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 先秦創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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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礎,繁其禮法,缛其儀文,而忽于養心之本旨。

    故南方學者反對之。

    北方學者之于宇宙,僅究現象變化之規則;而南方學者,則進而闡明宇宙之實在。

    故如倫理學者,幾非南方學者所注意,而且以道德為消極者也。

     道 北方學者之所謂道,宇宙之法則也。

    老子則以宇宙之本體為道,即宇宙全體抽象之記号也。

    故曰:“緻虛則極,守靜則笃,萬物并作,吾以觀其複。

    夫物芸芸然,各歸其根曰靜,靜曰複命,複命曰常,知常曰明。

    ”言道本靜虛,故萬物之本體亦靜虛,要當純任自然,而複歸于靜虛之境。

    此則老子厭世主義之根本也。

     德 老子所謂道,既非儒者之所道,因而其所謂德,亦非儒者之所德。

    彼以為太古之人,不識不知,無為無欲,如嬰兒然,是為能體道者。

    其後智慧漸長,惑于物欲,而大道漸以澌滅。

    其時聖人又不揣其本而齊其末,說仁義,作禮樂,欲恃繁文缛節以拘梏之。

    于是人人益趨于私利,而社會之秩序,益以紊亂。

    及今而救正之,惟循自然之勢,複歸于虛靜,複歸于嬰兒而已。

    故曰:“小國寡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兵甲,無所陳之。

    使人複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老子所理想之社會如此。

    其後莊子之《胠箧篇》,又述之。

    至陶淵明,又益以具體之觀念,而為《桃花源記》。

    足以見南方思想家之理想,常為遁世者所服膺焉。

     老子所見,道德本不足重,且正因道德之崇尚,而足征世界之澆漓,苟循其本,未有不爽然自失者。

    何則?道德者,由相對之不道德而發生。

    仁義忠孝,發生于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如人有疾病,始需醫藥焉。

    故曰:“大道廢,有仁義。

    智慧出,有大僞。

    六親不和,有孝慈。

    國家昏亂,有忠臣。

    ”又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無應之,則攘臂而争之。

    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

    夫禮者,忠信之薄,亂之首也。

    前識者,道之華,愚之始也。

    是以大丈夫處厚而不居薄,處實而不居華,故去彼取此。

    ” 道德論之缺點 老子以消極之價值論道德,其說誠然。

    蓋世界之進化,人事日益複雜,而害惡之條目日益繁殖,于是禁止之預備之作用,亦随之而繁殖。

    此即道德界特别名義發生之所由,征之曆史而無惑者也。

    然大道何由而廢?六親何由而不和?國家何由而昏亂?老子未嘗言之,則其說猶未備焉。

     因果之倒置 世有不道德而後以道德救之,猶人有疾病而以醫藥療之,其理誠然。

    然因是而遂謂道德為不道德之原因,則猶以醫藥為疾病之原因,倒因而為果矣。

    老子之論道德也,蓋如此。

    曰:“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又曰:“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複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民利益多,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蓋世之所謂道德法令,誠有糾擾苛苦,轉足為不道德之媒介者,如庸醫之不能療病而轉以益之。

    老子有激于此,遂謂廢棄道德,即可臻于至治,則不得不謂之謬誤矣。

     齊善惡 老子又進而以無差别界之見,應用于差别界,則為善惡無别之說。

    曰:“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保。

    ”是合善惡而悉謂之道也。

    又曰:“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

    ”言醜惡之名,緣美善而出。

    苟無美善,則亦無所謂醜惡也。

    是皆絕對界之見,以形而上學之理繩之,固不能謂之謬誤。

    然使應用其說于倫理界,則直無倫理之可言。

    蓋人類既處于相對之世界,固不能以絕對界之理相繩也。

    老子又為辜較之言曰:“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奚若?”則言善惡雖有差别,而其别甚微,無足措意。

