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宋後期文學

關燈
quot詩評"、"考證"(一作"詩證")五部分,卷末附《與吳景仙論詩書》。

    "詩評"、"詩法"、"考證"多有可取,而"詩辨"最為重要。

     "詩辨"的内容是闡述古今詩的藝術風格及詩歌的學習和創作等問題,而歸結于以盛唐為法。

    在這裡,嚴羽提出一個學詩的方法,那就是"妙悟"。

    他以禅喻詩,認為"禅道惟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隻有悟才是"當行"、"本色",不過悟的程度"有淺深,有分限,有透徹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而已。

    所謂"妙悟",照字面講,它是心領神會、徹頭徹尾的理解的意思。

    就"詩辨"的全部理論看來,悟是包括認識和實踐這兩方面的問題,也就是詩歌的閱讀和寫作的問題。

    前者嚴羽主張取法乎上,"以漢魏晉盛唐為師,不作開元天寶以下人物"。

    而入手的具體步驟是:"工夫須從上做下,不可從下做上,先須熟讀《楚辭》,朝夕諷詠",以次及于漢魏古詩、樂府,再沈潛玩索李杜二集,"然後博取盛唐名家,醞釀胸中,久之自然悟入"。

    這就是平日學習的悟入法。

    至于後者,也就是詩的藝術實踐問題,關于這,他有以下一段話: 夫詩有别材,非關書也;詩有别趣,非關理也。

    而古人未嘗不讀書,不窮理(注:此句通行本作"然非多讀書,多窮理,則不能極其至";今據《詩人玉屑》轉引。

    )。

    所謂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

    詩者,吟詠情性也。

    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挂角,無迹可求。

    故其妙處透徹玲珑,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像,言有盡而意無窮。

     他認為詩的藝術必須達到這種境界,才能算"透徹之悟",才是"妙語"。

    隻有盛唐諸家能夠達到這樣的高度。

    以上就是嚴羽《滄浪詩話》的主要論點。

     嚴羽教人學詩,必須熟讀《楚辭》以至盛唐名家的詩,作為寫作準備的一個重要環節來說,借鑒前人的創作經驗還是必要的。

    但是文學藝術的來源是現實生活,單從詩中去學詩,顯然是不夠的;所以陸放翁教子學詩,有"工夫在詩外"之說。

    詩的特征是形象思維,作者必須通過藝術想象,創造一種藝術境界,運用優美的語言表達出來,才能感動讀者,引起讀者的審美趣味,這的确不是單靠掉書袋、講道理所能濟事的。

    嚴羽似乎意識到這一點,所以說詩有别材别趣,非關書理。

    然而讀書并不妨礙作詩,有時反有幫助;理亦不礙詩之妙,有時還可以加深對事物的觀察,所以他又說古人并不排斥讀書窮理。

    問題在于書如何用,理如何說,要用書而不為書所用,說理而不堕于理障。

    在他看來,如果含蓄深遠,不即不離,理在情景之中,言超迹象之外,如所謂"羚羊挂角,無迹可求","透徹玲珑,不可湊泊"的境界,才是最好的作品。

    所以又說"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

    我們不否認盛唐諸家的某些詩具有上述藝術境界。

    但這是否就能算最高的成就,那可不一定。

    因為詩的本質首先在于反映現實,同時抒發詩人對客觀現實的感受;而嚴羽所極力推崇的僅僅是表現方法和藝術風格問題,這是有極大的片面性的。

    何況他所謂"興趣",所謂"妙處",隻是王孟家數為然,其他盛唐作家并不盡然。

