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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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

    桃源胡瑛,年少有機智,漢一見大悅,傾肝膽與交,常教瑛敦道義,厲志節。

    瑛語人曰:‘漢誠迂士,然緩急可恃也。

    ’未幾,清差鐵良搜刮東南财賦。

    漢歎曰:‘東南民力竭矣!’一日謂其婦曰:‘吾有老母,将以累君。

    ’婦不解所謂。

    漢陰伺鐵良于鄂,圖槍斃之。

    既而以鄂距家近,恐累母及兄,遂令胡瑛與俱,尾鐵良後,行至河南彰德府,鐵良易車肩輿,乃急趨前擊之,不中,又擊之,又不中。

    衛兵追捕亟,漢反奔,知不免,引槍自斃。

    年二十三。

    胡瑛出其屍槁葬彰德城外。

    事在清光緒三十一年正月。

    初,何焜閣嘗語漢以《大易》需時義。

    漢拂然曰:‘人各需時,奈何?《需》之《彖》曰:“利涉大川”,大川險也,唯涉險可以濟天下之險。

    ’焜閣無以難之。

    漢往刺鐵良,婚才數月。

    漢就義月餘,劉敬庵、何見田等組織日知會于武昌。

    又數月,吳樾刺清五大臣。

    又二年,徐錫麟刺清安徽巡撫恩銘。

    又七年,武昌起義。

    民國成,時人寖莫能言漢死事狀。

    民國元年,熊子真上其事于黎副總統,其潛德始表而出之。

     劉敬庵 劉敬庵,名貞一,又名大雄,以字行。

    湖北潛江人。

    明經淇之子也。

    兄弟四,敬庵最長。

    母金氏愛之逾于諸子。

    幼随父讀,穎悟善記,書過目辄不忘。

    性沉靜無嘩,喜坐小樓靜讀,寒暑不辍,非膳不下。

    夜辄凝神危坐,如老僧入定,父母以為倦,促之寝,應曰:‘非倦也,特斂心默識耳。

    ’識者知其非常人也。

    稍長,窺中原多故,志在澄清,投鄂軍為兵士。

    值今大總統黎公治軍,識敬庵,拔入記室,敬庵卒去之,閑居訪求豪俊。

    清光緒甲辰夏,王漢、何見田、宋教仁、餘仲勉、朱元成等,先後聚鄂謀革命。

    敬庵一見深相結,遂設科學補習所為黨人機關。

    會黃興、劉揆一聚黨設華興會于長沙,拟乘是年清後壽期舉義。

    鄂黨曾派員赴湘聯絡,期發于湘,回應于鄂。

    九月,湘事洩,誅及于鄂。

    武昌知府梁鼎芬,由是封禁補習所,諸同志亡走。

    明年春,王漢刺清閱兵大臣鐵良,不中死。

    敬庵憤甚,乃與同志複立日知會于武昌,軍人學子多入會。

    每開會演說,敬庵至誠恻怛,聲淚俱下,環聽者常數百人。

    數月,黨勢益熾,日知會支部林立。

    丙午,清廷調南北軍會操河洛。

    同志以是機可乘,議發難。

    敬庵以時機未至,力戒暴動。

    激烈派群起非難,至欲殺之,敬庵不為動,務以新書報散布軍民,以道德勖同志。

    是年冬,萍鄉礦夫為争工資畔,黨人暗操縱之,勢遂大。

    清谕湘鄂會兵痛剿,并诏捕黨人急。

    湖北巡警道馮啟鈞,為功賞素仇黨人,未嘗一日忘日知會也。

    至是以東京留學生郭堯階偵探,知敬庵為黨首,将逮敬庵。

    敬庵聞之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不肯避。

    某生谏曰:‘公奈何輕一身,不為後圖乎!’強之走,将抵黃陂,為虜騎追獲,未幾,朱元成、張難先、殷勤道、吳保春、李亞東、胡瑛、季雨霖以次逮獄。

    時名捕者尚百餘人。

    初萍鄉舉事時,有劉家運者,指揮徒衆,抗清軍甚力。

    啟鈞以敬庵即家運,請于總督,将置之死。

    敬庵曾入聖公會充信徒,某教士因美公使,為之寬于清外部及湖廣總督。

    得末減,然卒不獲釋。

    辛亥五月十八日,幽死于獄,年三十餘歲。

