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宋詩文革新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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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沾泥,鱗鱗居大廈。

    "直接反映了貧富階級的尖銳對立。

    《田家》、《織婦》、《逢牧》等,也都反映了人民貧困的生活,表現了對勞動人民的同情和對殘暴官吏的不滿。

     梅堯臣有不少寫景抒情詩,意境新穎,饒有情趣。

    如《魯山山行》: 适與野情惬,千山高複低。

    好峰随處改,幽徑獨行迷。

    霜落熊升樹,林空鹿飲溪。

    人家在何處?雲外一聲雞。

     描寫晚秋山間的蕭瑟景色,細緻入微。

    此外如"回堤溯清風,淡月生古柳"(《憶吳淞江晚泊》);"五更千裡夢,殘月一城雞"(《夢後寄歐陽永叔》);"野凫眠岸有閑意,老樹着花無醜枝"(《東溪》):也都是别具剪裁,捕捉了異常新穎的景物形象的句子。

     梅堯臣和歐陽修論詩時曾說過:"詩家雖主意,而造語亦難。

    若意新語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為善也。

    必能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然後為至矣。

    "(見《六一詩話》)這說明他寫詩,既要求形象的鮮明突出,也要求意境的深遠含蓄。

    歐陽修說他的詩,"其初喜為清麗,閑(當為間)肆平淡,久則涵演深遠,間亦琢刻以出怪巧"(《梅聖俞墓志銘》)。

    他自己也說:"作詩無古今,唯造平淡難。

    "(《讀邵不疑學士詩卷》)從實際看,他的詩雖不廢"怪巧",而基本風格特征确乎可以說是"平淡"。

    這種力求風格平淡,狀物鮮明,含意深遠的詩風,不僅糾正了西昆派錯采镂金、内容淺薄無味的作法,而且也适當糾正了追蹤韓愈的作者過分議論化、散文化的偏向。

    宋人龔嘯說他"去浮靡之習,超然于昆體極弊之際;存古淡之道,卓然于諸大家未起之先"(《宛陵先生集·附錄》)。

    這是很有見地的。

    但梅堯臣的詩反映現實社會生活,實遠不夠深廣。

    他作了大量的應酬詩,即歐陽修所謂"其應于人者多,故辭非一體"(同上)。

    在許多日常生活的描寫中,如"一杯獨飲愁何有,孤榻無人膝自搖"、"擗包欲咀牙全動,舉盞逢衰酒易酣":雖琢句新穎,終覺淺薄乏味。

     蘇舜欽(1008-1048),字子美,原籍梓州銅山(四川中江),實生開封。

    他年輕時即不顧流俗恥笑,和穆修一起提倡古文,比尹洙、歐陽修等開始作古文都早。

    二十七歲中進士後,作過縣令、大理評事等小官,"位雖卑,數上疏論朝廷大事,敢道人之所難言"(歐陽修《湖州長史蘇君墓志銘》)。

    因此為保守派官僚王拱辰等所誣陷,由集賢校理被廢除名。

    後"居蘇州,買水石,作滄浪亭,日益讀書,大涵肆于六經,而時發其憤悶于歌詩"(同上)。

    卒時年僅四十一。

     蘇舜欽以詩和梅堯臣齊名,時稱蘇梅。

    實際他們的性格"放檢不同調",詩風也很不一樣。

    蘇舜欽雖曾以"會将趨古淡"自勉,但他的詩終究是粗犷豪邁的,和梅堯臣的委婉閑淡顯然不同。

    梅詩對統治階級罪惡的揭露是比較和平含蓄的,而蘇詩指陳時弊,則直截痛快,略無隐諱。

    如《城南感懷呈永叔》,直寫見聞,一方面是人民在嚴重災荒下,被迫采毒草充饑,以緻"十有八九死,當路橫其屍,犬彘咋其骨,烏鸢啄其皮";而另一方面則是"高位厭梁肉,坐論攙雲霓"!這種對黑暗現實的揭露和控訴,反映了廣大人民和統治者深刻的階級矛盾。