    就是王孟詩風也不完全一緻,更不能誇大為詩歌藝術的永恒标準,事實上也不可能存在這種标準。

    嚴羽表面推尊李杜,而實有偏好,所以又說孟浩然的詩出韓愈之上,以其"一味妙悟而已"。

    嚴羽論詩雖不為無見,但隻從印象出發,不能具體分析,因此,他的判斷既不全符實際,又說得異常玄妙,使人感到神秘。

    唐人司空圖作《二十四詩品》,概括詩的各種意境和風格,故作模糊影響之談,如所謂"不着一字,盡得風流","遇之匪深,即之愈希"等語,迷離惝恍,不可捉摸。

    嚴羽這些議論正是司空圖《詩品》的進一步發展。

     嚴羽的詩論是為反對蘇轼、黃庭堅的詩風而發的。

    他在論盛唐詩之後就緊接着指出他們"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認為詩雖工,"終非古人之詩也。

    蓋于一唱三歎之音有所歉焉"。

    接着又指出其詩"多務使事,不問興緻;用字必有來曆,押韻必有出處",以及末流叫嚣詈罵之弊,為詩之一厄。

    下面更說東坡、山谷"始自出己意以為詩,唐人之風變矣"。

    最後連帶批評了一下"四靈"和江湖派,但主要矛頭則是指着蘇黃二大詩人,而尤側重于江西詩派的末流的。

    的确,蘇黃一出,"滄海橫流",唐風盡變,唐宋詩的界限判然始分。

    嚴羽抉摘江西派的病根是中肯的,企圖以盛唐挽救一時之弊也是好的;但不從那時詩歌最根本的思想内容上的缺點,也就是嚴重脫離政治、脫離現實生活的缺點來針砭它,而隻強調藝術風格等次要問題,又引導作者以模拟複古為事,那就走到另一個錯誤的方向去了。

     《滄浪詩話》的影響是很大的。

    明胡應麟認為明詩所以能"上追唐漢",就是靠嚴羽的提倡。

    其實明代前後七子的複古,以"詩必盛唐"相号召,模仿剽竊,優孟衣冠,貌合而神離,久為詩壇所反對,而目之為"瞎盛唐詩",這無疑是《滄浪詩話》帶來的後果。

    後來錢謙益、馮班竭力诋毀嚴羽,至罵他為"熱病"、"藝語",未免太過。

    而不久王士祯複大倡"神韻"之說,選《唐賢三昧集》,以王維為宗。

    其詩亦努力追求盛唐韻味,成為一時風氣,又把詩歌創作引向另一條空虛狹窄的道路,顯然仍是嚴羽"妙悟"說的影響。

     第四節 文天祥和宋末愛國詩人 南宋的覆亡是一段極為慘痛的曆史,統治集團為了保持苟安享樂的生活,不惜對金稱臣割地,步步退讓,最後更把錦繡河山俯首貼耳地送給元人。

    但是,民族英雄文天祥為了挽回覆亡的命運,寸土血戰,百折不撓,直到戰敗被俘,仍然誓死不屈,卻表現了極為光輝的愛國主義精神。

    他的詩歌是他戰鬥生活的紀錄,愛國精神的自然流露。

    受他精神感召的許多南宋遺民的詩歌,也表現了不和元統治者妥協的精神。

     文天祥(1236-1282),字履善,又字宋瑞,自号文山。

    江西吉水人。

    二十歲舉進士第一。

    曆官至江西安撫使。

    德佑二年,元軍圍臨安,除右丞相兼樞密使,赴元軍議和被拘留,解送北方。

    至鎮江得脫走,回溫州擁立端宗,圖謀恢複,轉戰東南。

    景炎三年兵敗被俘,拘囚燕京四年,終以不屈被害。

    有《文山全集》。

     他詩歌中動人的作品,是德佑二年以後所作的《指南錄》、《指南後錄》和《吟嘯集》。

    這些詩不僅記錄了他後期種種生活經曆,更重要的是表現了他的愛國精神和民族氣節。

     "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這是他《指南錄》命名的由來,也表現了他力圖恢複,念念不忘宋室的不屈不撓的意志。

    他赴北營議和,不僅敢于和氣勢洶洶的元丞相伯顔作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