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改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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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隔閡矣。

     三曰釋校外學者之懷疑。

    大學者,囊括大典,網羅衆家之學府也。

    《禮記·中庸》曰:“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足以形容之。

    如人身然,官體之有左右也,呼吸之有出入也,骨肉之有剛柔也,若相反而實相成。

    各國大學,哲學之唯心論與唯物論,文學、美術之理想派與寫實派,計學之幹涉論與放任論,倫理學之動機論與功利論,宇宙論之樂天觀與厭世觀,常樊然并峙于其中,此思想自由之通則,而大學之所以為大也。

    吾國承數千年學術專制之積習,常好以見聞所及,持一孔之論。

    聞吾校有近世文學一科,兼治宋元以後之小說、曲本,則以為排斥舊文學,而不知周秦兩漢文學,六朝文學,唐宋文學,其講座固在也;聞吾校之倫理學用歐美學說,則以為廢棄國粹,而不知哲學門中,于周秦諸子,宋元道學,固亦為專精之研究也;聞吾校延聘講師,講佛學相宗,則以為提倡佛教,而不知此不過印度哲學之一支,藉以資心理學、論理學之印證,而初無與于宗教,并不破思想自由之原則也。

    論者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則深以為怪。

    今有《月刊》以宣布各方面之意見,則校外讀者,當亦能知吾校兼容并收之主義,而不至以一道同風之舊見相繩矣。

     以上三者,皆吾校所以發行《月刊》之本意也。

    至《月刊》之内容,是否能副此希望,則在吾校同人之自勉,而靜俟讀者之批判而已。

     (據1919年1月《北京大學月刊》第1卷第1号) 北京大學一九二二年開學日演說詞 (1922年10月2日) 今天是本校第二十五年開學日。

    本校的宗旨,每年開學時候總說一遍,就是“為學問而求學問”。

    這個宗旨的說明,舊學生當然屢次聽過,新學生也許在印刷品上看到,不用多講了。

    現在我把學校給學生研究學問的機會略說一說。

     研究學問,要有基礎。

    預科就是确定基礎的時代。

    我們為改良預科起見,特組織一個預科委員會。

    不但課程有點改變,就是管理上也特别注意;把宿舍劃出一部分讓給新生,給他們便于自修自治。

    本校沒有力量建築廣大的宿舍,使全體學生都住在宿舍裡,實是一件憾事。

    但本年已添設了第四宿舍,并為女生設一宿舍,其餘隻可逐漸設法了。

     為研究學問計,最要的是實驗室。

    在這經濟最困難的時候,我們勉強騰出幾萬元,增設物理、化學、地質各系的儀器标本,并修理實驗室、陳列室,現在第二院已有與前不同之狀。

     為研究學問計,最普遍的是圖書館。

    近年雖陸續增購新書,但為數尚屬有限;雖有建築适宜圖書館的計畫,而至今尚不能實現。

    美洲各處的北大同學會,募捐甚力,時有報告,載諸《日刊》。

    若在國内同樣進行,必有成功的一日。

     年來大家對于體育都很注意。

    不過由學生自組的體育會,成績還不很昭著。

    從今年上半年起,漸改由學校組織。

    現分為學生軍與體操兩部。

    學生軍一部,已請富有軍事智識的蔣百裡先生擔任導師;體操一部拟請由美洲新回來之周思忠先生擔任。

