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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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說,胎比雍、乾薄而硬度高),色澤或深靓,或柔美,均超過明代成就,可一望而知。

    較小盤碗多削底齊平,如成宏時制作。

    除青色釉下款外,尚有料款,金書、墨書和油紅款,及刻字款,印章款。

    除年款外,還有花式款(如蕉葉),及私家款(如拙存齋)。

     茄皮紫,多八寸到一尺二盤子,釉色深紫,泛玻璃光,近似從明代紫色琉璃陶取法而成。

    也有大冰盤,作暗花雲龍。

    瓶器少見。

    色較淺如帶粉則成葡萄紫(或稱葡萄水),四五寸暗雲龍鳳碟子較多。

    少大件立器。

     寶石紅,即郎窯紅,傳為當時督撫江西兼監景鎮瓷事郎廷極所燒造。

    紅色鮮明如宅石,燈草邊,米湯底(或灰綠底,起冰片),遠法宋紫均,近從宣德紅技術得到啟發,所以也可以說是仿古,也可說是創新。

    宜于作一尺以上立器,釉色易鮮明。

    作大海碗,胎較薄,或因窯位不合,一般下部多如竄煙泛黑,并在碗下開片(也有綠郎窯,翠綠釉色,破光透亮,海外估價高,國内不受重視。

    近于變格。

    非本來長處。

    且容易作僞)。

    這部門生産可能和康熙四十幾年辦萬壽有關,因為由王原祁領銜繪制的《萬壽盛典圖》,五丈多長畫卷中,許多在街頭案桌上擺的古董陳設,到處可以發現郎窯紅瓶。

    器形多較拙重,胎亦較厚,唯釉色寶光鮮明。

    絕不會是偶然巧合。

     祭紅,出于明宣紅,色較固定,略泛灰紫。

    小器物印合馬蹄尊,易出光彩,色亦較柔豔。

    再嫩紫則成豇豆紅。

    唯在技術上卻依然近似兩種燒法。

    不同特征是祭紅釉和彩相融成一體,不見玻璃光。

    豇豆紅常泛薄薄玻璃光。

    是否彩上吹釉而成,值得研究。

    豇豆紅中現青點黑斑,則稱蘋果青,或出于火候輕重不勻,或有計劃做成,不得而知。

    宜于作小器物,立器不高過一尺,平器徑不過六寸。

    觀音瓶、萊菔尊、馬蹄尊成就有代表性。

    杯盤少見。

     瓜皮綠,多翠綠如瓜皮。

    釉細質精,大器胎松則開了魚片,小盤碟作晴雲龍鳳極精。

    也有不作花紋的。

    泛藍則成孔雀藍(或孔雀綠)。

    較淺則成松綠。

    釉色出明正德時,有暗花碗可證。

    孔雀藍除故宮成分器物,此外實少見。

    當時或隻是具試驗性燒造,所以産品不多。

    市面流行一種用楷體字印于折枝花薄碗裡部,“顯德年款”僞柴窯,近半個世紀以來,到處可發現,較先作僞,或者也在康熙時。

    可算是孔雀藍一個分支,唯一的繼承者。

    松花綠則綠中間黃。

    松綠則近于仿綠松石。

     蔥綠色為淡綠,隻有小杯盞和杯托碟子,制作極精。

    色比松綠淡,益淡則稱西湖水矣。

    但更正确些說來,西湖水實指淡影青,永樂、雍正均有之。

    也即所謂湘湖釉。

    康熙素三彩中的綠色,實為淺冬青。

    在康熙一代,凡這類釉色,多小件器,極少見大型立器。

     宮黃指正黃,比弘治嬌黃略深,大冰盤小碟均有,或作暗雲龍。

    又有一種象鼻壇子,高過一尺,不署款,或順治末康熙初年燒造。

     蛋黃亦即粉黃,多若帶粉,康、雍均有。

    萊菔尊和小杯碟,比弘治釉肉厚,而細膩不及。

    結合造型要求,苯菔尊藝術成就特别高。

     霁藍(或祭藍)宣德已作得色調深沉穩重,唯部分盤子成橘皮紋細點。

