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志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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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遜于位,讓于虞舜,作《堯典》。

    虞舜側微,堯聞之聰明,将使嗣位,曆試諸難,作《舜典》。

    帝厘下土方,設居方,别生分類,作《汩作》、《九共》九篇、《槀饫》。

    臯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臯陶谟》、《棄稷》。

    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貢,作《禹貢》。

    啟與有扈戰于甘之野,作《甘誓》。

    太康失邦,昆弟五人,須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羲、和湎淫,廢時亂日,胤往征之,作《胤征》。

    自契至于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告》、《釐沃》。

    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作《湯征》。

    伊尹去亳适夏,既醜有夏,複歸于亳,入自北門,乃遇汝鸠、汝方,作《汝鸠》、《汝方》。

    伊尹相湯伐桀,升自陑,遂與桀戰于鳴條之野,作《湯誓》。

    夏師敗績,湯遂從之,遂伐三,俘厥寶玉,誼伯、仲伯作《典寶》。

    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

    湯歸自夏,至于大垌,仲虺作诰。

    湯既黜夏命,複歸于亳,作《湯诰》。

    伊尹作《鹹有一德》。

    咎單作《明居》。

    成湯既沒,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訓》、《肆命》、《徂後》。

    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諸桐,三年,複歸于亳,思庸,伊尹作《太甲》三篇。

    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咎單遂訓伊尹事,作《沃丁》。

    伊陟相太戊,亳有祥桑穀共生于朝,伊陟贊于巫鹹,作《鹹乂》四篇。

    太戊贊于伊陟,作《伊陟》、《原命》。

    仲丁遷于嚣,作《仲丁》。

    河亶甲居相,作《河亶甲》。

    祖乙圯于耿,作《祖乙》。

    盤庚五遷,将治亳,殷民咨胥怨,作《盤庚》三篇。

    高宗夢得說,使百工營求諸野,得諸傅岩,作《說命》三篇。

    高宗祭成湯,有飛雉升鼎耳而雊,祖己訓諸王,作《高宗肜日》、《高宗之訓》。

    殷始咎周,周人乘黎,祖伊恐,奔告于受,作《西伯戡黎》。

    殷既錯天命,微子作诰父師、少師。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師渡孟津,作《太誓》三篇。

    武王戎車三百兩,虎贲三百人,與受戰于牧野,作《牧誓》。

    武王伐殷,往伐歸獸,識其政事,作《武成》。

    武王勝殷,殺受,立武庚,以箕子歸,作《洪範》。

    武王既勝殷,邦諸侯,班宗彜,作《分器》。

    西旅獻獒,太保作《旅獒》。

    巢伯來朝,芮伯作《旅巢命》。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

    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命,作《大诰》。

    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命微子啟代殷後,作《微子之命》。

    唐叔得禾,異畝同穎,獻天子,王命唐叔歸周公于東,作《歸禾》。

    周公既得命禾,旅天子之命,作《嘉禾》。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餘民邦康叔,作《康诰》、《酒诰》、《梓材》。