    然既有差别,則雖至極微之界,豈得比而同之乎? 無為之政治 老子既以道德為長物,則其視政治也亦然。

    其視政治為統治者之責任,與儒家同。

    惟儒家之所謂政治家,在道民齊民,使之進步;而老子之說,則反之,惟循民心之所向而無忤之而已。

    故曰:“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也。

    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也。

    聖人之在天下,歙歙然不為天下渾其心,百姓皆注耳目也,聖人皆孩之。

    ” 法術之起源 老子既主無為之治,是以斥禮樂,排刑政,惡甲兵,甚且絕學而棄智。

    雖然,彼亦應時勢而立政策。

    雖于其所說之真理,稍若矛盾,而要仍本于其齊同善惡之概念。

    故曰:“将欲噏之,必固張之。

    将欲弱之,必固強之。

    将欲廢之,必固興之。

    将欲奪之,必固與之。

    ”又曰:“以正治國,以奇用兵。

    ”又曰:“用兵有言,吾不為主而為客。

    ”又曰:“天之道,其猶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

    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以有餘奉天下?惟有道者而已。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不欲見其賢。

    ”由是觀之,老子固精于處世之法者。

    彼自立于齊同美惡之地位,而以至巧之策處理世界。

    彼雖斥智慧為廢物,而于相對界,不得不巧施其智慧。

    此其所以為權謀術數所自出,而後世法術家皆奉為先河也。

     結論 老子之學說,多偏激,故能刺沖思想界,而開後世思想家之先導。

    然其說與進化之理相背馳,故不能久行于普通健全之社會,其盛行之者,惟在不健全之時代,如魏、晉以降六朝之間是已。

     第八章莊子 老子之徒,自昔莊、列并稱。

    然今所傳列子之書,為魏、晉間人所僞作,先賢已有定論。

    僅足借以見魏、晉人之思潮而已,故不序于此,而專論莊子。

     小傳 莊子,名周,宋蒙縣人也。

    嘗為漆園吏。

    楚威王聘之,卻而不往。

    蓋憤世而隐者也。

    (案:莊子蓋稍先于孟子,故書中雖诋儒家而不及孟。

    而孟子之所謂楊朱,實即莊周。

    古音莊與楊、周與朱俱相近,如荀卿之亦作孫卿也。

    孟子曰:“楊氏為我,拔一毫而利天下不為也。

    ”又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楊氏為我,是無君也。

    ”《呂氏春秋》曰:“陽子貴己。

    ”《淮南子·氾論訓》曰:“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楊子之所立也。

    而孟子非之。

    ”貴己保真,即為我之正旨。

    莊周書中,随在可指。

    如許由曰:“餘無所用天下為。

    ”連叔曰:“之人也,之德也,将磅礴萬物以為一世也。

    蕲乎亂,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是其塵垢秕糠,猶将陶鑄堯、舜者也,孰肯以物為事?”其他類是者,不可以更仆數,正孟子所謂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者也。

