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關燈
ot水上人家》雲:“水天水地水人家,水上做生涯。

    一二畝蒹葭,七八畝菱花藕花。

    蒹葭活火,菱香藕熟,湖水可煎茶。

    秋夢有些些,隻不管朝雲暮鴉。

    ”詩非其所長,然間亦一作。

    如《寄友》雲:“我家門外雞楓樹,不見君來不肯黃。

    ”《雜詩》雲:“寶刀若贈黃衫客,定斬無情李十郎。

    ”亦琅然可誦也。

    又小魯好以俗語俗字入詞,餘付梓時,悉删汰之。

    有“貂裘換酒醉言”一阕,久脍炙諸友人口,以餘汰去,頗怅怅。

    因亟錄之,其詞雲:“覺得魂兒驟,夢初醒,被池冰冷,一燈紅瘦。

    鬥大眼花看不定,撐下床來行走。

    似颠倒風前楊柳,渴殺劉伶難忍耐,索茶湯笑向妻開口。

    妻不語,兩蛾鬥。

    蒼天生我卿知否?早安排幾千萬石,無愁春酒。

    明日杏花村裡去,還要盡情消受。

    待記取歸來時候,跌進門來須照管,玉纖纖扶住勞卿手,直睡到百年後。

    ” 三蟲 《道德篇》:“聾蟲雖愚,不害其所愛。

    ”聾蟲,鼈也。

    又馬亦稱聾蟲。

    《抱樸子·廣譬篇》:“晉文回車于勇蟲。

    ”勇蟲,螳螂也。

    張衡賦:“剛蟲搏擊。

    ”剛蟲,鷹也。

     土語入詩 古人“娵隅躍清池”,以蠻語入詩。

    “誤我一生踏裡彩”,蒙古語入詩。

    今李甯圃太守《潮州竹枝詞》雲:“銷魂種子阿侬佳,開襆千金莫浪誇。

    高卷篷窗陳午宴,争看老衍貌如花。

    ”注,六篷船呼幼女曰阿侬佳,梳攏曰開襆,呼婿曰老衍。

    舒鐵雲《黔苗竹枝詞》雲:“馬郎房底好姻緣,偻指佳期不計年。

    插遍青山黃竹子,哝哝還索鬼頭錢。

    ”注,俗結婚于鄰建空房曰馬郎房。

    合卺三日,女歸母家,或半年一返,女父母向女索頭錢,不與,或改嫁。

    有婿女皆死,猶向女之子索者,則謂之鬼頭錢。

    凡人死,其生前所私男女,各插竹于墳前祭焉。

    “山房缥缈際青天,百尺梯頭踏臂眠。

    才到三更春夢覺,淚花一鬥聽啼鵑。

    ”注,克孟牯羊親死不哭,跳舞浩歌,名曰鬧屍。

    至明年聞杜鵑聲,則舉家号恸,悲不自勝,曰:“鳥猶歲至,親不返矣。

    ”先大父《題汪亦滄日本國神海編》雲:“貢院繁華系客情,朝朝應辦幾番更。

    筵前隻愛紅裙醉,拽盞何緣号撒羹?”注,貢院者,彼邦館唐人處也。

    佐酒者,号曰撒羹。

    “膠青拭鬓膩鬟,妾住花街任往還。

    那管吳兒心木石,我邦卻有換心山。

    ”注,妓所居之山曰換心山。

     一杯羹 有人作《太上皇》詩雲:“得意斯為天下養,失時要作一杯羹。

    ”劉芙初編修《詠陳平》雲:“笑問社中分肉手,如何處置一杯羹?”二詩讀之,真堪失笑。

    又孫子潇太史《芒砀懷古》詩雲:“威加四海誅元功,羹分一杯棄而翁。

    君不見蛟龍白日與媪遇,龍種何曾屬太公?”奇論辟空,得未曾有。

     竹衫瓶菊 王香雪州佐乃斌《詠竹衫》句雲:“六月最宜君子服,三秋還疊女兒箱。

    ”周南卿茂才三燮《詠瓶菊》句雲:“白水訂交真耐久,黃金垂盡易生寒。

    ”各有風緻。

    俱李小牧雲。

     規矩草 熱河避暑山莊苑牆之外,草皆滋曼,一入苑内,則彌望蒙茸,如鋪綠罽,人呼為規矩草。

     臨終對句 淳安方樸山先生病革時,弟子鹹在。

    有二人私語曰:“水如碧玉山如黛,以何為對?”先生枕上聞之曰:“可對雲想衣裳花想容。

    ”言畢而逝。

     黨奸 王莽篡漢,劉歆作符命。