    康熙有進展,釉密貼胎骨,光潤細膩,色益深沉。

    且作大甕,即《紅樓夢》中說的鬼臉青壇子。

    徑尺盤子多暗雲龍,刻暗款。

    較小白底,則用青寫款。

    當時盛行石青緞子,為清初官服不可少。

    因之祭藍瓷亦受重視。

    亦稱霁青。

    色較淺則成寶石藍,通稱寶藍。

    兩者均有大型細長頸膽瓶和天球瓶,供大案陳設用。

    色再淺,并帶斑點(如漆中的蓓蕾漆,唯不突起)名叫灑藍。

    灑藍常加描金。

    器形一般多較小。

    也有八寸盤中心部分開光作青花,外沿灑藍勾金的。

    盤式多較淺,如平鋪一片,邊沿極薄,器形或受些外來影響。

     烏金釉,近于山西黑釉。

    宋代山西、河南、河北均有黑釉器,吉州窯也有。

    似由仿漆而得到進一步發展。

    宋黑釉碗缽,經常多保留一道白邊,和漆器中的“扣器”相似。

    宋黑定、紫定、紅定也還用這個裝飾。

    清康熙景德鎮黑釉器,卻隻燒造案頭陳設用瓶子,産量不多,近于聊備一格(至于黑地開光,實和油紅同上釉、上彩)。

    醬釉近于紫紅定,有七寸盤奶子碗,少立器。

     釉下彩,指釉下多色瓷而言,青花是主流。

    成績特别突出是素三彩、硬五彩和豆彩。

    釉裡紅和青花,元代已能完全掌握,唯兩色釉同時處理,到清初才出現。

    通名“青花夾紫”。

    再在部分空處加入豆青,就成“素三彩”。

    豆青或平塗,或在斜剔山石部分塗上。

    紅、藍、綠三結合往往産生出一種嶄新和色藝術效果,加之畫意布局,又極清雅脫俗,因此成就格外顯著。

    五寸大筆筒較多,若作花觚,高過二尺,必分段加工,各不相同。

    也有大天球,玉壺春,燈籠罐諸式。

    用沈石田筆法作山水畫,用恽南田法作花鳥畫,清新淡雅,别具一格。

    後來畫家新羅山人華秋嶽,配色法學得二三分,世人即以為新奇,其實遠不及素三彩在瓷器中所得效果。

    作中型陳設瓷和日用茶具,在新的生産上,無疑還有廣大前途,可創新紀錄。

     青花夾紫雖由康熙創始,事實上到雍正才得到充分發展,藝術成熟無遺憾。

    素三彩則後來難以為繼,雍正時即已近于失傳。

    但是另有一種豆青地加紫勾青露白的,也叫素三彩,康、雍均有生産。

    乾隆猶繼承。

    至于冬青青花,冬青挂粉,唯雍正作得格外出色,畫筆秀麗,造型也挺拔不群,作得十分精神。

    又有冬青地青花夾紫露白大天球瓶,雲龍山水畫均極成功。

     豆彩多做成化款。

    日用盤子類特别多,大部分屬民窯。

    或因嘉萬以來重成窯,代有仿效,因之曆來談成窯總是時代難分,《陶雅》且說凡見紫成窯器,多康、雍時物。

    作雞缸類杯子,容易得到成功。

    豆彩在晚明雖少大器,技術始終未失傳。

    清初民窯盤子類,用鴛鴦戲荷作主題畫較常見,料不及明代精緻,且多見窯灰。

    官窯繼作,仍多仿成。

    有大魚缸,繪雙錦雉和牡丹玉蘭花石,通稱“玉堂富貴”,是康熙時代最常見工藝主題,在雕漆、織錦、缂絲、刺繡……均常用到。

    在瓷器青花、豆彩、五彩、粉彩使用更多樣化。

    瓷器上牡丹常作雙重台,有時代特征。

    大魚缸藝術成就有代表性。

    技術加工較煩瑣,先燒青花部分,再加彩勾金,入爐烘成。

    豆彩加紅多礬紅,加綠多豆青,再添配粉嫩黃紫,各色均淺淡,因之多顯得色調清新明朗。

    唯部分直接仿成,用青用彩均較重,也能給人以沉重感。

    但比硬五彩還是柔和得多。

     硬五彩多重彩,加工過程有種種不同。

    有在已成白器或青花器上施彩,再全部噴釉,完成後全身透亮的。

    如徑尺二三果盤,繡球花盤,有代表性。

