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資産階級民主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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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任外交使節,是國家的"方面大員",表面了道貌岸然,俨然是"國家的棟梁",實質上是個虛僞醜惡、腐朽無能的廢物。

    他在母親熱喪中納妓為妾。

    在出洋的輪船上見俄國虛無黨員夏麗雅漂亮,就指使畢葉用魔術暗中戲弄她。

    後來在夏麗的嚴詞責問和手槍的威迫之下,又張口結舌、狼狽不堪。

    當他聽說虛無黨人要推翻政府,破壞法律時,竟"大驚失色"。

    後又聽說在這些革命黨人中還有女子,就咕噜道:"男的還罷了,怎麼女人家不謹守閨門,也出來胡鬧?"他一生研究曆史輿地之學,卻用重價買了一張畫錯疆界的中俄交界地圖獻給總理衙門,白白斷送了國家八百裡土地。

    此外,像魚陽伯為了買紅缺,不惜抗陷孤兒寡婦,奪取王石谷的古畫送給炙手可熱的莊小燕。

    龔平身為重臣,在甲午戰争的緊急關頭,卻為了一隻失鶴,特地寫了一篇"失鶴零丁"出去張貼,連他的弟子聞韻高也感到氣憤說:"當此内憂外患,接踵而來,老夫子系天下人望,我倒可惜他多此一段閑情逸緻!" 曾樸在批判這些官僚名士的同時,也指出科舉制度是專制君主用來使"一般國民,有頭還魂,有血無氣",以便"維持他們專制政體的工具"。

     《孽海花》比起其他譴責小說來思想水平要高,這表現在揭露封建統治階級種種罪惡的時候,有時能把批判的矛頭一直指向最高封建統治者。

    如在作品的第一回裡就大膽指斥了清代帝王們,說他們是"暴也暴到呂政、奧古斯都、成吉斯汗、路易十四的地位,昏也昏到隋炀帝、李後主、查理士、路易十六的地位"。

    并勾劃了慈禧這一陰險專橫、兇頑貪暴的嘴臉,揭露了她公然受賄,荒淫享樂,以緻把"一國命脈所系"的海軍經費修了頤和園。

    其次,作品還揭露了帝國主義的侵略意圖,并把它和批判封建統治階段的腐朽聯系起來。

    作者通過謝淑雲的口駁斥了"列強無野心"的謬論,指出帝國主義的侵略是"出自天然"的本性。

    當時正處在日俄戰争的前夕,作者已預感到帝國主義對中國有新的侵略意圖,焦急地喊出了"東三省快要不保了","十八省早已不得了"。

    作者以憤慨的心情,揭示出"朝中歌舞升平,而海外失地失藩"的現實,批判了在中法、中日戰争中封建統治階段者所表現的種種醜态,特别對賣國賊李鴻章作了猛烈的抨擊,描畫了他對外屈膝、對内鎮壓的洋奴嘴臉。

    此外,小說不僅歌頌了馮子材、劉永福等抗敵英雄,還表現出資産階段民主革命的要求,認為奴樂島(隐指中國)缺乏自由,而"不自由毋甯死",通過畢葉的口,肯定并宣揚了"天賦人權,萬物平等"的民主主義啟蒙思想。

