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陶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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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時期,士族清談玄理的風氣更盛,對文學的影響也更大,出現了孫綽、許詢等一系列作家,他們"詩必柱下之旨歸,賦乃漆園之義疏",玄言文學占了文壇的統治地位。

    這種文學在内容上是"世極迍邅而辭意夷泰",嚴重地脫離現實。

    在藝術上則"理過其辭,淡乎寡味",失去了藝術的形象性和生動性。

    直到東晉末的陶淵明,才給文壇帶來了富于現實内容、具有獨特風格的創作。

     第一節 陶淵明的時代與生平 陶淵明(365-427),一名潛,字元亮,浔陽柴桑(今江西九江西南)人。

    曾祖陶侃曾官至大司馬,祖父和父親也做過太守、縣令一類的官,不過到了他,家境已經沒落。

     陶淵明少年時代由于家庭和儒經的影響,對統治階級抱着幻想,有"大濟蒼生"的壯志。

    但他的家世出身和所處的時代卻是對他十分不利的。

    這時,反動的門閥制度發展到了頂點,門閥士族壟斷了高官要職,出身于庶族寒門的人則遭到無理的壓抑。

    陶淵明的曾祖陶侃雖以軍功取得晉朝的高官,但本身并非門閥士族,在當時就已被譏罵為"小人"和"溪狗",到了陶淵明時代,連這樣的家世也沒落了,他自然得不到社會的重視。

    這時東晉政治又極端腐敗,統治階級内部矛盾十分尖銳。

    以陶淵明生活的主要時期來說,便經曆了司馬道子、元顯的專權,王國寶的亂政,王恭、殷仲堪的起兵,桓玄的奪位,以及後來終于奪取了晉政權的劉裕勢力的興起。

    左右政局的士族和軍閥所熱中的是争權奪利,他們既不想整頓政治,也無意收複失地。

    在這樣的政治局面下,想實現進步的政治理想是不可能的。

    這種客觀現實對陶淵明的生活道路以及思想變化有着深刻的影響。

     陶淵明直到二十九歲才出仕,以後十多年裡,他幾次做官,都不過是祭酒、參軍等職,不僅濟世的抱負無由施展,而且必須降志辱身和一些官場人物周旋。

    這一切隻使他感到"志意多所恥"和"違己交病"。

    在老莊思想和隐逸風氣盛行的影響下,陶淵明早年便有愛慕自然,企羨隐逸的思想,所謂"閑居三十載,遂與塵事冥。

    詩書敦夙好,園林無世情"。

    當地仕途不得志時,就更懷戀這種生活,"靜念園林好,人間良可辭"。

    所以,這十多年裡他一直"一心處兩端",行動上也是仕隐無常。

    三十九歲時,他的思想有了更大的變化,他說:"先師有遺訓,憂道不憂貧。

    瞻望邈難逮,轉欲志長勤。

    "就是說本應該是憂道的,可是道不可行,那就隻好躬耕自給了。

    就在這一年他親自參加了勞動。

    此後,他又作過鎮軍、建威參軍,因為"耕植不足以自給",又一度為彭澤令,在官八十馀日,逢郡督郵來縣,屬吏告訴他應束帶接見,他歎道:"我不能為五鬥米折腰向鄉裡小兒。

    "即日解職而歸。

    從此,他結束了仕隐不定的生活,堅決走上了歸田的道路。

     在陶淵明歸田以後的二十多年中,以鎮壓孫恩起義和桓玄叛亂而起家的劉裕獨攬了東晉的軍政大權,又在北伐南燕後秦中壯大了聲勢,終于代晉稱帝。

    但是門閥世族的勢力依然存在,黑暗腐敗的社會并未改變。

    看慣了戰亂、篡奪、陰謀、危機的陶淵明,為了避禍,就決心不再出仕。

    晉末征他為著作佐郎,辭不變。

    宋元嘉時,他"偃卧瘠餒有日",江州刺史檀道濟勸他出仕,他也拒絕了。

    道濟贈給他粱肉,他"麾而去之",表現了他與統治階級決裂的堅定态度。

     "世與我而相違,複駕言兮焉求?"陶淵明的歸田,是在對污濁的現實完全絕望之後,采取的一條潔身守志的道路。

    這時儒家的"獨善其身"的思想占了主導的地位。

    從他放棄了實現濟蒼生的理想來說,具有一定的消極性,但從他堅持高尚的志趣,決不和統治階級同流合污來說,仍有一定的進步意義。

    正因為他把壯志埋藏在心裡,所以一直沒有忘卻現實,常常流露對腐朽的現實的不滿和壯志不得施展的焦灼和悲憤。

    同時,道家思想對他也有很大的影響。

    他吸收了道家思想中的樸素唯物論成分,認為萬物都是按照自然規律而生滅變化,否定道教的長生永視之說和佛教的神不滅的思想,這是他進步的方面。

    但他由此出發而采取的"委運乘化"的人生态度,卻是具有消極作用的。

    "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複奚疑",說明他處在極端不合理的現實中,想用這種态度消除思想矛盾,完全超脫于現實之外。

     陶淵明的後期最值得重視的是他親自參加了勞動。

    這就當時文人說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封建社會和儒家思想本是鄙視勞動的,兩晉南北朝士族尤甚。

    顔之推《顔氏家訓》說:多見士大夫恥涉農務。

    "《南史?到溉傳》載:到溉先祖曾擔糞自給,别人罵他"尚有馀臭"。

    陶淵明卻沖破了這種剝削階級的意識,堅決地走上了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