    有部分開光用粉彩或豆彩法複燒,錦邊、錦地部分卻用墨和礬紅、泥金等為主調,燒成後錦地部分并不光亮的。

    又有錦地開光,開光部分隻作墨彩折枝花鳥或人物畫的。

    一般說來,重彩調子較強烈,即在小小瓶子上,一用重綠、重墨、深紅,效果亦必相當強烈。

    和這一時代秀美造型及潔白光澤瓷胎相結合,往往形成對比,矛盾統一,相當美觀。

    要求效果恰恰和豆彩或素三彩相反。

    不過,有的錦地開光,錦地占比例過多,分量過重,開光部分失去主題吸引力,整體看來華美中不免見得繁缛雜亂。

    小花滿布更易鄰于庸俗,形成硬五彩無可諱言弱點。

    後來廣彩器即由此脫胎,形成一種相似而不同藝術風格,影響直到近代生産,還有繼續,也有一定出路。

    唯景德鎮再生産恐不是方向。

    也有可能這種雜花草煩瑣無章的錦地,本來即屬于廣東工藝裝飾傳統,淵遠而流長,景鎮錦地、錦邊,實由之影響而來! 洋彩,琺琅彩也應屬于洋彩。

    但是這裡說的隻指一種仿洋瓷而言,如康、乾時白地金邊飯器,和黃地釉下墨釉上勾金之花籃,都屬于這一類。

    花籃器形也外仿。

    飯器中碗碟,胎多較薄。

    常用墨畫加金。

    産量不多,影響不大,隻近于宮廷玩好,配合當時暢春園洋式建築内部陳設而作。

    或部分為贈送外賓而作。

    少發展性。

    銅胎畫琺琅器仿作的品種較多。

     釉上彩——描金。

    宋代定窯中,除白色或牙白色釉外,還有黑釉的墨定,醬紅釉的紅定,及色較深些的紫定,近年發掘才又知道還有綠定。

    紫定、墨定有加金彩的,作折枝牡丹、水禽蘆荷。

    或仿漆器描金而成。

    明代嘉靖萬曆間有金紅綠地描金串枝寶相碗。

    清初繼承這個傳統,作各式不同發展,有描金,一般多在藍釉或黑釉瓷上使用。

    在彩瓷上勾金,則近似絲繡中的間金。

    又有在彩繪瓷上用大面積塗金作金蓮花的,有在油紅器上加金的。

    總的說來不外這麼數種。

    凡釉上彩多通過複燒加工。

    也有豆彩或青花,到北京後再吹黃、加綠、加紫的,器真而彩僞,多由市估走洋裝而來。

     墨彩也分數種: 一、在白瓷上用淡墨作山水花鳥畫,由康熙開始,雍正續有發展,乾隆則部分彩地開光作山水畫雪景,轉心瓶上還使用。

    畫稿多從張宗蒼等時人取法,格俗不美。

    康、雍筆意雖不俗,效果還是不怎麼好。

     二、墨彩地開光加彩繪山水花鳥及刀馬人物,多立器,在國内本不入瓷品。

    因在國外受重視,和法花一樣,才适當注意到。

    但大部分已散失國外,而且道光、光緒均有仿作,真僞難分。

     三、在重墨素瓷上作折枝花,形成黑白強烈對照。

    前者受晚明以來白绫畫影響較多,因為當時衣裙、桌圍、帳子無不通行這一格式,有的還在墨上加金,十分别緻。

    其次近于漆器鑲嵌,明代也已流行,唯清初才轉用到瓷上裝飾。

    在重墨在素白瓷上作折枝花竹,近于和漆器中的剔灰相反而成。

    由于畫意重布局,設計,瓷質又白淨細緻,因此也清雅脫俗。

    用于茶壺、筆筒等較小日用器或文房用具,有一定成功。

    用于大型陳設品還少見。

     粉彩在康、雍、乾是一大類,範圍廣,成就高。

    并且在道光以後還繼續得到不同發展,二十世紀初二十年,且成為景德鎮生産主流。

    由慎德堂、行有恒堂,到懷仁堂、靜遠堂,無一不是以粉彩見長。

    因此現代景德鎮生産,保留瓷藝人才,也還是這一部分專家較多。

    康、雍粉彩來源,大緻包括兩個方面: 一即如前所叙述,或出于社會銷售對象,如嫁妝貨的需要及東南亞華僑外銷需要,因此丹鳳朝陽、富貴如意、鳳穿牡丹、玉堂富貴等主題畫,在政治上不犯忌諱、在社會習慣上又具有吉祥象征意義的題材,上了民窯“客貨”瓷器。