    又如《吳越大旱》同樣指斥了統治者不顧"炎暑發厲氣,死者道路積"的慘狀,仍舊殘酷壓榨人民的罪行。

    作為一個懷有愛國思想、熱烈希望反抗民族壓迫的詩人,《慶州敗》一篇具有更鮮明的特點: "無戰王者師,有備軍之志",天下承平數十年,此語雖存人所棄。

    今歲西戎背世盟,直随秋風寇邊城,屠殺熟戶燒障堡,十萬馳騁山嶽傾。

    國家防塞今有誰?官為承制乳臭兒,酣觞大嚼乃事業,何嘗識會兵之機。

    符移火急搜卒乘,意謂就戮如縛屍;未成一軍已出戰,驅逐急使緣險虛。

    馬肥甲重士飽喘,雖有弓劍何所施!連颠自欲堕深谷,虜騎笑指聲嘻嘻。

    一麾發伏雁行出,山下掩截成重圍。

    我軍免胄乞死所,承制面縛交涕夷。

    逡巡下令藝者全,争獻小技歌且吹;其餘劓馘放之去,東走矢液皆淋漓。

    首無耳準若怪獸,不自愧恥猶生歸!守者沮氣陷者苦,盡由主将之所為。

    地機不見欲僥幸,羞辱中國堪傷悲! 詩人對北宋王朝統治者麻痹于"承平",以及在對西夏作戰中邊塞将帥的喪師辱國,揭露不留餘地。

    在《吾聞》中,詩人激昂慷慨地陳述了保衛祖國的雄心壯志,抒發了熱愛祖國的強烈感情。

    其他如《蜀士》、《己卯冬大寒有感》等,或憤慨于統治者的昏昧失策,或關切邊境士後和廣大人民的苦難,或寄寓自己的理想和希望,也都表現了強烈的現實主義精神。

     蘇舜欽的許多寫景抒情詩,意境開闊,也和梅堯臣的不同。

    如《中秋松江新橋對月......》: 月晃長江上下同,畫橋橫絕冷光中。

    雲頭豔豔開金餅,水面沉沉卧彩虹。

    佛氏解為銀世界,仙家多住玉華宮。

    地雄景勝言不盡,但欲追随乘曉風。

     少數小詩也寫得鮮明入畫,如《淮中晚泊犢頭》等。

    蘇舜欽的詩,由于他的豪情壯志和憤慨不平,以感情奔放、直率自然見長;但短處也正在這裡,他往往落筆急書,不夠精煉,即歐陽修所謂"盈前盡珠玑,一一難揀汰";因而也就缺乏含蓄和韻味。

     第四節 王安石 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江西臨川人。

    他出身于中下層官僚家庭。

    年十七八,即以天下為己任。

    二十二歲(慶曆三年)中進士後,為淮南判官、鄞縣知縣等地方官,留心民生疾苦,并多次上書上級官吏建議興利除弊,以舒民困。

    嘉右三年,從常州知州調為提點江東刑獄,有《上仁宗皇帝言事書》,即後人常說的萬言書,主張建立宋王朝的"法度",即效法"先王之政"的精神對現實政治有所"改易更革"。

    嘉右五年,入朝為三司度支判官。

    熙甯二年,神宗特拔為參知政事(副宰相),從此積極推行新法。

    但由于舊黨的不斷反對,屢次罷相,屢次起用,後退休江甯。

    元豐八年,舊黨司馬光為宰相,全部廢除新法,王安石憂憤成疾,次年病卒,年六十六。

     王安石一生為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而鬥争,他把文學創作和政治活動密切地聯系起來。

    他反對西昆派文人"楊劉以其文詞染當世",指出當時"學者迷其端原,靡靡然窮日力以摹之,粉墨青朱,颠錯叢龐,無文章黼黻之序"(《張刑部詩序》)。

    認為"文者,務為有補于世用而已矣";"所謂辭者,猶器之刻镂、繪畫也","要之以适用為本"(《上人書》)。

    正是由于王安石持有"适用"的文學創作觀念,他的詩文都具有濃厚的政治色采,是直接為他的政治鬥争服務的。

     王安石的散文以政論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