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導言

關燈
不立,非“幾”不行。

    事之大小,天下之治亂,皆有“幾”者行其間。

    天也,固人也。

    事有理有勢,而行之必有其幾,此則衆人之所忽,而豪傑有為者之所必争也。

     敦頤言“誠神幾謂之聖人”,“誠”者本也,“神”者用也,“幾”者介乎動靜之間。

    故曰。

    “動而未形,有無之間,幾也。

    ” 蒞事之初,有審幾之明;及事變之歧出,又有赴幾之智。

    一日得其幾,而萬險胥平。

    一失其幾,從脞百出,咫尺皆荊棘也。

    然非“主靜”者,不能審幾赴幾;而非“定之以中正仁義”,則審幾赴幾而或流于狙詐慘礉,吾見亦多矣。

    此敦頤所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也。

    程氏颢、頤,理學之宗,而兄弟受業。

    敦頤每令尋孔顔樂處,所樂何事。

    颢嘗曰:“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點也’之意。

    ”以其世居道州營道縣濂溪上,世稱濂溪先生。

     周敦頤生當太平,王夫之身曆世屯,而以明莊烈帝崇祯十五年舉于鄉。

    目睹是時朝政,刻覈無親;而士大夫又馳骛聲氣,東林複社之徒,樹黨伐仇,日尋于恩怨;發而為文章,黜申韓之術,嫉朋黨之風,長言三歎而未有已。

    既一仗桂王,為行人司,知事終不可為,乃匿迹永、郴、衡、邵之間,終老于湘西之石船山,世稱船山先生。

    清盜諸夏而撫定之,搜訪隐逸。

    次第登進。

    雖顧炎武、李颙之艱貞,而征聘不絕于廬,獨夫之深閟固藏,邈焉無與。

    平生痛诋黨人标榜之習,不欲身隐而文著以求反唇,用是其身長遁,其名翳寂。

    其學出于宋儒張載,載著有《西銘》《正蒙》等書,其學以仁為宗,以禮為體,而深信周禮為必可行于世。

    夫之則注《正蒙》數萬言以讨論為仁之方,為《禮記章句》數十萬言以闡明記禮之意。

    昔仲尼好語求仁,而雅言執禮;孟子亦仁義并稱。

    蓋聖人所以平物我之情,而息天下之争,内之莫大于仁,而外之莫急于禮。

    因人之愛而為之文飾以達其仁,因人之敬而立之等威以昭其義,雖百變而不越此兩端也。

    夫之荒山敝榻,終歲孜孜,以求所謂育物之仁,經邦之禮,窮探極論,千變而不離其宗,曠百世不見知而無所悔,雖未為萬世開太平以措施見諸行事,而蒙難艱貞以遁世無悶,固為生民立極。

    周敦頤光風霁月,飲人以和;夫之則茹苦含辛,守己以貞;周敦頤以道自樂,從容涵泳之味洽,夫之則曆劫勿渝,厲世磨鈍之節堅。

    翹企高風,詩不雲乎:“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 降而晚近,世變亦益亟矣!百年以還,歐化東漸。

    撓萬物者莫疾乎風,君子以獨立不懼。

    而習尚之所蒸,抑有開以必先。

    湯鵬尚變以自名一子,魏源通經而欲緻之用,胡林翼、曾國藩、左宗棠扶危定傾以效節于清,郭嵩煮、譚嗣同、章士钊變法維新以迄于革命。

    新舊相劘,問學殊途,而要之有獨立自由之思想,有堅強不磨之志節。

    湛深古學,而能自辟蹊徑,不為古學所囿。

    志在于淑群,行不害違衆,精神意趣,則無不同。

    餘違寇來湘,披覽著書,頗亦窺其指要,觀其會通。

    睹記所及,寫成是編,裒錄湯鵬、魏源以下,得若幹人以盡其變。

    上推周敦頤、王夫之兩賢以端其趣,而行毋繩以求備。

    人不拘于一格,大者經文緯武,次則茹古涵今,略其是非功罪之著,而彰劬學暗修之懿。

    所貴好學深思,心知其意,用之則輔世長民,不用則緻知窮理。

    内聖外王,在湘言湘,豈徒為诏于來學,抑亦自振其衰朽。

    凡我共學,倘能恢張學風,繩此徽美,樹規模,開風氣,以無忝于前人,豈徒一校之私以為幸,國家景命,有利賴焉。

    昔羅澤南以一老諸生,假館四方,窮年汲汲,與其徒講論濂洛關閩之學,師弟【石靡】切。

    而其弟子王錱、李氏續賓、續宜兄弟,殺敵緻果,卓有樹立。

    吾黨身廁上庠以糜大官之廪,所憑藉什伯于羅氏師弟,則所樹立亦必什伯于羅氏師弟,乃足以副國家之作育。

    景行行止,在吾黨好為之耳。

    尚乃勖哉,毋隕越以遺前人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