    紅色加彩由比較呆滞的礬紅,改進為鮮明活潑、活色生香的粉彩,由民窯客貨得到成功後轉為官窯、禦窯應用,估計可能不會大錯。

     其次即生色折枝處理藝術要求,從宋代即已開始,即隻在部分加工,留出一定空處,北方的定窯、磁州窯,南方吉州窯,都善于作這種折枝布局。

    到明代,北方彭城窯民間用茶酒器,依舊長于在牙色瓷上繪水墨折枝,而且花用白料帶粉。

    花在瓷器一角,畫意多從徐青藤陳白陽取法,筆簡意足,潇灑不俗。

    明代景德鎮也開始用米哥瓷加青花挂粉,唯小簇花較多。

    到清康熙,開始見粉彩,枝葉用料和明代五彩瓷無别,唯花朵粉紅,略微突起。

    當時流行之五倫圖,在工藝美術應用具普遍性,因之也用于粉彩瓷,多壇罐大器。

     或作人物故事畫,兩廂記和淵明訪菊、林和靖妻梅子鶴、西園雅集、郭子儀上壽等等主題畫為常見。

    若作折桂花,多用陳白陽、邊景昭、恽南田、蔣南沙筆意,山茶、月季、蠟梅、牡丹為常見。

    進一步發展,才把虞美人、延壽菊等雜花同在一盤碗中。

    瓷既白淨細緻,花色又鮮明秀美,藝術成就就因之格外高。

    人物故事除從通俗小說、戲劇取法定稿,也有現實生活反映,情趣活潑。

    主要藝術特征在粉紅料精,鮮明如生。

    即或大件刀馬人,粉紅也占一定分量,和民間年畫配色有相通處。

    在國内,過去未入賞玩家藏品範圍,在海外,則陳列于大博物館,代表十七八世紀間東方瓷器藝術成就一部分。

     油紅——或礬紅。

    宋有紅彩,多在民間粗瓷上使用。

    明宣德有礬紅,多用于青花燒成後空處加燒,如紅雲龍鳳……紅料極細,有光澤。

    成化再加黃綠,則成五彩。

    正德上用器,有純用紅魚龍的,材料較粗,色呆滞,胎質亦粗,或正當武宗讨伐宸濠前後,江西在戰亂中,生産低落時。

    嘉萬恢複五彩燒造,大如龍缸窯也燒彩器,小碟、小盞和文房用具均加紅,表示尊貴,瓷質色料未提高。

    作魚罐,紅藍相映成趣,布局壯偉,藝術相當高。

    作大龍鳳瓶盤繡墩,五色堆積,不免雜亂無章。

    這個時期器物造型多笨拙,不大美觀。

    也有紅綠地金花碗,近于朱綠漆描金。

    藝術水平遠不及宣成。

    到清初,紅料特别精細,因此重新單獨使用,由康熙到雍正,達到本部門曆史高峰。

    用紅如用墨,在精美白瓷上作八仙過海大小碗,瓷質既溫潤無比,紅料又濃淡輕重運用如意,畫面又出高手,康熙一代成就,實獨一無兩,此後即難以為繼。

    雍正則長于用蓋雪法,結合精緻串枝圖案處理,得到極大成功。

    康熙墨彩加金,紅彩也加金。

     玳瑁斑三彩,或稱虎皮斑。

    雖脫胎于唐三彩,唯在極薄白瓷上加工,彩色又鮮明強烈,效果亦大不同于唐三彩。

    品種似不多,隻中小盤碗常見。

    也作藏族打奶茶用奶子壺,如一長筒,有靶有流,在瓷中自成一格。

    又有兩色玩具貓。

     又有一種綠地紫地黃地大折腰碗,碗旁刻雙勾折枝,填黃白雜彩,近于從遼三彩或彩琉璃陶取法,似辦萬壽時民窯湊合而成(私家作署“拙作齋”款的,多大海碗或供碗,多青花加紅,也有豆彩,彩料多較重,後來彩華堂、彩潤堂、彩秀堂三種私家款,還受到一定影響)。

