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西漢

關燈
虛》用之。

    邵康節《皇極經世》用偶數,乃《易》之本數耳。

    《易》明陰陽,陰陽一奇一偶,故以二起數。

    程子謂先天是加一倍法。

    蓋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康節本此為推,非有他異。

    其于天地人物,皆以四事分配,亦此意也。

    以《太玄》非《易》之本數,班氏入之儒家,位置最當。

    此用數之不同也。

    按《漢書·雄本傳》稱:“《玄》首四重也,非卦也,數也。

    其用自天元推一晝一夜陰陽數度律曆之紀,九九大運,與《太初曆》相應,亦有颛顼之曆焉。

    ”則是《太玄》推律曆節候而作,其說至明。

    卷首所列舊圖,具七十二候。

    顧明龍泉葉子奇撰《太玄本旨》九卷,一掃星曆之說,謂《太玄》附會律曆節候而強其合,不無臆見,因别為诠釋。

    亦如《易》家之有王弼,廢象數而言義理者也。

     司馬光《揚子序》曰:“韓文公稱荀子,以為在轲、雄之間。

    又曰:‘孟子,醇乎醇者也。

    荀與揚,大醇而小疵。

    ’三子皆大賢,祖六藝而師孔子。

    孟子好《詩》、《書》,荀子好《禮》,揚子好《易》。

    古今之人,所共宗仰。

    然揚子之書最後,監于二子而折衷于聖人,潛心以求道之極緻,至于白首,然後著書,故其所得為多。

    孟子之文直而顯,荀子之文富而麗,揚子之文簡而奧。

    惟其簡而奧也,故難知。

    ”韓退之盛推孟,司馬光獨宗揚,宋儒多在韓退之門下讨生活,歐、蘇、曾、王之論文,二程、張、朱之尊孟,其燦然者已。

    獨司馬光超然絕出,不同尋常。

    其論學不信孟子,《疑孟》有書;其文章直起直落,質實駿爽,不為描頭畫角,而真氣貫注,王安石推其文類西漢,可謂卓然有以自立者。

    世人淺見寡識,論古文限于唐宋八家。

    而不知司馬光疏疏落落,其雄駿掩韓、歐而上之。

    餘故特表而出之雲。

     閱《史記·儒林列傳》,取《漢書》校一過。

    竊謂《儒林列傳》,而仲尼弟子七十七人及孟子、荀卿不與者,以其身通六藝,而不專一經也。

    《漢書·藝文志·諸子略》稱:“儒家者流,遊文六經之中,留意仁義之際。

    ”《論衡·超奇篇》曰:“能說一經者為儒生。

    ”而《儒林》所列,“能說一經者為儒生”也,儒之不名家者也。

    班固作《漢書》,亦崇儒家而薄儒生,《揚雄傳》稱雄“不為章句訓诂,通而已”,以見為章句訓诂之通者少也。

    何謂通?《藝文志·六藝略》言:“古之學者耕且養,三年而通一藝,存其大體,玩經文而已。

    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經立。

    ”此之謂“遊文六經”,亦此之謂“不為章句訓诂,通而已”。

    而儒生則不然,能說一經,為章句訓诂。

    《易》之有施、孟、梁丘,《書》之有歐陽、大小夏侯,《詩》之有齊、魯、韓、毛,《禮》之有大小戴、慶氏,《春秋公羊》之有嚴、顔,《史記》、《漢書》著入《儒林傳》者皆是,亦稱辟儒。

    《藝文志·諸子略》叙儒家稱:“惑者既失精微,而辟者又随時抑揚,違離道本,苟以嘩衆取寵。

    後進循之,是以五經乖析,儒學寖衰。

    此辟儒之患。

    ”“五經乖析”者,謂其“能說一經”,而不能“遊文六經”也。

    《六藝略》稱:“後世經傳既已乖離,而博學者又不思多聞阙疑之義,而務碎義逃難,便辭巧說,破壞形體,說[68]五字之文至于二三萬言。

    桓譚《新論》雲:“秦近君能說《堯典》,篇目兩字之說,至于十萬言。

    但說‘曰若稽古’,三萬言。

    ”後進彌以馳逐。

    故幼童而守一藝,白首而後能言。

    安其所習,毀所不見,終以自蔽,此學者之大患。

    ”亦指儒生而言。

    若夫儒家者流,則不專一經,不為章句訓诂,存其大體,玩經文而已。

    遊文六經,留意仁義。

    其著書則錄入諸子,不專經而名家;其人則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而特顯以專傳,若賈誼、董仲舒、劉向、揚雄者是也。

    大抵儒生不工文章,而儒家者流則無不能文者。

    亦稱鴻儒,《論衡·超奇篇》曰“能精思著文,連結篇章者為鴻儒”是也。

    《漢書》之例,儒生入《儒林》,儒家立專傳。

    而範晔《後漢書》以賈逵、鄭玄兼通五經,立專傳而互見《儒林》,亦用班《書》賈誼、董仲舒、劉向互見《儒林》之列也。

     譚漢學者,多誦訓诂而昧理學。

    不知宋儒有理學,漢儒亦有理學。

    而治漢儒理學,尤不可不讀《春秋繁露》、《白虎通》兩書。

    《春秋繁露》有江都淩曙曉樓注,《白虎通》有句容陳立卓人《疏證》,皆以名家。

    《爾雅》、《說文》隻知逐字解诂,而全體大用欠分曉,但言訓诂名物,未明義理。

    而讀《春秋繁露》及《白虎通》,則以《繁露》為《春秋》之名宗,闡《春秋》慎辭謹于名倫等物之意;《白虎通》為禮家之名宗,發禮官正百物、叙尊卑、控名而責實之指。

    義理征于訓诂,而人倫道妙之全體大用,即見名物訓诂之中,然後複由訓诂名物以通義理,途徑頓辟。

    然後進而讀《小戴禮記》四十九篇,以見威儀節文,不過以征理之不可易,而知控名責實,義理之即名倫等物而見。

    此漢儒之理學也。

    漢儒以禮為理,承荀卿禮宗之緒;宋學認性即理,發孟子性善之指。

    漢儒蹈禮履仁,附會陰陽家言;宋學明心見性,多雜禅宗說。

    漢儒隻于威儀事為,著實體認;而宋學則性天道奧,愈勘愈深,此其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