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叙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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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誦可識,乃能傳世而行遠。

    ”(見《章氏遺書》卷一《文史通義》内篇一《書教上》、卷十四《方志略例》一《方志立三書議》、《州縣請立志科議》。

    )故史之大原,本乎《春秋》,春秋之義,照乎筆削。

    筆削之義,不僅事具始末,文成規矩,以夫子“義則竊取”之旨觀之,固将綱紀天人,推明大道,所以通古今之變,而成一家之言者,必有詳人之所略,異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輕,而忽人之所謹,繩墨之所不可得而拘,類例之所不可得而泥,而後微茫杪忽之際,有以獨斷于一心,及其書之成也,自然可以參天地而質鬼神,契前修而俟後聖。

    此家學之所以可貴也。

    然古人一事,必具數家之學;著述與比類兩家,其大要也。

    班氏撰《漢書》,為一家著述矣;劉歆、賈護之《漢記》,其比類也,司馬撰《通鑒》,為一家著述矣;二劉、範氏之《長編》,其比類也。

    比次之書,則掌教令史之孔目,簿書記注之成格,其原雖本柱下之所藏,其用止于備稽檢而供采擇,初無他奇也;然而獨斷之學,非是不為取裁。

    獨斷之學欲其智,而比次之書欲其愚。

    古人雲:“言之不文,行之不遠”;“文不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為職官、故事、案牍、圖牒之難以萃合而行遠也;于是有比次之法。

    不名家學,不立識解,以之整齊故事,而待“好學深思,心知其意”者之裁定;是則比次欲愚之效也。

    但為比類之業者,必知著述之意,而所次比之材管可使著述者出,得所憑借,有以恣其縱橫變化;又必知己之比類,與著述者各有淵源;而不可以比類之密,而笑著述之或有所疏;比類之整齊,而笑著述之有所畸輕畸重;則善矣!(見《章氏遺書》卷四《文史通義》内篇四《答客問》上中,卷九《文史通義》外篇三《報黃大俞先生》。

    )時雖稱善。

    顧莫之大用! 嘗客浙江甯紹台兵備道、代州馮廷丞子弼所,遇戴震,震自負高名,見《和州志例》,乃曰:“志以考地理,但悉心于地理沿革,不當侈言文獻。

    ”學誠曰:“不然!方志如古國史,本非地理專門。

    如雲但重沿革,而文獻非所急;則但作沿革考一篇足矣!且古今沿革始非我臆測所能為也!考沿革者取資載籍;載籍具在,人人而得而考之;雖我今日有失,後人猶得而更正也。

    若夫一方文獻,及時不與搜羅,編次不得其法,去取或失其宜!則他日将有放失難稽,湮沒無聞者矣!不得已而勢不兩全,無甯重文獻而輕沿革!”震拂衣徑去!學誠又以震出示所撰《汾州府志》有古迹一門,謂:“古迹非志所重,當附見于輿地之圖;不當自為專門。

    ”往複辯難,終不為屈!(見《章氏遺書》卷十四《方志略例》一《記與戴東原論修志》。

    ) 既,畢沅延撰《湖北通志》,又出其餘力以修常德、荊州、石首諸府縣志,皆有成書。

    獨《湖北通志》,書未成而論者诋;既不得行其意,重自審訂,成《湖北通志檢存稿》四卷。

    大要參取古今史志義例,剪裁浮辭,禀酌經要,分二紀、三圖、五表、六考、四政略、五十三傳以為《通志》七十四篇。

    而于《通志》之外,取官司見行章程,分吏、戶、禮、兵、刑、工六門,叙其因革條例,以為《掌故》。

    更取傳記、論說、詩賦、箴銘諸篇,别次甲乙丙丁上下八集,以為《文征》。

    勒成三家之書,而推本于六經;《方志》義本《百國春秋》,《掌故》義本《三百》、《官》、《禮》,《文征》義本《十五國風》。

    至于畸說剩言,采摭所餘,雖無當于正裁。

    頗有資于旁證,故附稗野說部之流而作叢談,猶經之别解,史之外傳,子之外篇也。

    其不合三書之目而稱四者;三書皆經要,而叢談則非不可阙之書也;《漢書·藝文志》所謂“小說家者流,出于稗官,街談巷議,亦采風所不廢”雲爾!(見《章氏遺書》卷十四《方志略例》一《方志立三書議》,卷二十四《湖北通志檢存稿》一《為畢制府撰〈湖北通志〉序》。

    )即此可概見其義法焉,學誠地産霸材,天挺史識;(見《兩浙軒錄》補遺《章學誠傳》後王宗炎曰。

    )大抵推原《官》、《禮》而有得于劉氏向、歆父子之傳,故于古今學術淵源,辄能條别而得其宗旨。

    (見章氏之子華绂《文史通義》跋。

    )尤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雖當世宿學不能自解免。

     與休甯戴震、江都汪中同客浙江甯紹台兵備道馮廷丞所鹹被敬禮,而所學異趣。

    學誠則謂戴震功力不淺而無得于性情。

    汪氏聰明有餘而不足于識力。

    何以言其然?散萬殊者為聰明。

    初學之童,出語驚其長老,聰明也。

    等而上之,至于學充文富,而宗本尚未之聞,猶聰明也。

    定于一者為識力:其學包羅富有,其言千變萬化,而所以為言之故,則如《詩》之三百,可以一言蔽也;是識力也。

    今有文章如入萬花之谷,學問如窺五都之市,可以窺奄陋而箴鄙僿矣!問其何以為言,不能答也,蓋與荒經滅古,舍學識而空言一貫者,其功雖有難易之殊,其于無當則一也。

    舍學識而空言宗本;是窭子據空室而指其門闼以為家也!是宋學末流之失也。

    博學能文而不知宗本,是管庫為人守藏多财,而不得主其财也!是汪氏之學也!古人著書,各有立言之宗。

    而推本所自:史學本于《春秋》,專家著述本于《官》、《禮》。

    辭章泛應本于《風詩》。

    天下之文盡于是矣!子有雜家;雜于衆,不雜于己,雜而猶成其家者也。

    文有别集:集亦雜也,雜于體,不雜于指,集亦不異于諸子也。

    故諸子雜家與文集中之具本旨者,皆著述之事,立言之選也。

    今觀汪氏《述學》所為《内篇》,大約雜舉經傳小學,辨别名诂義訓,初無類例,亦無次序苟使全書果有立言之宗,恐其孤立而鮮助也;雜引經傳以證其義,博采旁搜以暢其旨,則此紛然叢出者,亦當列于雜篇;不但不可為内,亦并不可謂之外也!古人著書内外分篇蓋有經緯。

    内篇必立所言之宗,而外雜諸篇,取與内篇之旨相為經緯,一書隻如一篇,無泛分内外之例。

    汪氏之書,不過說部雜考之流耳,何以為内篇哉!觀其外篇,則序記雜文,泛應辭章,斯乃與《述學》标題,如風馬牛,列為外篇,以拟諸子,可為貌同而心異矣!然汪氏工辭章而優于辭命,苟善成之,則淵源非無所自,古者行人之遺,流為縱橫家學,其源實出于《風詩》也,引申比興,抑揚往複,可以窮文心之極變,達難顯之至情,用以規谏諷喻,興起好善惡惡之心;使不分心于著述,固可進于專家之業也。

    内其所外,而外其所内;識力暗于内,而名心骛于外也!(見《章氏遺書》卷七《文史通義》外篇一《立言有本》。

    )戴君所學深通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