     仿古,粉定多漿胎,印盒極佳,質薄而硬。

    印花劃花少定意,自成一格。

    影青近晚期冬青,淺色則成湘湖釉,俗稱西湖水、春波綠。

    變均到雍才成熟,康色較重。

     青花部分規矩圖案尚用明嘉萬法,花較闆滞,少變化。

    随後才出現新題材,大量用山水人物畫于各種瓶罐上,得到驚人成功。

    但畫稿卻依舊來自明代文人畫。

    冬青堆白花,通稱冬青挂粉。

    冬青亦有加青花的。

    兼青花白粉亦屬素三彩别格,産量不多,此後即無聞。

    明有米哥加青花挂粉,冬青青花加彩即由此而來,所以說也是仿古。

     玲珑透空,技術不相同。

    玲珑指部分透明,宋已有之,為影青劃花,部分在燈影下即呈透明。

    技法明代永樂猶繼承,胎益薄,花益細,色轉深,胎質亦可見指螺紋。

    清玲珑不同于過去,即透明部分作米點狀,滿布碗中,均勻整齊。

    盤碗居多。

    透空則近于雕成,一般用萬字地,部分或者還作折枝花,如從明代“落花流水”素绫得到啟發而作。

    其實或因雕竹花薰而作瓷香薰,再進而作瓷蓋碗,蓋碗并不宜于品茶,放茉莉、珠蘭而已。

     琺琅彩,或錦地開光作規矩花,或彩地串枝寶相,或折枝花,規矩花和當時郎世甯等外籍畫師技法或者有一定聯系。

    較後才變化規矩圖案成折枝花。

    折枝多參蔣南沙蔣溥畫法。

    設計布彩,均第一等。

    由銅胎畫琺琅影響而成。

    随後成為一個獨立品種,貫穿于康、雍、乾三個時代。

    這部分作品,一部分也有可能是在景鎮制胎,由京中如意館加彩同爐做成的。

     料彩有時多指透明藍料使用較多并形成堆花效果。

    因豆彩、五彩亦透明,然滿地綠筆筒卻不叫料彩。

    藍料應用較多或加透明粉紅,即叫作料彩。

    如雍胭脂紅玉壺春雲龍瓶,即稱料彩。

    料彩興起和鼻煙壺有關。

     談瓷器不能不熟悉康、雍,談景德鎮十七八世紀間成就,更不能忽略康、雍。

    雍正時間極短,前後不過十三年,但一切生産多達到曆史空前水平,不僅胎質精,釉澤好,花樣有高度藝術成就,即造型也前無古人,常能結合秀雅和健壯而為一體,時代特征鮮明。

    但種種成就,無不于康熙即已奠好基礎。

    其中唯有一點大不相同,即青花。

    雍取法宣成,用青淺淡,近于有意使之散暈,從散暈中取得柔和效果。

    康青則直繼承嘉、隆、萬,深青凝重。

    以畫作例,雍法元人,康則近于宋,且近北宋。

    效果不同,由于要求不同,時代風氣不同。

     談康熙成就,不能離開青花。

    一色釉和彩繪部分,雖近于百花齊放,各到不同高峰。

    但從近六百年景德鎮生産傳統而言,青花到康熙,可以說真正是集其大成,達到“前無古人,後少來者”地步。

    主要成就還是得從物質基礎去分析,才符合本來。

    計有兩方面: 一是青料的研磨提煉純淨無雜質(是否原料來源不同,難于明白)。

    因此燒出的青花器,能深淺如意,真如名畫家用墨說的“墨分五彩”。

     二是畫意特别高。

    例如故事畫部分,有的雖取材于一般明代闆畫,反映到筆筒和鳳尾瓶上時,畫意卻多特别活潑有精神,不像闆畫呆滞。

     山水畫即或用當時一般性題材,如耕織圖、魚樂圖、琴棋書畫、西園雅集、赤壁夜遊,經營布局,和整體效果,常比當時名家高手四王吳恽還高一籌。

    有的甚至于即或取材二王,如瓶子上、筆筒上的山水畫,用于五彩或青花瓷,取材恽南田,如筆筒上的素三彩或粉彩、青花,由于受器形限制,結合器形要求,重新處理,部分或簡化,部分或有所改變,所得結果,也往往出人意料。

    特别是青花和素三彩,在畫境上大大突破絹素上的成就,自成一格。

    若就同時畫筆作個比較,不僅為揚州八怪文人畫家不可及,即二王恽南田,也難相比。

    部分案頭插花尺餘立器,如象腿尊,用青花件折枝花鳥,筆簡意足,生機天趣,都直逼八大,可說是八大畫法直接繼承者(同時也可說八大筆意實由之而出,因為晚明青花瓷,中型壇罐類,即已多有簡筆花鳥近似八大的,算算時間,實比八大還早大幾十年)。

     康熙青花瓷藝特别突出,并非憑空産生,除有個物質基礎外,還有許多方面影響的結果。

    首先應說是善于繼承過去優良傳統,在固有底子上進一步不斷提高得來的。

    因為試從成品作個比較,就可看出明清之際的崇祯、順治,部分青花瓷使用青料,已顯得沉靜細緻而活潑,初步見出從單色料達到畫家用水墨暈染法産生“墨分五彩”作用,試驗中已取得一些成果。

    其次即明代以來,畫家如沈周、文徵明、陸包山、唐寅、張靈、仇英等山水畫,呂紀、林良、邊景昭、陸包山、陳白陽、徐青藤等花鳥畫,丁雲鵬、尤求、崔子忠、吳彬等人物畫,還各自留下一大堆名迹和墨本,分散國内。

    木刻中除通俗戲劇、小說插圖,多刻得極精緻,此外又還有《顧氏畫譜》《唐詩畫譜》《詩餘畫譜》《素園石譜》《海内奇艦》,程氏、方氏墨苑,《吳騷合編》《禦世仁風》《十竹齋彩印畫箋譜》及菊竹雜花鳥圖譜數百種,大量傳播流行。