    司馬篡魏,阮籍作《勸進文》。

    王世充篡隋,孔穎達草《禅議》。

    大儒名士,何不愛其羽毛若是? 量人蛇 廣東瓊州有量人蛇,長六七尺,遇人辄豎起,量人長短,然後噬之。

    土人言此蛇于量人時,鳴聲曰“我高”,人亦應聲曰“我高”,蛇即自墜而死。

     果下豹 果下馬,果下牛,人皆知之。

    惠州羅浮山巅有獸小如猕猴,名果下豹。

     城隍 城隍二字,始于泰之上六。

    《禮》:“天子大蠟八,伊耆氏始為蠟。

    ”注,伊耆,堯也。

    蠟神八,水庸居七。

    水,隍也;庸,城也。

    《春秋》:“鄭災,祈于四鄘。

    宋災,用馬于四鄘。

    ”鄘,墉、庸同。

    由此推之,祀城隍蓋始于堯時。

    城隍之有廟,則始于吳。

    《太平府志》雲:“城隍廟在府承流坊,赤烏二年創建。

    ”其後祀之者,則見于六朝,如北齊慕容俨以祀城隍破梁軍是也。

    他如韓昌黎、張曲江、李義山、杜文貞,俱有祭城隍詩文。

    五代錢镠,有《重修牆隍廟記》,以城為牆者,避朱全忠父名也。

    其封城隍為王者,見于後唐廢帝清泰元年;封城隍而及其夫人者,見于元文宗天曆二年。

    洪武初,诏天下府州縣建城隍神廟,封京城隍為帝,開封、臨濠、東平、和滁為王,府為伯,縣為侯。

    至以神鬼為城隍者,見于《蘇緘傳》,緘殉節于邕州,交州人呼為蘇城隍。

    其後範旺守城死,邑人為像城隍以祭。

    本朝查初白先生言:“今江西城隍為灌嬰,杭州城隍為南海周公新。

    其他如粵省以倪文毅為城隍,雷州以陳馮寶為城隍,英德以漢紀信為城隍,諸如此者,不可勝紀。

    ”按城隍乃主城郭之神,而世傳為治陰間之事,則又見《夷堅志》。

    今七月二十四日為都城隍誕辰,相傳是日為築城之始雲。

     白鴿标 粵有白鴿标之戲。

    标主以《千字文》二十句為母,每日于二十句散出二十字,令人覆射。

    射中十字者,予以數百倍之利。

    其餘以次而降,四字以下為負。

    其法以二文八毫錢為一标,由此而十而百而千,悉從人便。

    其名有一炷香、八搭二、九撞一,大扳罾、小扳罾、河汊、百子圖等目。

    謂之鴿者,凡鳥雄乘雌,鴿則雌乘雄,且性喜合,以八十字之雌,而合十字之雄,最易合者也,義蓋取此。

     種痘 種痘始于宋真宗朝王旦,其後各相授受,以湖廣人為最。

    今西洋夷醫咇哈呅善種痘,法以極薄小刀,微剔兒左右臂,以他人痘漿點入,不過兩三處,越七八日即見點,比時行之痘大兩倍,兒無所苦,嬉戲如常。

    夷言本國雖牛馬亦出,恒有斃者,因思此法,由牛而施之人,無不應驗,于是其法盛傳。

    然又必須此痘漿方得,他痘不能,故互相傳染,使痘漿不絕,名曰牛痘,誠善法也。

    又有所謂神黃豆者,産滇之南徼西彜中,形如槐角子,視常豆稍巨,用筒瓦火焙,去黑殼,碾細末白水下之,可除小兒痘毒。

    服法以每月初二、十六日為期,半歲服半粒,一歲一粒,遞加至三歲三粒,則終身不出矣。

    或曰按二十四氣服之,以二十四粒為度。

     金蘭會 廣州順德村落女子,多以拜盟結姊妹,名金蘭會。

    女出嫁後歸甯,恒不返夫家,至有未成夫婦禮,必俟同盟姊妹嫁畢,然後各返夫家。

    若促之過甚,則衆姊妹相約自盡。

    此等弊習,雖賢有司弗能禁也。

    李鐵橋廉使沄令順德時,素知此風,凡女子不返夫家者,以硃塗父兄目,鳴金号衆,親押女歸以辱之。

    有自盡者,悉置不理,風稍戢矣。

     三江賦重 江南之蘇、松,浙江之嘉、湖,江西之南昌、袁、瑞等府,賦重于他處,人皆曰此明太祖惡張士誠、陳友諒,因而仇視其民也,而實不盡然。

