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文學改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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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之韻,尚未必可用,何況此古人之所不認,按諸如今音又不能相合之四聲譜,乃可視為文學中一種規律,舉無數文人之心思腦血,而受制于沈約一人之武斷耶。

    試觀東冬二部所收之字,無論以何處方言讀之,決不能異韻。

    而譜中乃今之為二。

    “規眉危悲”等字,無論以何處方言讀之,決不能與“支之詩時”等字同韻,而譜中乃合之為一。

    又哿韻諸字,與有韻葉者多而與馬韻葉者少,顧不通有而通馬。

    真文元寒删先六韻雖間有葉者,而不葉者居其十之九,而譜中竟認為完全相通。

    雖造譜之時,讀音決不與今音相同。

    造譜者亦決無能力預為吾輩二十世紀讀音設想。

    吾輩苟無崇拜古人之迷信,即就其未為吾輩設想而破壞之,當亦為事理之所必然。

    故不佞之意,後此押韻但問其葉與不葉而不問舊譜之同韻與否,相通與否。

    如其葉,不同不通者亦可用。

    如其不葉,同而通者亦不可用。

    如有迷信古人宮商角徴羽本育轉育之說以相诘難者,吾仍得以“韻即是葉”之本義答之。

    且前人之言韻者,固謂“音聲本為天籁,古人歌韻出于自然,雖不言韻而韻轉确”矣。

    今但許古人自然,而不許個人自然,必欲以人籁代天籁,拘執于本音轉音之間,而忘卻一至重要之“葉”字。

    其理耶,其通論耶。

    (西人作詩,亦有通韻。

    然隻聞"-il"與"ic","ic"與"-ick","-oke"與"-ook"等之相通。

    不聞強聲音絕不相似之字如“規眉危悲”等與“支之詩時”等為一韻。

    更不聞強用希臘羅馬之古音以押今韻也。

    )雖然,舊韻既廢,又有一困難問題發生,即讀音不能統一之是。

    不佞對此問題,有解決之法三。

     (一)作者各就土音押韻,而注明何處土音于作物之下。

    此實最不妥當之法。

    然今之土音,尚有一着落之處,較諸古音之全無把握固已善矣。

     (二)以以京音為标準,由長于京語者為造一新譜,使不解京語者有所遵依。

    此較前法稍妥,然而未盡善。

     (三)希望于“國語研究會”者,以調查所得,撰一定譜,行之于世,則盡善後盡美矣。

     或謂第三法雖佳,而語音時有變遷。

    今日之定譜,将來必更有不能适用之一日。

    餘謂沈約既無能力豫為吾輩設想,吾輩亦決無能力為将來設想。

    将來果屬不能适用,何妨更廢之而更造新譜。

    即吾輩主張之白話新文學,依進化之名,亦決不能視為文學之止境,更不能斷定将來之人破壞此種文學而建造一更新之文學。

    吾輩生于斯世,惟有盡思想能力之所及,向“是”的一方面做去而已。

    且語言之變遷,乃數百年間事而非數十年間事,。

    當此交通機關漸臻完備之時,吾輩尚以“将來讀音永遠不變,永遠統一”,為希望也。

     第二曰增多詩體吾國現有之詩體,除律詩排律當然廢除外,其馀絕詩古風樂府三種,(曲、吟、歌、行、篇、歎、騷等,均樂府之分支。

    名目雖異,體格互相類似。

    )已盡足供新文學上之詩之發揮之地乎,此不佞之所決不敢信也。

    嘗謂詩律愈嚴,詩體愈少,則詩的精所受之束縛愈甚,詩學決無發達之望。

    試以英法二國為比較。

    英國詩體極多,且有不限音節不限押韻之散文詩。

    故詩人輩出。

    長篇記事或詠物之詩,每章長至十數萬字,刻為專書行世者,亦多至不可勝數。

    若法國之詩,則戒律極嚴。

    任取何人詩集觀之,決無敢變化其一定之音節,或作一無韻詩者。

    因之法國文學史中,詩人之成績,決不能與美國比。

    長篇之詩,亦破乎不可多得。

    此非因法國詩人之本領魄力不及某人也,以戒律械其手足,雖有本領魄力,終無所發展也。

    故不佞于胡君白話詩中《朋友》、《他》二首,認為建設新文學的韻文之動機。

    倘将來更能自造、或輸入他種詩體,并于有韻之詩外,别增無韻之詩,(無韻之詩,我國亦有先例。

    如詩經“終南何有,有條有梅。

    君子至止,錦衣狐裘。

    顔如渥丹,其君也哉”一章中,“梅、裘、哉”三字,并不葉韻,是明明一首無韻詩也。

    朱注,“梅”葉“莫悲反”,音“迷”,“裘”葉“矩之反”,音“奇”,“哉”葉“将梨反”,音“赍”,乃是穿鑿附會,以後人必押韻之“不自然”眼光,無端後人。

    古人決不如此念别字也。

    )則在形式一方面,既可添出無數門徑,不複如前此之不自由。

    其精神一方面之進步,自咳嗽有一日千裡之大速率。

    彼漢人既有自造五言詩之本領,唐人既有造其言詩之本領。

    吾輩豈無五言其言之外,更造他種詩體之本領耶。

     第三曰提高戲曲對于文學上之位置此為不佞生平主張最力之問題。

    前讀近人吳梅所撰《顧曲鏖談》,北曲“不尚詞藻,專重白描”。

    又謂“西廂‘系春心情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

    ’......在當時不以此等豔語為然。

    謂之‘行家生活’,即明人所謂‘案頭之曲’,非‘場中之曲’也。

    ”又謂“實甫曲如‘颠不刺的見了萬千,似這般可喜娘罕曾見。

    ’及‘鹘伶渌老不尋常’等語,卻是當行出色。

    ”又謂“昔洪防思與吳舒凫論填詞之法。

    舒凫雲,‘須令人無從濃圈密點。

    ’時防思女(之則)在座,曰,‘如此則天下能有幾人,可造此詣。

    ’”是吳君已知“白描”之難能可貴矣。

    然必謂“胡元方言,尤須熟悉”而後,始可語填北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