    一般說來,這個藝術傳統,是比清初當時幾個著名畫家筆墨既紮實得多,也範圍廣闊、内容豐富得多。

    更主要自然還是景德鎮本身,明代三百餘年燒造青花瓷經驗技術的積累,才能吸收消化這些成就,轉用到瓷藝上來,起決定作用。

    加之清政府重視瓷業,官窯一去明代強迫命令限額貢奉制度,每有燒造,多照顧到商業成本,不過分苛索窯戶。

    禦器廠重要燒造,仿古多由宮廷取真宋器作樣子,彩繪多由如意館畫師設計出樣,反複試燒,不惜費用。

    委派專官監督,如臧應選、郎延極、劉伴阮、年希堯、唐英等,本人又多具有較高藝術鑒賞水平,有的且躬親其事,和工人一道,從生産實踐上取得各種經驗,所以在萬千陶瓷工人、畫師共同不斷努力中,才創造出驚人奇迹,産生出萬千件具有高度藝術産品,在世界上博得普遍佳譽。

    直到現代,許多資本主義國家的瓷業,高級日用瓷生産,還多以能模仿康、雍青花,在國際市場上受重視,得好評。

    可見它的影響是如何深遠而廣大! 我們常說學習優良傳統,康熙一代值得我們學習的自然還多,上面所說,不過特别顯著一部分,在博物館陳列室和圖錄中容易接觸到的而言。

    事實上在燒造過程和用料提煉上一系列技術,也還有許多值得我們用一個較長時間(半年或一年)去到景德鎮陶研所向現存老師傅讨教處。

    因為青花瓷這時代色澤格外純淨、鮮明、活潑和取材之精,火度之高,都必然有不可分割的聯系,以及每一部門技術的進展綜合而來。

    忽略了其中任何一個環節,都不可能得到的! 鏡子的故事(上) 北京故宮博物院在午門樓上有個新的全國出土文物展覽,三千七百件文物中有許多種臉盆和鏡子。

    把它們的時代、式樣,和出土地區都弄清楚後,我們也可以得到許多知識。

    如聯系它們應用時的社會背景和發展關系,這些日用東西,也可為我們解決一些過去沒有明白的曆史問題,并啟發我們,中國古文化史或美術史的研究,有一條新路待人去走,就是把地下實物和曆史文獻結合,用發展和聯系看問題的方法。

    若善于運用,會得到些新的收獲。

     我們不是常說起過,人類愛美之心是随同社會生産發展而逐漸提高的,至晚在彩陶出現的時期,我們老祖先既然能夠做得出那麼好看的有花紋陶器,又會用各種玉石、獸牙、蝦貝裝飾頭部和手臂,石頭生産工具也除實用外要求精美和完整,對于他自己的身體和臉上,總不會讓它肮髒不堪。

    但是怎麼來解決這個問題?除相互照顧,可能就是從水中照着影子來解決。

    沒有陶器時在池水邊照,有了陶器就用盆子照。

    這種推測如還有些可信,彩陶中缽子式器物,或許就是古人作盥洗用的東西,本有名字我們已不知道。

    到後來随着社會發展,到了青銅器時代,洗臉和照臉分成兩種器物,用銅作的來代替了。

    中國人最初使用鏡子,到目前為止,我們還缺少正确知識。

    雖俗說“軒轅造鏡”,軒轅的時代科學家一時還難于肯定。

    過世不久的專家梁思永先生,在二十多年前發掘安陽殷商墓葬和文化遺址時,據說從青銅遺物中,已發現過鏡子。

    這就是說,中國人能掌握青銅合金作種種工藝品時,一部分人生活用具中,也開始有了鏡子。

    算時間,至少是三千兩百年前的事情!可惜沒有詳細正式報告,思永先生已成古人了。

     從古代文獻叙述中可以知道,有史以後,古人照臉整容,的确是用一個敞口盆子,裝滿清水來解決的。

    這種銅器叫作“盤”或“鑒”,盤用于盥洗,鑒當作鏡子使用。

    古器物照例刻有銘文,盤銘最古的,無過于傳說成湯盤銘“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九個字。