    成王在豐,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使來告蔔,作《洛诰》。

    成周既成,遷殷頑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

    周公作《無逸》。

    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

    召公不悅,周公作《君奭》。

    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作《成王政》。

    成王既踐奄,将遷其君于蒲姑,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

    成王歸自奄,在宗周诰庶邦,作《多方》。

    成王既黜殷命,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

    周公作《立政》。

    成王既伐東夷。

    肅慎來賀,王俾榮伯作《賄肅慎之命》。

    周公在豐,将沒,欲葬成周。

    公薨,成王葬于畢,告周公,作《亳姑》。

    周公既沒,命君陳分正東郊、成周,作《君陳》。

    成王将崩,命畢[1]公、召公率諸侯相康王,作《顧命》。

    康王既屍天子,遂诰諸侯,作《康王之诰》。

    康王命作冊,畢公分居裡,成周郊,作《畢命》。

    穆王命君牙為周大司徒,作《君牙》。

    穆王命伯冏為周太仆正,作《冏命》。

    蔡叔既沒,王命蔡仲踐諸侯位,作《蔡仲之命》。

    魯侯伯禽宅曲阜,徐、夷并興,東郊不開,作《費誓》。

    呂侯命穆王訓夏贖刑,作《呂刑》。

    平王錫晉文侯秬鬯、圭瓒,作《文侯之命》。

    秦穆公伐鄭,晉襄公帥師敗諸崤,還歸,作《秦誓》。

    至孔子觀書于周室,得虞、夏、商、周四代之典,乃斷自唐、虞之際,下迄秦穆,芟煩翦浮,舉其宏綱,定為《尚書》百篇,而為之序,言其作意。

    或說:“孔子求得黃帝玄孫帝魁之書,迄于秦穆,凡三千二百四十篇。

    斷遠取近,定其可為世法者一百二十篇,以百二篇為《尚書》,十八篇為《中候》。

    ”此據《尚書緯·璇玑钤》文也。

    謂之《尚書》者,梅赜僞孔安國《傳》曰:“以其上古之書,謂之《尚書》。

    ”王肅曰:“上所言下,為史所書,故曰《尚書》也。

    ”蓋書之所主,本于号令,所以宣王道之正義,發話言于臣下,故其所載皆典谟訓诰誓命之文。

    子夏問《書》大義,孔子曰:“吾于《帝典》見堯、舜之聖焉,于《大禹谟》、《臯陶谟》見禹、稷、臯陶之忠勤功勳焉,于《洛诰》見周公之德焉。

    故《帝典》可以觀美,《大禹谟》、《禹貢》可以觀事,《臯陶谟》、《益稷》可以觀政,《洪範》可以觀度,《太誓》可以觀義,五诰可以觀仁,《呂刑》可以觀誠。

    通斯七者,《書》之大義舉矣。

    ”三千之徒,并受其學。

    及秦始皇滅先代典籍,焚書坑儒,天下學士,逃難解散。

    漢興,孝文帝時求能治《尚書》者,天下無有,獨濟南伏生名勝字子賤者,故秦博士,名能治之。

    欲召,而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行,于是诏太常使掌故颍川晁錯往受之。

    秦時禁書,伏生壁藏之,其後大兵起,流亡。

    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堯典》、《臯陶谟》、《禹貢》、《甘誓》、《湯誓》、《盤庚》、《高宗肜[2]日》、《西伯戡黎》、《微子》、《太誓》、《牧誓》、《洪範》、《金縢》、《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士》、《無逸》、《君奭》、《多方》、《立政》、《顧命》、《費誓》、《呂刑》、《文侯之命》、《秦誓》二十九篇。

    《漢書·藝文志》載《尚書經》二十九卷,蓋即伏生書也。

    生以教于齊魯之間,博引異言,援經申證,撰次《尚書大傳》,凡三卷八十三篇。

    其書兼明大義,不盡釋經,而釋經可據者,如大麓之野,必是山林;旋機之星,實為北極;祢祖歸假,知事死如事生;鳥獸鹹變,見物性通人性;十二州之兆祀,是祭星辰;三千條之肉刑,難解畫象;七始七律,文猶見于唐山;五服五章,制豈同于周世;三公绌陟,在巡狩之先;重華禅讓,居賓客之位;西伯受命,逮六載而稱王;元公居攝,閱七年而緻政;成王抗法,為世子以迎侯;皇天動威,開金縢而改葬。