    蓋其害實起于宋之官田,迨有明中葉,複攤絜官田重賦,并于民田,遂贻禍至今。

    考官田民田之分,二者本不相同。

    官田輸租,民田納賦,輸租故額重,納賦故征輕。

    宣和元年,浙西平江諸州,積水新退,田多曠業。

    當時在廷計利諸臣,獻議募民耕種,官自收租,謂之官田。

    厥後加以籍沒蔡京、王黼、韓侂胄等,又充逾限三分之一之田,盡屬之官,而官田于是乎浸廣矣。

    沿及元世,相沿不革。

    元末張氏竊據有吳,又并元妃嫔親王之産入焉。

    明祖滅張氏,其部下官屬田産,遍于蘇、松。

    明祖既怨張氏,又籍其田,并後所籍富民田,悉照租額定賦稅。

    正統時,巡撫周忱奏請減官田額,又奏官田乞同民田起科,部議格不行。

    嘉靖中嘉興知府趙瀛請以官田重賦,攤絜于民田而均之。

    趙固以官田民田,有同一丘而稅額懸殊,故創并則之議。

    不知官田自當減賦,民田不可增賦。

    同時蘇、松亦仿其議,奏請允行,自是官田之名盡去,而民田概加以重賦。

    我朝平定江南,以萬曆時額賦為準,時已無複有官民之分。

    但官田雖減,猶未為輕,民田既增,彌益其重。

    然則江右、南昌、袁、瑞浮糧,所以早蒙豁免者,由官田名額未除,蘇、松、嘉、湖浮糧所以難邀蠲除者,以官田名額既去,均于民田之賦,竟指定為正供,不複推求往時攤絜之故。

    韓世琦、慕天顔先後披陳,卒格不行。

    雍正二年,特恩除蘇州額征銀三十萬兩,松江十五萬兩。

    乾隆二年,又除蘇州額征銀二十萬兩,民力固可稍舒,然舊額太重,雖屢減仍無益也。

    如有為民請命者,誠能縷述其所以然之故,知宋不括官田,則無此重賦,明不攤絜民田,則亦無此重賦。

    為今之計,莫若均賦一法,請即以蘇、松鄰壤,東接嘉、湖,西連常、鎮,相去不出三四百裡,其間年歲豐歉,雨旸旱溢,地方物産,人工勤惰,皆相等也。

    以之較常、鎮賦額,則每畝浮加幾倍。

    宜查常、鎮之額,按其最重者,定為蘇、松、嘉、湖之賦,則用以指陳入告,以普朝廷惠愛東南氓庶之至意,則百世蒙其福矣。

     渾不似 琵琶古名枇杷,又名鼙婆,昭君常用琵琶壞,令胡人改為之而小。

    昭君笑曰:“渾不似。

    ”後訛為“胡撥四”,又訛為“虎拍思”,又訛為“琥珀思”,紛紛聚議,其實即琵琶一物也。

     迦陵填詞圖 陳其年填詞圖,一時題者,名作如林,卷尾有裘文達公曰修五絕句。

    其一首雲:“卷中詩伯首漁洋,諸子飛騰各擅場。

    一事難忘惆怅處,不将餘瀋貌雲郎。

    ”讀之忍俊不禁,不意此老亦風趣乃爾! 王紫稼 漁洋山人稱李琳枝為真禦史。

    李巡按江南日,有優人王紫稼及三遮和尚淫縱不法,皆仗斃之。

    王紫稼者,即龔芝麓、吳梅村、錢虞山、陳迦陵諸公所詠王郎者也。

     李郎 畢秋帆尚書沅李郎之事,舉世豔稱之。

    袁大令、趙觀察俱有《李郎曲》,而袁勝于趙。

    餘最愛其中一段雲:“果然胪唱半天中,人在金鳌第一峰。

    賀客盡攜郎手揖,泥箋翻向李家紅。

    若從内助論勳伐,合使夫人讓诰封。

    ”寫得有景有色,溧陽相公呼李郎為狀元夫人,真風流佳話也。

     介甫東坡 王荊公極其佩服長公,見尖叉雪詩,詫曰:“東坡使事,乃能如此神妙耶?”指“凍合玉樓寒起粟,光搖銀海眩生花”二句,以示其婿蔡卞。

    卞曰:“此不過形容雪色耳。

    ”公曰:“爾何知?玉樓肩名,銀海眼名,并見道書,故佳也。

    ”又荊公在蔣山,有人傳東坡表忠觀碑草稿至。

    公熟讀數過,謂座客此文系何體,葉緻遠曰:“不知其體,要是奇作。