    其次是武王盤銘“與其溺于人也,甯溺于淵”十個字。

    鑒銘最古的傳說是周武王鑒“瞻爾前,顧爾後”六個字。

    都是語言精辟,可惜無實物作證。

    從文字措辭比較,我們說這種盤子可能古到商周,銘文卻是晚周或漢代讀書人作的。

    最著名的重要實物無過周代的“虢季子白盤”和“散氏盤”,商周遺物中,雖常有虺龍紋和魚鳥獸紋青銅盤出土,多和食器發生聯系,可不大像宜于貯水化妝。

    這次西北區郏縣出土一個東周龍紋盤,和華北區唐山出土一個燕國獸紋盤,就和食器同在一處。

    這類銅盤也有可能在祀事中或吃喝前後用來洗洗手,或諸侯會盟時貯血水和酒漿,參加者必染指盟誓,但和個人化妝關系究竟不多。

    鑒的器形從彩陶時代就已确定,商代瓦器中常有發現。

    這次鄭州出土瓦器群,就有幾件标準式樣。

    是底微圓,肚微大,縮肩而敞口,和春秋戰國以後的鑒很相近。

    但是這東西當時的用途,我們卻取個保留态度。

    因為看樣子,用于飲食比用于盥洗機會還多些。

     成定型的青銅鑒,多在春秋戰國之際才出現。

    目前國内最重要的實物,有如下幾件: 一是現存上海博物館山西渾源出土的二大鑒,鑒口邊沿鑄有幾支小虎攀援窺伺,雕刻得十分生動神氣。

     另一件是河南汲縣出土的水陸交戰人物圖鑒,重要處是它的圖案設計,豐富了我們對于戰國時人生活方面許多知識,剔空部分當時可能還填有金銀彩繪。

     第三件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近在河南輝縣發掘出土那一件,上面有精細刻镂花紋,包括兩層樓房的建築,和頭戴鹖尾冠人物燕享奏樂射箭生活,鳥樹狗馬雜物形象,并且很像用熟銅捶薄方法做成的。

     第四件是大型彩繪陶鑒,也在輝縣出土,花紋壯麗而謹嚴,可作戰國彩繪陶的代表。

     另外還有一件傳說輝縣出土彩繪漆大鑒,原物已經殘毀,不過從殘餘部分花紋,還可以看出它壯麗而秀美的構圖,和同時代金銀錯圖案極相近。

     其中除渾源大鑒還像一個澡盆,輝縣漆鑒本來可能貯滿清水時便于照臉,其餘幾件東西,居多還像酒食器。

    古代如果真的用鑒作化妝用具,求它切于實用,這種鑒可能是“漆”作的,講究的就用錯金銀作邊緣附件。

    證據是出土物中發現過許多這種錯金銀或青銅刻花圈形附件,小型的已知道是貯鏡栉的奁具,口徑大到一尺二寸以上的,至今還不能明白用途。

    照例說它是裝東西的“容器”,是并不具體的。

    一切日用器物,決不會憑空産生的,和前後必有聯系。

    它雖上無所承,而下卻有所啟。

     西漢初叔孫通著《漢禮器制度》稱: 洗之所用,士用鐵,大夫用銅,諸侯用白銀,天子用黃金。

     洛陽金村曾出土過戰國小型桃式銀洗。

    漢代瓢式銀匜已有發現,純金洗卻未出過土。

    如照《貢禹奏議》所說,則銀和金也可作金銀鑲邊的漆器解。

    極明顯,到了漢代,士大夫通用鑒式另有發展,而且專用作盥洗工具了,通名就叫作“洗”,别名叫作“朱提堂狼洗”。

    西南朱提郡是主要生産地,格式也有了統一化趨勢,花紋不是一雙鯉魚或一隻大角羊,就是朱鹭和鹿豕,并加上“大富貴樂有魚”“長樂未央”等等吉利文字,是用陽紋鑄到洗中心的。

    另有一種小型洗,多用細線陰刻滿花雲中鴻雁、麋鹿、熊罴或龍鳳作主題,繞以活潑而流動的連續雲氣,用鎏金法做成的。

    顯然是照叔孫通所說,漢代王侯貴族才能使用。

    在漢代工藝品中,這是一種新型的生産。

    還有一種中型缺邊碗式洗,銅、陶、漆都發現過,多和貯羹湯、醴酒的羽觞一道擱在平案上。

    晉代青釉陶瓷的生産,既代替了青銅的地位,洗即發展成兩個式樣:大小折中于中型鎏金洗和平底碗之間,在邊沿或留下一圈網紋裝飾和幾個小小獸面,或隻有兩道弦紋,中心留下兩隻平列小魚浮雕,反映到南方缥青瓷生産的,随後就有印花越州窯、龍泉窯的中型洗。

    至于宋代鈞、官、汝、哥南北諸名瓷,卻多把一切裝飾去掉不用。

    北方定窯則在雙魚外又加有種種寫生花鳥裝飾。

    這種洗,如依然有實用意義,大緻隻宜洗筆不再洗手了。

    還有一種容量和“朱提堂狼洗”相差不多,稍微改淺了一些,邊沿攤平,一切裝飾不用,隻在邊沿和中心部分作幾道水紋,晉六朝以來,南北兩大系的青瓷都用到,發展下來就成了後世的“臉盆”。

    例如這次華東區揚州農場出土的一個,就屬于缥青瓷系;中南區廣東出土的一個,就屬于北方青瓷系。

    宋、明以來标準式樣,是故宮宋定式墨繪臉盆,是這次陳列的宋趙大翁墓壁畫化裝時用的臉盆,和在首都七個明代妃子墓中發現的那個黃金臉盆,和另一個比較小一些的嵌銀龍鳳花紋臉盆。