    無論那系學生,此兩部中必須認定一部,作為必修的工課;均需用心練習,不能敷衍了事。

     科學的研究,固是本校的主旨;而美術的陶養,也是不可少的。

    本校原有書法、畫法、音樂等研究會,但因過于放任,成績還不很好。

    今年改由學校組織,分作兩部:一、音樂傳習所,請蕭友梅先生主持。

    二、造形美術研究會。

    拟請錢稻孫先生主持。

    除規定課程外,每星期要有一次音樂演奏會與美術展覽會,以引起同學審美的興味。

     為畢業生再求進步計,更設研究所。

    現在己設立者為國學門,一年以來,校勘《太平禦覽》,已将竣。

    把曆史博物館所藏的清代内閣檔案,漸漸整理出來。

    其較有價值的,已在《日刊》宣布。

    又承羅叔蘊、王靜庵兩先生允任導師。

    對于古物學,将積極進行,保存搜集,都是現在必要的任務。

    至于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文學等三種研究所,我們也要預備起來。

     至于研究學問,當然要有專門教員的指導。

    本校又新聘教員幾位,當為諸生介紹。

    又适值本校名譽博士芮恩施先生來京,本日允到校演說,尤是同人所歡迎的。

     (據1922年10月6日《北京大學日刊》) 在愛丁堡中國學生會及學術研究會歡迎會演說詞 (1921年5月12日) 今日與諸君聚會,甚為歡樂,更感激諸君厚意。

    此次出來的時候,本想在英國多住幾天,因為英國教育與别國不同,蘇格蘭與英格蘭又不同。

    愛丁堡風景著名,大學校更著名,地方清靜,氣候溫和,旅費比較的節省,所以中國留學生在此處很多。

    從前吾在德國時,就知道此地有學生會,似名蘇學會,曾見過兩次的會報,是用膠闆印的。

    大約在清季,或民國初年間。

    今日來此,仍有學生會,更有學術研究會。

    風景既佳,學校又好,大家聯合起來,安心求學,比較在倫敦、柏林、巴黎更佳。

    所以吾在倉促間,必要到此一遊。

    但是今日又須到丹麥,不能久住。

    且喜得與諸君聚會,又看過大學校、美術專門、博物館、古堡、舊皇宮等地,更蒙諸君鄭重的招待,何等欣幸!茲奉臨别數語,望大家注意。

     今日會中有學術研究會,學與術可分為二個名詞,學為學理,術為應用。

    各國大學中所有科目,如工商,如法律,如醫學,非但研求學理,并且講求适用,都是術。

    純粹的科學與哲學,就是學。

    學必借術以應用,術必以學為基本,兩者并進始可。

    中國羨慕外人的,第一次是見其槍炮,就知道他的槍炮比吾們的好。

    以後又見其器物,知道他的工藝也好。

    又看外國醫生能治病,知道他的醫術也好。

    有人說:外國技術雖好,但是政治上止有霸道,不及中國仁政。

    後來才知道外國的憲法、行政法等,都比中國進步。

    于是要學他們的法學、政治學,但是疑他們道學很差。

    以後詳細考查,又知道他們的哲學,亦很有研究的價值。

    他們的好處都知道了,于是出洋留學生,日多一日,各種學術都有人研究了。

    然而留學生中,專為回國後占地位謀金錢的也很多。

    所以學工業,預備作技師。

    學法律,預備作法官,或當律師。

    學醫學,預備行醫。

    隻從狹義做去,不問深的理由。

    中國固然要有好的技師、醫生、法官、律師等等,但要在中國養成許多好的技師、醫生等,必須有熟練技能而又深通學理的人,回去經營,不是依樣畫葫蘆的留學生做得到的。

    譬如吃飯的時候,問小兒飯從那裡來的?最淺的答語是說出在飯桶裡,進一步,說是出在鍋子裡,再進一步,說是出在谷倉裡,必要知道探原到農田上,才是能造飯的,不是專吃現成飯的人了。