    子路之诋長沮、桀溺也,曰:“廢君臣之義。

    ”曰:“欲潔其身而亂大倫。

    ”正與孟子所謂楊氏無君相同。

    至《列子·楊朱》篇,則因誤會孟子之言而附會之者。

    如其所言,則純然下等之自利主義,不特無以風動天下,而且與儒家言之道德,截然相反。

    孟子所以斥之者,豈僅曰無君而已。

    餘别有詳考。

    附著其略于此雲。

    ) 學派 韓愈曰:“子夏之學,其後有田子方;子方之後,流而為莊子。

    ”其說不知所本。

    要之,老子既出,其說盛行于南方。

    莊子生楚、魏之間,受其影響,而以其闳眇之思想廓大之。

    不特老子權謀術數之見,一無所染,而其形而上界之見地,亦大有進步,已浸浸接近于佛說。

    莊子者,超絕政治界,而純然研求哲理之大思想家也。

    漢初盛言黃老。

    魏、晉以降,盛言老莊。

    此亦可以觀莊子與老佛異同之朕兆矣。

     莊子之書,存者凡三十三篇:内篇七,外篇十五,雜篇十一。

    内篇義旨闳深,先後互相貫注,為其學說之中堅。

    外篇、雜篇,則所以反複推明之者也。

    雜篇之《天下》篇,曆叙各家道術而批判之,且自陳其宗旨之所在,與老子有同異焉。

    是即莊子之自叙也。

     世界觀及人生觀 莊子以世界為由相對之現象而成立,其本體則未始有對也,無為也,無始無終而永存者也,是為道。

    故曰:“彼是無得其偶謂之道。

    ”曰:“道未始有對。

    ”由是而其人生觀,亦以反本複始為主義。

    蓋超越相對界而認識絕對無終之本體,以宅其心意之謂也。

    而所以達此主義者,則在虛靜恬淡,屏絕一切矯揉造作之為,而悉委之于自然。

    忘善惡,脫苦厄,而以無為處世。

    故曰:“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者也。

    ”夫生死且不以嬰心,更何有于善惡耶! 理想之人格 能達此反本複始之主義者,莊子謂之真人,亦曰神人、聖人。

    而稱其才為全才。

    嘗于其《大宗師》篇詳說之。

    曰:“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

    若然者,過而弗悔,當而不自得也。

    登高不慄,入水不濡,入火不熱,其覺無憂,其息深深。

    ”又曰:“不知說生,不知惡死。

    其出不欣,其入不距。

    翛然往來,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終。

    受而喜之,忘而複之,是之謂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謂真人。

    ”其他散見各篇者多類此。

     修為之法 凡人欲超越相對界而達于極對界,不可不有修為之法。

    莊子言其卑近者,則曰:“微志之勃,解心之謬,去德之累,進道之塞。

    貴、富、顯、嚴、名、利,六者,勃志也。

    容、動、色、理、氣、意,六者,謬心也。

    惡、欲、喜、怒、哀、樂,六者,累德也。

    去、就、取、與、知、能,六者,塞道也。

    此四六者不蕩胸中,則正。

    正則靜,靜則明,明則虛,虛則無為而無不為也。

    ”是其消極之修為法也。

    又曰:“夫道,覆載萬物者也。

    洋洋乎大哉,君子不可以不刳心焉。

    無為為之之謂天,無為言之之謂德,愛人利物之謂仁,不同同之之謂大,行不崖異之謂寬,有萬不同之謂富,故執德之謂紀,德成之謂立,循于道之謂備,不以物挫志之謂完。

    君子明于此十者,則韬乎其事心之大也,沛乎其為萬物逝也。

    ”是其積極之修為法也。

    合而言之,則先去物欲,進而任自然之謂也。

     内省 去“四六害”,明“十事”,皆對于外界之修為也。

    莊子更進而揭其内省之極工,是謂心齋。

    于《人間世》篇言之曰:顔回問心齋,仲尼曰:“一若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

    聽止于耳,心止于符。

    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

    惟道集虛。

    虛者,心齋也。

    心齋者,絕妄想而見性真也。

    ”彼嘗形容其狀态曰:“南郭子綦隐幾而坐,仰天而噓,嗒然似喪其耦。

    顔成子遊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孔子見老子,老子新沐,方被發而幹之,然似非人者。

    孔子進見曰:‘向者,先生之形體,掘若槁木,似遺世離人而立于獨。

    ’老子曰:‘吾方遊于物之始’。

    ”遊于物之始,即心齋之作用也。

    其言修為之方,則曰:“吾守之三日而後能外天下,又守之七日而後能外物,又守之九日而後能外生,外生而後能朝徹,朝徹而後能見獨,見獨而後能無古今,無古今而後入不死不生。

    ”又曰:“一年而野,二年而從,三年而通,四年而物,五年而來,六年而鬼入,七年而天成,八年而不知生不知死,九年而大妙。

    ”蓋相對世界,自物質及空間、時間兩形式以外,本無所有。

    莊子所謂外物及無古今,即超絕物質及空間、時間,純然絕對世界之觀念。

    或言自三日以至九日,或言自一年以至九年,皆不過假設漸進之程度。

    惟前者述其工夫,後者述其效驗而已。

    莊子所謂心齋,與佛家之禅相似。

    蓋至是而南方思想,已與印度思想契合矣。

     北方思想之駁論 莊子之思想如此,則其與北方思想,專以人為之禮教為調攝心性之作用者,固如冰炭之不相入矣。

    故于儒家所崇拜之帝王,多非難之。

    曰:“三皇五帝之治天下也,名曰治之,亂莫甚焉,使人不得安其性命之情,而猶謂之聖人,不可恥乎!”又曰:“昔者皇帝始以仁義撄人之心,堯舜于是乎股無胈,胫無毛,以養天下之形。