    敬庵終身不娶,不肉食,恬淡異常。

    少年治六經佛老諸子學,通曉大義。

    後皈依耶教,力窮其奧。

    平生踐履笃實,立必齊足,坐必平身,行必端步,律己嚴,待人愛敬。

    非講道,言語不諸口。

    事不适意,怒不形于色。

    視害己者無怨心,且以其無知而憫之。

    有病者,則為之祈禱。

    嘗曰:‘凡人意思行為,須時加檢點,必本信心而行。

    吾于時時事事,形形色色,無不親眼見得上帝。

    ’其體道深切如此。

    敬庵在獄,囚徒多感化。

    一日獄收一犯。

    兇惡甚,鹹不敢近,獄吏尤憚之,移與敬庵處,和易過他囚。

    敬庵智勇深沉,能任重緻遠,在鄂苦心經營,無赫赫之功,人思慕焉。

    民國元年,黎副總統請追贈敬庵大勳位,召其家屬厚恤之。

     餘仲勉 餘仲勉,号簡齋,湖北麻城人。

    幼有異禀,從兄敬堂受學于餘浩吾昆弟,略識周秦學術源流。

    少長,讀明末諸子書,慕船山黎洲之風,慨然有繼述志。

    會清那拉後臨制,親貴擅柄,民生日瘁,國勢日蹙,仲勉益憤,乃挾書遊長江上下,陰求豪俠之士,首事改革。

    甲辰夏,同劉敬庵何見田設科學補習所于鄂。

    語在敬庵傳。

    是秋,馳赴日本,規設中國留學生會,從粵人某,學制炸彈及放射術,改字劍侪。

    乙巳秋,見孫文于東京,縱談時局,多中肯要,遂策成同盟會,聚黨徒數千人,風動中外。

    孫文大奇之,以湖北黨務委。

    未幾,清廷授意于日本政府,頒布取締留學生規則。

    陳天華憤懑投海死。

    天華者,仲勉石交也,欲與俱殉,友人責以後事,乃已。

    尋與王博沙回滬,創設中國公學,為收集黨人地。

    複入鄂,通日知會,謀益亟。

    時日知會附設學校,及武昌翻譯學校,皆黨人機關,以仲勉掌教職。

    仲勉痛刺時事,無所避,諸生聞感泣下。

    丙午秋,萍鄉舉義,仲勉與劉敬庵、朱元成、何見田、胡瑛等,謀為桴鼓應,而軍資無出。

    适益陽李某佐職來鄂,因沔陽郭堯階入黨,言六合銻礦公司。

    存款可挹注。

    仲勉遂約同志,往漢口某紙廠,訂立合同。

    事甫就,為堯階所聞。

    堯階故留學東京,好冶遊,私赴紙廠,取其款,懼同志弗容,陰洩其事于清巡警道馮啟鈞。

    啟鈞委之為偵探隊長,轉導捕黨人。

    劉敬庵、朱元成、張難先、胡瑛等皆逮獄。

    仲勉令其妻善事敬庵母,而陰欲招死士轟炸官署,出敬庵等于獄,事未就,而聲益張。

    仲勉叔子敦,友人孫楷臣、彭華卿、屈競存,乃促仲勉暫避地,行抵滬,入公學。

    公學,黨人麇集地也。

    諸同志以湖北事敗疑仲勉。

    适某君竊視其日記,疑盡釋遂推為公學幹事。

    明年春,清南洋大臣端方,偵得情實,懸五千元購其頭。

    仲勉疾走日本。

    時中國留東者尚萬人,卒塗飾征逐,仲勉獨岸然不随流俗為轉移,因改名誠,字季穆,一意孤行,不複事交遊矣。

    諸同志争引重,舉為湖北同盟分會會長。

    仲勉恒言當世人心風俗敗壞,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必喪。

    以故憂時甚深,與人言,辄涕泗嗚咽。

    及遭黨禁,飄零島國,又以不得事父為憂。

    後以疾笃歸國。

    易箦時,猶口誦道德經,言某字疑誤,遣人索書于餘祖言,及祖言持書至,已氣絕矣。

    卒年二十有六。

    無子。

    仲勉為人,志行堅苦,其學氾濫百家,而以老氏為歸。

    于并時人,獨尊餘杭章炳麟太炎。

    弱冠舉于鄉,後悔之。

    既卒二年,武昌起義,同志哀思不已。

    初仲勉家中落,同縣曾耀先時時資之。

    耀先者,血性好義士也,有死書數卷。

    先仲勉卒。

     何見田,又名自新,字季達,湖北黃岡人。

    豁達不羁,或呼為醉俠。

    少喪父。