    這種式樣一直使用下來,在不同地區,用不同材料,和種種繁簡不同花紋裝飾,直延續到明、清二代,有景德鎮青花臉盆,有彭城窯面盆,有宜興挂釉加彩臉盆,有廣式、蘇式白銅臉盆,随後才有“景泰藍”和“銅胎畫琺琅”的臉盆出現。

    現代搪瓷盆就由之演進而來。

     至于鏡子呢,古人本來也叫作“鑒”。

    因名稱意義容易混淆,現在有些人就把同一器物,戰國時的叫“鑒”,漢代的叫“鏡子”。

    這種區别并不妥當。

    因為戰國時人文章中已常提起鏡子。

    把戰國的鏡子叫作“鑒”,是根據叙述周代工官分職的專書《考工記》而來。

    書中在金工部門說,“金錫半,謂之鑒燧之齊”,譯成現代語言,就是“作鏡鑒的合金成分,是銅錫各半”。

    但照注解“鑒燧”指“陽燧”,是古人在日光下取火用的。

    此外還有“陰燧”,可對月取水。

     衛宏《漢官舊儀并補遺》也說過: 皇帝八月酎……用鑒燧取水于月,以火燧取火于日。

     三國時高堂隆卻以為: 陽燧取火于日,陰燧取水于月。

     崔豹《古今注》并說明取火的方法: 照物則影見,向日則火生,以艾承之則火出。

     說法雖不相同,可見這種古代聚光取火鏡子,起源必定相當早,到漢代封建帝王還當成一種敬神儀式使用。

    我國古代科學發明極多,對于世界文化有極大貢獻。

    早過萬年前的石器時代,既然就會鑽木取火,進入青銅時代,又會用“陽燧”取火,應當是可信的。

    不過在考古材料中,我們今天還不曾發現過青銅作的“陽燧”,發現的多是照臉用的各種鏡子。

    鑄鏡成分各時代也不相同,早期鏡子大約百分比是銅占七五錫鉛占二五。

    鏡子鑄成必加工磨光,西漢淮南王劉安著的《淮南子》,就叙述過古人磨鏡方法,是把“玄錫”敷到鏡面上,再用細白毛織物摩擦拂拭,才能使用。

    “玄錫”就是水銀。

    磨鏡子古代早有專工,《海内士品》一書中,記述漢末名士徐孺子,想去參加他老師江夏黃公的喪葬時,沒有路費,就帶了一副磨鏡子的家夥,沿路幫人磨鏡糊口,終于完成願心。

    “青銅時代”雖到戰國就已結束,青銅鏡子的工藝,卻一直沿襲下來,一百餘年前,才由新起的玻璃鏡子代替。

    《紅樓夢》小說寫劉姥姥進大觀園,吃醉了酒,糊糊塗塗撞進寶玉房中時,先走到一個“西洋穿衣鏡”前面,看見自己的影子,笑眯眯的,還以為是“親家”。

    這是許多人都熟悉的故事。

    其實當時的城裡人,也居多還使用銅鏡。

     過去一般讀書人,認為鏡子從秦代開始,是受小說《西京雜記》的影響。

     高祖初入鹹陽宮,有方鏡,廣四尺,高五尺九寸,表裡通明。

    人來照之則倒見,以手扪心來,則見腸胃五髒,曆然無礙。

     舊社會老百姓上衙門打官司時,照例必用手拊心,高喊一聲:“請求青天大老爺秦鏡高懸!”典故就出在這個小說裡。

    意思是把那位縣官當成“秦鏡”,明察是非。

    鏡子照見五髒,不會真有其事。

    但是戰國已有方鏡,這次長沙楚墓就有一面出土。

    大過五尺的方鏡,漢代卻當真有過。

    晉初著名文人陸機,給他的弟弟陸雲書信中,就提起過“見鏡子方五尺三寸,寬三尺,照人能現全影”。

    《西京雜記》多故神其說地方,不盡可信。

    陸機所見古代實物,是相當可靠的。

    也有洗澡用的大型銅澡盤,能容五石水,見曹操《上雜物疏》。

    郭緣生《述征記》還說,這個澡盤在長安逍遙宮門裡,面徑丈二。

    可知是秦漢宮廷舊物。

     從出土實物和文獻結合看來,鏡子大緻和盥洗的“鑒”同時,約在春秋戰國之際才比較普遍應用。

    戰國時著名思想家莊周和韓非,文章中都引用過鏡子作比喻,可見是當時人已經熟悉的東西。

    最著名的,是《戰國策》上說到的鄒忌照鏡子的故事。

    故事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