    求學亦然,要是但知練習技術,不去研究學術;或一國中,練習技術的人雖多,研究科學的人很少,那技術也是無源之水,不能會通改進,發展終屬有限。

    所以希望留學諸君,不可忽視學理。

     外人能進步如此的,在科學以外,更賴美術。

    人不能單純工作,以緻腦筋枯燥,與機器一樣。

    運動、吃煙、飲酒、賭博,皆是活潑腦筋的方法,但不可偏重運動一途。

    煙酒、賭博,又系有害的消遣,吾們應當求高尚的消遣。

    西洋科學愈發達,美術也愈進步。

    有房屋更求美觀,有雕刻更求精細。

    一塊美石不制桌面,而刻石像,一塊堅木不作用器,而制玩物,究竟有何用意?有大學高等專門學校,更設美術學校、音樂學校等,既有文法書,更要文學。

    所建設的美術館、博物館,費多少金錢,收買物品,雇人管理,外人豈愚?實則别有用心。

    過勞則思遊息,無高尚消遣則思煙酒、賭博,此系情之自然。

    所以提倡美術,既然人得以消遣,又可免去不正當的娛樂。

     美術所以為高尚的消遣,就是能提起創造精神。

    從前功利論,以為人必先知有相當權利,而後肯盡義務。

    近來學者,多不以為然。

    羅素佩服老子“為而不有”一語。

    他的學說,重在減少占有的沖動,擴展創造的沖動,就是與功利論相反的。

    但這種減少與擴展的主義,可用科學證明。

    這種習慣,止有美術能養成他。

    因為美術一方面有超脫利害的性質,一方面有發展個性的自由。

    所以沉浸其中,能把占有的沖動逐漸減少,創造的沖動逐漸擴展。

    美術的效用,豈不很大麼?中國美術早已卓著,不過好久沒人注意,不能盡量發展。

    現在博物館還未設立,豈不可惜。

    所以在外國的時候,既然有很好的機會,就當随處注意。

    不但課餘可時往博物館賞覽,就是路旁校側,處處都有美術的表現。

    不僅對于自己精神有利益,就是回國以後,對于提倡美術,也多有補助。

    若是此時失去機會,以後就懊悔也晚了。

     我知道在愛丁堡的同學對于國内的政治是很注意的。

    中國現在的政治,可雲壞極了,一切大權皆在督軍掌握,督軍并無何等智慧,不過相互為敵,借養兵之名,去攫金錢就是了。

    譬如說有一萬兵的,其實不過數千,将這空饷運入私囊。

    僅為金錢之計,實無軍隊可言,更無威武可怕。

    惟真正民意,為力最大。

    凡所喜的,都可實現,凡所惡的,都可鏟除。

    前清因失民意而亡,袁氏因失民意而殁。

    安福兵力很強,又有外人幫助,但因民意反對,終歸潰敗。

    現在人心又恨怨督軍,都提倡“廢督”。

    大概督軍不久也必消滅。

    但是最重要問題:督軍消滅後,又将何以處之?從前執政都想中央集權,實則中國之大,斷沒有少數人能集權而治的。

    現在極要的,是從“地方自治”入手。

    在各地方設高等教育機關,使人民多受教育,自然各方面事務都有适當的人來擔任。

    希望諸君專心求學,學成可以效力于地方,這是救國最好的方法。

    目前國内政治問題,暫可不必分心。

     我想諸君必又很注意于國内學生的情形。

    曾記得革命以前,在上海、天津、以至日本留學界,都有學生做革命的運動。

    民國成立以後,學生卻沒有什麼重要的表示。

    前年“山東問題”發生,學生關心國家,代表社會,又活動起來。

    國人對于學生舉動很注重,對于學生議論也很信仰,所以有好機會,為社會作事。

    不過“五四”以後,學生屢屢吃虧。

    中間經過痛苦太多。

    功課耽誤,精神挫傷,幾乎完全失敗。

    因此學生發生兩種覺悟出來:第一,受此番經驗,自知學問究竟不足,于是運動出首的學生,或到外國求學,未出國的,也格外專心用功了。

    第二,經此番風潮,社會對于學生,都加一番重視。

    學生自身,也知人格可貴,就大家不肯作貶損人格的事情。

    所以對于中國學生将來,實有莫大的希望。

     再者,諸君在國外有數十同國的學生,時相晤聚,甚為難得。

    無論所學科目不同,所居地位不同,或所操言語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