    母邱氏督之嚴。

    穎悟過人,讀書善自發新解。

    年十餘歲,補博士弟子員。

    叔父質夫。

    令就學于圻水何焜閣,講求義理經世之學。

    時滿清那拉後擅制,政亂民流,國土日削。

    見田讀黎洲原君。

    因謂治道貴振民權,任自由,而嫉宋儒誤以尊君解春秋。

    遂與蕲水王漢、同縣熊子真之倫,為新學會,日聚少年高談,非堯舜、薄周孔,無所避。

    諸學究目為中魔。

    居無何。

    遊鄂,西上荊湘,入巴蜀,遍交其地俠客力士。

    逾年返鄂,與劉敬庵圖改革,密定進行方略。

    一曰以武昌為根據,二曰提倡民氣,三曰運動軍隊,四曰組織機關。

    議既定,大集同志,設日知會于武昌高家巷,聲勢幾震東南。

    時孫文亦成同盟會于東京,使吳昆導法人歐吉羅,赴鄂聯合。

    其後武昌能以一隅肇民國者,多日知會力也。

    清光緒三十二年冬,萍鄉舉事不成,大興黨獄。

    虜名捕見田,掠其家。

    見田與熊子真俱走江右,出沒德安、建昌間,角巾野服,自号廬江道人。

    見田故多病,及遭黨禁,奮志為學,憊益甚。

    數年,歸卒于黃岡,年二十九。

    民國元年,熊子真、詹大悲、胡瑛,合詞請于黎副總統,以見田從祀武昌烈士祠。

     朱元成,号忪坪,字子龍,湖北江陵人。

    父墨香,以學行重于鄉。

    元成幼喪父母,祖母撫之成立。

    事祖母以孝聞。

    為學務實用。

    精與地算術,治史志,識興廢,嫉異族如仇仇。

    弱冠遊鄂,與王漢、劉敬庵、何見田圖光複,先後設科學補習所、日知會于鄂。

    同志議運動軍隊,元成獨抗聲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遂入工程營為兵。

    工程營者,鄂督張之洞所創建,号為新軍者也。

    同志皆謂元成壯士,諸軍自此多義士矣。

    乙巳冬,馳赴日本,聯合同盟會。

    其明年,萍鄉事起,孫文令元成與胡瑛返鄂,謀起兵應之。

    事洩逮獄。

    當被逮時,湖北巡警道馮啟鈞,武昌知府梁鼎芬,召對獄簿,元成供認不諱,馮梁處之酷刑。

    丁未三月,竟死于獄。

    或謂馮啟鈞陰鸩之。

    其族侄友英,含殓歸葬。

    元成為人敦厚寡言,勇于任事。

    卒年三十二。

     某報序言 報章者,國民喉舌之司,所以監督政府,指導社會,責任重矣。

    故其議論時事,則有春秋之志焉。

    太史公曰:‘春秋以道名分,名者所以正物。

    ’世之衰也,庶物淩亂,各逾其軌,而成攘奪戕殺之局。

    名正,則分定,物得其所,而莫不發舒,斯文明矣。

    仲尼救衛之亂,先以正名,春秋志也。

    正名之要,莫大乎明是非。

    春秋寓褒貶,别善惡,而亂賊懼,緻世太平,有以也。

    世之亂,先亂其是非。

    前清之世,朝廷無是非,而草野有之;小人無是非,而君子有之。

    故亂矣,而未至于極也。

    民國以來,上無道揆,下無法守,朝不通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上下交征利,不奪不餍,是故上下之間,無是非可言。

    然而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矣。

    嗜欲之薰蒸,害氣之充周,視眩而聽熒,曹好而黨惡,圖私利,忘大禍,修小怨,結繁冤,一夫唱之,萬夫和之,不崇朝,而喧阗流沔,溢于四海,惡業既滋,不可瘳矣。

    載胥及溺,何是非足雲。

    常謂談吾國今日事,當如佛祖說法,随說随掃,不立一說。

    民國五年之間,各種制度,各種人物,無一不經試驗,而無一可加然否。

    自三五以降,吾國之不道,而至于無是非,未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