽之緒不墜,而城南鞠為茂草,南軒之風寂然。同為大儒,顯晦各異,宜羅子元鲲發憤而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