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民族詞人之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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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兵南侵,二帝北狩,汴京歌舞,散爲雲煙,大晟遺聲,同歸歇絶;而一時富於民族思想之士,憤“金甌”之乍缺,傷“左衽”之堪羞,莫不慷慨激昂,各抱收復失地之雄心,借抒“直搗黃龍”之蓄念;而高宗誤信讒佞,不惜顔事仇,逼處臨安,以度其“小朝廷”生活;坐令士氣消阻,一蹶而不可復興。

    志士仁人,内蔽於國賊,外迫於強寇,滿腔忠憤,無所發抒;於是乃借“橫放傑出”之歌詞,以一洩其抑塞磊落不平之氣,悲歌當哭,鬱勃蒼涼。

    自南渡以迄於宋亡,此一係之作者,綿綿不絶;此詞體解放後之産物,爲民族生色不少也。

     南渡初期作家,如張元幹(字仲宗,長樂人)、張孝祥(字安國,歷陽烏江人)、韓元吉(字無咎,許昌人)、辛棄疾(字幼安,號稼軒,歷城人)、陸遊、陳亮(字同甫,婺州永康人)、劉過(字改之,號龍洲道人,吉州太和人)之倫,並有關懷家國,表現民族精神之作品,而辛棄疾爲之魁。

    其在當時名將,則嶽飛(字鵬舉,相州湯陰人)之《滿江紅》一闋,最爲世所傳誦,亦稼軒一派之先聲也。

    其詞如下: 怒髮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

    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棄疾年二十三,決策南向,屢官至湖南安撫使,煉飛虎營,慨然以恢復中原爲己任(事詳《宋史》本傳);性豪爽,尚氣節,識拔英俊。

    既阻於邪議,志不克伸,乃一發之於詞。

    劉辰翁稱其“橫竪爛漫乃如禪宗棒喝,頭頭皆是;又如悲笳萬鼓”。

    又謂:“斯人北來,喑嗚鷙悍,欲何爲者?而讒擯銷沮,白髮橫生,亦如劉越石陷絶失望,花時中酒,托之陶寫,淋漓慷慨,此意何可複道?”(《須溪集·稼軒詞序》)稼軒詞之精神所寄,即在其悲壯襟懷,充分表現於長短句中。

    劉克莊稱:“公所作大聲鏜鎝,小聲鏗鍧,橫絶六合,掃空萬古。

    ”(《後邨詩話》)其晚年退居江西之作,雖力求閑淡,且以“明白如話”出之;而“老驥伏櫪,壯心未已”,一種鬱勃蒼莽之氣,猶躍然楮墨間。

    其代表作如《摸魚兒》“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爲賦”: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説道、天涯芳草無歸路。

    怨春不語。

    算隻有殷勤,畫簾蛛網,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

    閑愁最苦。

    休去倚危闌,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張元幹以送胡邦衡(銓)、李伯紀(綱)詞獲罪。

    其送胡《賀新郎》,有“夢繞神州路,悵秋風連營鼓角,故宮離黍,底事昆崙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聚萬落千村狐兔”之語;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