    歌頌了孫中山、陳千秋等的資産階級革命活動家,在他們身上寄托了拯救祖國的希望。

    但上述進步的思想内容,在整個作品中不是很突出的。

    小說思想上的缺憾在于,寫當時上層社會的轶聞豔情過多,而且缺乏應有的批判。

    特别是圍繞女主公傅彩雲所出現的很多低級色情的描寫,大大削弱了作品的思想成就。

    其次作者的進步觀點有時是很不明确。

    如作者一方面要求資産階級革命,對資産階級的革命領袖歌頌備至;同時對光緒皇帝又充滿同情,對他寄托着希望。

    對俄國虛無黨人的恐怖活動沒有一點批判,把虛無黨員夏麗雅描繪成為一個舍己為公的女英雄。

    對資本主義制度所标榜的自由民主口号的虛僞性更是主毫無認識,作了過分的美化。

     《孽海花》藝術上有一定成就。

    小說在結構上很有特色。

    以作者的話說:"《孽海花》和《儒林外史》雖然同是聯綴多數短篇成長篇的方式,然組織法彼此不同。

    譬如穿珠,《儒林外史》等是直穿的,拿着一根線,穿一顆算一顆,一直穿到底,是一根珠鍊。

    我是蟠曲回旋着穿的,時收時放,東交西錯,不離中心,是一朵珠。

    譬如植物學裡說的花序。

    《儒林外史》等,是上升花序或下降花序。

    從頭開去,謝一朵,再開一朵,開到末一朵為止。

    我是傘形花序,從中心幹部一層一層的推展出各種形色來,互相連結,開成一朵球一般的大花。

    "小說擅長于刻劃作态的名士。

    十九回中寫李純客的一段就是很典型的。

     小燕一笑。

    進門一個影壁,繞影壁而東,朝北三間倒廳,沿倒廳廊罡一直進去,一個秋葉式的洞門。

    洞門裡面,方方一個小院落。

    庭前一架紫藤,綠葉森森,滿院種着木芙蓉,紅豔嬌酣,正是開花時候。

    三間靜室,垂着湘簾,悄無人聲。

    那當兒恰好一陣微風,小燕覺得在簾縫裡透出一股藥煙,清香沁鼻。

    掀簾進去,卻見一個椎髻小童,正拿着把破蒲扇,在中堂東壁邊煮藥哩。

    見小燕進來,正要立起,隻聽房裡高吟道:"淡墨羅巾燈畔字,小風鈴佩夢中人。

    "小燕一腳跨進去笑道:"夢中人是誰呢?"一面說,一面看,隻見純客穿着伴半舊熟羅半截衫,踏着草鞋,本來好好兒一手捋着短須,坐在一張舊竹榻上看書。

    看見小燕進來,連忙和身倒上,伏在一部破書上發喘,顫聲道:"呀!怎麼小燕翁來了。

    老夫病體,竟不能起迓。

    怎好?"小燕道:"純老清恙幾時起的?怎麼兄弟連影兒也不知?"純客道:"就是諸公定議替老夫做壽那天起的。

    可見老夫福薄,不克當諸公盛意。

    雲卧園一集,隻怕今天去不成了。

    "小燕道:"風寒小疾,服事當可小痊,還望先生速駕,以慰諸君渴望。

    "小燕說話時,卻把眼偷瞧,隻見榻上沈邊,拖出一幅長箋,滿紙都是擡頭。

    那擡頭卻奇怪,不是閣下台端,也非長者左右,一疊連三全是"妄人"兩字。

    ...... 這時期,在小說創作領域中也出現了不少消極、落後的東西,"鴛鴦蝴蝶派"小說和大批"黑幕小說"的出現,是這一情況的集中表現。

     "鴛鴦蝴蝶派"小說起于一九○八年左右,辛亥革命後開始興盛。

    它反映了當時封建階級和買辦勢力對文學創作的要求,是和半殖民地的上海社會風尚相适應的。

    它本身并非是一個文學團體,隻是由于這些作者的文學主張、作品的内容和風格大抵相同,因而形成的一種文學流派。

    誠如魯迅所描繪的那樣:"佳人和才子相悅相戀,分拆不開,柳陰花下,像一對蝴蝶,一雙鴛鴦一樣"(《魯迅全集》卷四《上海文藝之一瞥》)。

    其中較著名的有包天笑、周瘦鵑、陳蝶仙、徐枕亞等。

    大都是既編輯又創作,有的更兼翻譯。

     "鴛鴦蝴蝶派"的文學主張是趣味第一,主要描寫婚姻問題,但他們寫的婚姻問題決非為了揭露和批判封建制度的不合理;而是玩弄愛情,雖然在少數作品中也反映了一定的社會内容,但就它們總的傾向看是很腐朽的。

    "鴛鴦蝴蝶派"中的有些作家在翻譯外國作品上,倒是做出了一定成績。

     一九一七年左右,出現了大批黑幕小說,它們的宗旨是揭露所謂社會各方面的黑暗,實際是不加批判地記錄各種犯罪作惡的材料。

    它們"醜诋私敵,等于謗書;又或有罵之志,而無抒發之才"(《中國小說史略》),因此可說是譴責小說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