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北朝樂府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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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頭流水,鳴聲幽咽。

    遙望秦川,心肝斷絕! "遙望秦川"也就是遙望故鄉。

    想到生還故處已無指望,那能不"心肝斷絕"?這些都不像一般的羁旅行役之詞。

     有些民歌還反映了人民饑寒交迫的悲慘生活,接觸到階級社會貧富對立的根本問題。

    如《雀勞利歌》: 雨雪霏霏雀勞利,長嘴飽滿短嘴饑。

     這裡的"長嘴"和"短嘴"便是剝削階級和被剝削的勞動人民的象征性的概括。

    又如《幽州馬客吟》: 快馬常苦瘦,剿兒常苦貧。

    黃禾起赢馬,有錢始作人! 通過尖銳的對比揭露了階級社會的不合理。

    "有錢始作人",充分表現了勞動人民對剝削階級的鄙視。

    在北朝,階級壓迫與民族壓迫同時存在,不少被俘的人民淪為奴隸,階級對立特别明顯,這就不能不激起人民的反抗意識。

     (三)反映北方各民族的尚武精神的。

    北方諸民族向以能騎善射、好勇尚武著稱,這種民族特性在北朝民歌中也有很突出的表現。

    如《企喻歌》: 男兒欲作健,結伴不須多。

    鹞子經天飛,群雀兩向波。

     "欲作健"就是說要作健兒。

    把自己比作猛禽,把敵方比作小雀,就十分形象地表現了他們那種"以剛猛為強"的本色。

    他們也愛美麗的姑娘,然而卻更愛"大刀"和"快馬"。

    如《琅琊王歌》: 新買五尺刀,懸著中梁柱。

    一日三摩娑,劇于十五女。

     又如《折楊柳歌》: 健兒須快馬,快馬須健兒。

    珌跋黃塵下,然後别雄雌。

     王士祯《香祖筆記》評前一首雲:"是快語。

    語有令人'骨騰肉飛'者,此類是也。

    "的确,這種快語是得未曾有的。

     (四)反映愛情生活的。

    由于北方諸民族的性格和習俗的差異,同時又不曾或很少受到禮教的約束,因而北朝的情歌也有它自己的特色:心直口直,有啥說啥,毫不遮掩,毫不扭捏。

    南歌說"感郎千金意,慚無傾城色",北歌卻說"女兒自言好,故入郎君懷"。

    在南歌中我們常常碰到汪汪的眼淚,但在北歌中卻打不到一個淚字。

    有時情人失約不來,她們也隻是說上一句:"欲來不來早語我!" 對男女相悅的看法,北朝情歌也表現得更為大膽、幹脆。

    如《捉搦歌》: 誰家女子能行步,反著衤夾襌後裙露。

    天生男女共一處,願得兩個成翁妪。

     又如《地驅樂歌》: 驅羊入谷,白羊在前。

    老女不嫁,蹋地呼天。

     和南歌的纡回宛轉,大異其趣。

    北朝有關愛情婚姻的民歌并不多,但是其中就有兩三首提到"老女不嫁"的事,這可能和戰争頻繁、丁壯死亡過多有關。

    東魏時,高歡曾"請釋芒山俘桎梏,配以人間寡婦"(見《北史》卷六),寡婦之多,竟成了社會問題,這一事實也正說明這點。

     除上述四方面外,反映北方民族的遊牧生活和北國風光的,還有《雜歌謠辭》中的《敕勒歌》: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二十七個字,便出色地畫出了遼闊蒼茫孤草原景象,并反映了北方民族的生活面貌和精神面貌,具有無比的魅力,的确是"千古絕唱"。

    史稱"北齊神武(高歡)使斛律金唱敕勒歌",《樂府廣題》說:"其歌本鮮卑語,易為齊言,故其句長短不齊",也許就是斛律金翻譯的。

     《雜歌謠辭》的另一首《隴上歌》,則是漢族人民歌頌陳安為反抗劉曜(匈奴族)的壓迫而壯烈犧牲的挽歌: 隴上壯士有陳安,軀幹雖小腹中寬,愛養将士同心肝。

    蹑骢父馬鐵鍛鞍,七尺大刀奮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盤,十蕩十決無當前。

    戰始三交失蛇矛,棄我蹑骢竄岩幽。

    為我外援而懸頭!西流之水東流河,一去不還奈子何! 事詳《晉書?劉曜載記》。

    史言"曜聞而嘉傷,命樂府歌之"。

    這自然是為緩和漢族人民憤怒的一種手段,但也足證陳安之深得民心。

     北朝民歌不僅内容豐富,在藝術上也有其獨創性。

    它的語言是質樸無華的,表情是爽直坦率的,風格是豪放剛健的。

    在這裡沒有巧妙的雙關語,也沒有所謂一唱三歎的袅袅馀音,而是名副其實的悲壯激越的軍樂、戰歌。

    這些,都和南朝民歌形成鮮明的對比。

    體裁方面,北歌雖亦以五言四句為主,但同時還創造了七言四句的七絕體,并發展了七言古體和雜言體,這也是南朝民歌所不及的。

     最後,我們論述北朝樂府民歌的代表作《木蘭詩》。

    《木蘭詩》是一篇歌頌女英雄木蘭喬裝代父從軍的叙事詩,也可以說是一出喜劇。

    它和《孔雀東南飛》是我國詩歌史上的"雙璧",異曲同工,後先輝映。

    胡應麟《詩薮》說:"五言之贍,極于焦仲卿妻;雜言之贍,極于木蘭。

    "這提法和評價是很恰當的。

    但是和《孔雀東南飛》一樣,《木蘭詩》也有一個産生的時代問題,而且更為紛纭,魏、晉、齊、梁、隋、唐,各說都有。

    有的還提出了主名,把著作權歸之曹植和韋元甫。

    目前我們已可肯定它是北朝民歌。

    陳釋智匠撰《古今樂錄》已著錄這首詩,這是不可能作于陳以後的鐵證。

    北朝戰争頻繁,好勇尚武,這首詩正反映了這一特定的社會風貌。

    又詩中稱君主為可汗,出征地點都在北方,也都說明它隻能是北朝的産品。

    大約作于北魏遷都洛陽以後,東、西魏分裂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