    ”蔡元慶曰:“直是錄奏狀耳,何名奇作?”荊公笑曰:“諸公未知,此太史公二五世家體也。

    ”蓋于文字之間,沆瀣如此。

    後因字說,漸至龃龉,遂爾成隙。

    荊公固執拗,坡翁亦多所狎侮,坦白人遇忮刻人,安得不賈禍耶? 明妃詩 明人《昭君》詩有雲:“君王莫殺毛延壽,留畫商岩夢裡賢。

    ”高季迪以為絕工,王阮亭以為村學究語,兩朝詩老,孰非孰是? 因詩得婦 明王子宣旬《宮詞》雲:“南風吹斷采蓮歌,夜雨新添太液波。

    水殿雲廊三十六,不知何處晚涼多?”仁和解元俞友仁見而悅曰:“此其得意句也。

    ”遂以妹妻之。

    以二十八字得妻,甚奇,然亦正複不愧。

     薦書 四嶽舉舜數語,千古薦書之祖也。

    曰:“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帝詢以天下之才,嶽對以匹夫之行,後世奏章如此,鮮不以為迂矣。

    妙在堯立時俞允,以為父子兄弟二倫,确乎可信矣。

    于是妻之以二女,複事之以九男,以觀其夫婦、朋友二倫,然後進于君臣。

    由是五倫備矣。

    乃曆試諸艱,畀以神器,何其慎重也!然後知大聖人之知人用人,其超越尋常如此。

     伶俐不如癡 向在友人家,見一陽羨砂缽盂,用以為水注,旁綴一綠菱角,一淺紅荔支,一淡黃如意,底盤一黑螭虎龍,即以四爪為足,下镌“大彬”二字,設色古雅,制度精巧,而四物不倫不類,莫知其取義。

    後詢一老骨董客,謂餘曰:“此名伶菱俐荔不缽如意癡螭。

    時大彬、王元美舊有此制。

    ”乃知随處皆學問也。

     狐仙能畫 北地多狐仙,人家往往有之。

    曉岚紀宗伯在灤陽,寓樓頗多,聞有善畫者,先生盛具酒脯而禱焉。

    禱畢,鋪箋紙三十幅于幾上,并附一詩雲:“仙人自古好樓居,文采風流我不如。

    新得吳箋三十幅,可能一一畫芙蕖?”越三日而登樓視之,則已設色完好矣,遂攜而下,複以酒果祀之。

     長生殿 黃六鴻者,康熙中由知縣行取給事中入京,以土物并詩稿遍送名士。

    至宮贊趙秋谷執信答以柬雲:“土物拜登,大稿璧謝。

    ”黃遂銜之刺骨。

    乃未幾而有國喪演劇一事,黃遂據實彈劾。

    仁廟取《長生殿》院本閱之,以為有心諷刺,大怒,遂罷趙職,而洪昇編管山西。

    京師有詩詠之,今人但傳“可憐一曲《長生殿》”二句,而不知此詩有三首也。

    其雲:“國服雖除未滿喪,如何便入戲文場。

    自家原有些兒錯,莫把彈章怨老黃。

    ”“秋谷才華迥絕俦,少年科第盡風流。

    可憐一曲《長生殿》,斷送功名到白頭。

    ”“周王廟祝本輕浮,也向長生殿裡遊。

    抖擻香金求脫網,聚和班裡制行頭。

    ”周王廟祝者,徐勝力編修嘉炎是日亦在座,對簿時賂聚和班伶人,詭稱未與,得免。

    徐豐頤修髯,有周道士之稱也。

    是獄成,而《長生殿》之曲流傳禁中,布滿天下,故朱竹垞檢讨贈洪稗畦詩,有“海内詩篇洪玉父,禁中樂府柳屯田。

    《梧桐夜雨》聲凄絕,薏苡明珠謗偶然”《梧桐夜雨》,元人雜劇,亦詠明皇幸蜀事。

    之句,樊榭老人歎為字字典雅者也。

     考差會課 京師考差之年,各衙門諸老先生亦有詩文會課之事,亦猶士子之鄉會試也。

    道光壬午,餘寓京師蘇子齋姨丈宅。

    一日,先生邀同部七人晚飯,約以日晡即至,各作試帖一首,題為“左右惟其人”。

    迨上燭繳卷者,僅有四人,内于公克襄一首,記其中四句雲:“輔也還兼弼,臣哉即是鄰。

    是誰肩厥辟,惟汝翼斯民。

    ”以肩翼二字貼左右,何等渾脫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