    此皆伏生所傳古解,而或者以為伏生弟子記也。

    學者由是頗能言《尚書》。

    而晁錯傳伏生書,以教汝陽何比幹少卿。

    諸山東大師無不涉《尚書》以教。

    最先出者,濟南張生及千乘歐陽生,皆伏生弟子也。

    歐陽生,字和伯,傳伏生之學,以授同郡兒寬。

    而寬又治古文《尚書》于魯國孔安國,有俊才,舉侍禦史。

    見武帝,語經學。

    上曰:“吾始以《尚書》為樸學,弗好。

    及聞寬說可觀,乃從寬問一篇。

    ”歐陽、大小夏侯氏皆出于寬,傳伏生書而說多違異。

    如大夏侯說萬方之事,大錄于君,見《漢書·于定國傳》。

    背伏生大麓之說一矣。

    小夏侯說周公封弟康叔,号曰孟侯,見《地理志》。

    背伏生迎侯之說二矣。

    夏侯說虞賓在位,為不臣丹朱,見《白虎通》。

    背伏生舜為賓客之說三矣。

    歐陽、夏侯說天子服十二章,公卿服九章,見《續漢·輿服志》。

    背伏生五服五章之說四矣。

    按兒寬為伏生再傳弟子,歐陽、大小夏侯之所自出,而歐陽、大小夏侯說多違異伏生者,或者以寬受孔安國古文《尚書》而雜用古文之說也。

    寬授歐陽生子,世世相傳,至曾孫高子陽。

    由是《尚書》世有歐陽氏學。

    濟南林尊長賓者,事歐陽高,為博士,論石渠,後至少府、太子太傅,傳平陵平當子思、梁陳翁生。

    武帝時,當以經明《禹貢》,使行河,為騎都尉,領河堤,由是陳山川言治河者,别出《禹貢》為《尚書》專家之學,其端實自平當發之。

    當至丞相。

    翁生,信都太傅,家世傳業,由是歐陽有平、陳之學。

    翁生傳琅邪殷崇、楚國龔勝君賓。

    崇為博士,勝右扶風。

    而平當傳九江朱普公文、上黨鮑宣子都。

    普為博士,宣司隸校尉。

    宣與龔勝,皆著高節,知名者也。

    濟南張生為博士。

    魯國夏侯都尉從受《尚書》,以傳族子始昌。

    始昌之族子曰勝長公者,少孤好學,從始昌受《尚書》及《洪範五行傳》,說災異,後事同郡簡卿。

    簡卿者,兒寬門人,而勝又從歐陽氏問,為學精熟,非一師也。

    征為博士、光祿大夫。

    會昭帝崩,昌邑王嗣立,數出,勝當乘輿前谏曰:“天久陰不雨,臣下有謀上者。

    ”王怒,謂勝襖言,縛屬吏。

    吏白大将軍霍光。

    是時光與車騎将軍張安世謀欲廢昌邑王。

    光讓安世以為洩語,安世實不言,乃召問勝。

    勝對言:“《洪範傳》曰:‘皇之不極,厭罰常陰,時則下人有伐上者。

    ’惡察察言,故言臣下有謀。

    ”光、安世大驚。

    由是推陰陽言災異者,别出《洪範》五行為《尚書》專家之學,其端實自夏侯勝發之。

    勝從父子建,字長卿,自師事勝及歐陽高,左右采獲,又從五經諸儒[3]問與《尚書》相出入者,牽聯以次章句,具文飾說。

    勝非之曰:“建所謂章句小儒,破碎大道。

    ”建亦非勝為學疏略,難以應敵。

    建卒以自專門名經,為議郎博士,至太子少傅。

    勝用《尚書》授上官太後,官長信少府,遷太子太傅,受诏撰《尚書論語說》,賜黃金百斤。

    年九十,卒官,賜冢茔。

    太後赙錢二百萬,為勝素服五日,以報師傅之恩。

    儒者以為榮。

    由是《尚書》有大小夏侯之學。

    齊人周堪少卿、魯人孔霸次儒,皆事大夏侯勝。

    霸為博士,堪譯官令,論于石渠,經為最高,後為太子少傅,而孔霸以大中大夫授太子。

    太子即位,為元帝,累擢堪為光祿勳。

    堪傳牟卿疑或牟融之同族。

    及長安許商長伯。

    牟卿為博士。

    霸以帝師賜爵号褒成君,傳子光子夏,亦事牟卿,至丞相。

    由是大夏侯有孔、許之學。

    許商明《洪範》五行,善推陰陽災異,著《五行傳記》一篇,見《漢書·藝文志》。

    四至九卿,号其門人沛唐林子高為德行,平陵吳章偉君為言語,重泉王吉少音為政事,齊炔欽幼卿為文學。

    王莽時,林、吉為九卿,自表上師冢,大夫博士郎吏為許氏學者,各從門人,會車數百兩,儒者榮之。

    欽、章皆為博士,徒衆尤盛。

    此大夏侯之學也。

    傳小夏侯之學者,有平陵張山拊長[4]賓為博士,論石渠,至少府。

    授同縣李尋子長、鄭寬中少君、山陽張無故子儒、信都秦恭延君、陳留假倉子驕。

    無故善修章句,為廣陵太傅,守小夏侯說文。

    恭增師法至百萬言,為城陽内史。

    倉以谒者論石渠,至膠東相。

    寬中以博士授太子,即位為成帝,賜爵關内侯,遷光祿大夫,領尚書,甚尊重。

    寬中等守師法教授,尋獨好《洪範》災異,又學天文月令陰陽事。

    由是小夏侯有鄭、張、秦、假、李氏之學。

    寬中傳東郡趙玄,無故傳沛唐尊伯高,恭傳魯馮賓。

    賓為博士。

    尊,王莽太傅。

    玄,哀帝禦史大夫,至大官,知名者也。

    自武帝立五經博士,《書》惟有歐陽,至宣帝乃增立大小夏侯。

    夏侯《尚書》依伏生篇數,而歐陽氏則分《盤庚》為三,故《大小夏侯章句》各二十九卷,《大小夏侯解诂》二十九篇,與伏生經二十九卷同,而《歐陽章句》得三十一卷,見《漢書·藝文志》,是為今文《尚書》。

    古文《尚書》者,出孔子壁中,而藏之者,或說孔騰,或說孔鲋,未詳孰是。

    武帝末,魯共王壞孔子宅,欲以廣其宮,而得古文《尚書》及《禮記》、《論語》、《孝經》凡數十篇,皆古字也。

    共王往入其宅,聞鼓琴瑟鐘磬之音,于是懼,乃止不壞宅,悉以書還孔氏。

    孔安國者,孔子十一世孫也。

    得其書,以所聞伏生之書考論文義,定其可知者,為隸古定,更以竹簡寫之,增多伏生十六篇,曰《舜典》、《汩作》、《九共》、《大禹谟》、《棄稷》、《五子之歌》、《胤征》、《湯诰》、《鹹有一德》、《典寶》、《伊訓》、《肆命》、《原命》、《武成》、《旅獒》、《冏命》,内《九共》分為九,則出八篇為二十四篇,而又增析伏生二十九篇之《盤庚》、《太誓》皆為三,《漢書·藝文志》著錄《尚書古文經》四十六卷,為五十七篇者是也。

    蓋《尚書》茲多于是矣。

    安國獻之,遭巫蠱,未列于學官。

    安國為谏大夫,以傳都尉朝,而司馬遷亦從安國問故,撰《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