    愁其五藏,以為仁義,矜其血氣,以規法度,然猶有不勝也。

    堯于是放讙兜,投三苗,流共工,此不勝天下也。

    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駭矣。

    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畢起。

    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誕信相譏,而天下衰矣。

    大德不同而性命爛漫矣。

    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

    于是乎釿鋸制焉,繩墨殺焉,椎鑿決焉,天下脊脊大亂,罪在撄人心。

    ”其他全書中類此者至多。

    其意不外乎聖人尚智慧,設差别,以為争亂之媒而已。

     排仁義 儒家所揭以為道德之标幟者,曰仁義。

    故莊子排之最力,曰:“骈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于德。

    附贅懸疣,出乎形哉?而侈于性。

    多方乎仁義而用之者,列乎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

    性長非所斷,性短非所續,無所去憂也。

    意仁義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憂也。

    且夫待鈎墨規矩而正者,是削其性也。

    待繩約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也,屈折禮樂,呴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

    常然者,天下誘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

    故古今不二,不可虧也。

    則仁義又奚連連如膠漆纆索而遊乎道德之間為哉!”蓋儒家之仁義,本所以止亂。

    而自莊子觀之,則因仁義而更以緻亂,以其不順乎人性也。

     道德之推移 莊子之意,世所謂道德者,非有定實,常因時地而遷移。

    故曰:“水行無若用舟,陸行無若用車。

    以舟之可行于水也,而推之于陸,則沒世而不行尋常。

    古今非水陸耶?周魯非舟車耶?今蕲行周于魯,猶推舟于陸,勞而無功,必及于殃。

    夫禮義法度,應時而變者也。

    今取猨狙而衣以周公之服,彼必龁齧攪裂,盡去之而後慊。

    古今之異,猶猨狙之于周公也。

    ”莊子此論,雖若失之過激,然儒家末流,以道德為一定不易,不研究時地之異同,而強欲納人性于一冶之中者,不可不以莊子此言為藥石也。

     道德之價值 莊子見道德之随時地而遷移者,則以為其事本無一定之标準,徒由社會先覺者,借其臨民之勢力,而以意創定。

    凡民率而行之,沿襲既久,乃成習慣。

    苟循其本,則足知道德之本無價值,而率循之者,皆媚世之流也。

    故曰:“孝子不谀其親,忠臣不谀其君。

    君親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世俗所謂不肖之臣子也。

    世俗之所謂然而然之,世俗之所謂善而善之,不謂之道谀之人耶!” 道德之利害 道德既為凡民之事,則于凡民之上,必不能保其同一之威嚴。

    故不惟大聖,即大盜亦得而利用之。

    故曰:“将為胠箧探囊發匮之盜而為守備,則必攝緘縢,固扃,此世俗之所謂知也。

    然而大盜至,則負匮揭箧探囊而趨,惟恐緘滕扃之不固也。

    然則鄉之所謂知者,不乃為大盜積者也。

    故嘗試論之,世俗所謂知者,有不為大盜積者乎?所謂聖者,有不為大盜守者乎?何以知其然耶?昔者齊國所以立宗廟社稷,治邑屋州闾鄉曲者,曷嘗不法聖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旦殺齊君而盜其國,所盜者豈獨其國耶?并與其聖知之法而盜之。

    小國不敢非,大國不敢誅,十二世有齊國,則是不乃竊齊國并與其聖知之法,以守其盜賊之身乎?跖之徒問于跖曰:‘盜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無有道耶!夫妄意室中之藏,聖也;入先,勇也;出後,義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

    五者不備而能成大盜者,未之有也。

    ’由是觀之,善人不得聖人之道不立,跖不得聖人之道不行。

    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則聖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

    聖人已死,則大盜不起。

    ”莊子此論,蓋鑒于周季拘牽名義之弊。

    所謂道德仁義者,徒為大盜之所利用。

    故欲去大盜,則必并其所利用者而去之,始為正本清源之道也。

     結論 自堯舜時,始言禮教,曆夏及商,至周而大備。

    其要旨在辨上下,自家庭以至朝廟,皆能少不淩長,賤不淩貴,則相安而無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