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孔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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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疑其碎矣。

    物雖小别,非無會通。

    内思必心者,由異而觀其同也。

    ” 夫聞一知十,舉一反三,屬于知識。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屬于行為。

    二者各有分際,不可混為一談。

    《大戴記·小辨篇》雖言忠有九知,然其上文明言行為: 《小辯》:“明忠信之備而又能行之,則可立待也。

    君朝而行忠信,百官承事,忠滿于中而發于外,刑于民而放于四海,天下其孰能患之?”“丘言之,君發之于朝,行之于國,一國之人莫不知,何一之強避?丘聞之,忠有九知。

    知忠必知中,知中必知恕,知恕必知外,知外必知德,知德必知政,知政必知官,知官必知事,知事必知患,知息必知備。

    若動而無備,患而弗知,死亡而不知,安與知忠信!内思畢心曰知中,中以應實曰知恕,内恕外度曰知外,外内參意曰知德,德以柔政曰知政,正義辨方曰知官,官治物則曰知事,事戒不虞曰知備,毋患曰樂,樂義曰終。

    ” 所謂明忠信之備者,知也;而又能行之者,行也。

    朝而行忠信,發之于朝,行之于國者,皆行也。

    徒明忠信而不行,得謂之忠信乎?知中、知恕、知外、知德、知政、知官、知事、知患、知備九者,皆須實行,故曰“動而無備,患而弗知,安與知忠信”?試思備患恃知乎?抑持行乎?章氏偏重知識,匪惟誤解《論語》,抑亦誤解《戴記》,斷章取義,贻誤後人,匪淺鮮也。

     孔子論治之書,以《春秋》為主,而《春秋》之學,為最難講,當時門弟子已不能贊一辭。

     《史記·孔子世家》:“至于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

    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後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

    ’” 孟子則推其懼亂賊之功: 《孟子·滕文公》:“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 莊子則稱其為先王之志: 《莊子·齊物論》:“《春秋》經世,先王之志,聖人議而不辯。

    ” 班固則謂口受弟子,弟子退而異言。

     《漢書·藝文志》:“仲尼與左丘明觀其史記,據行事,仍人道,因興以立功,就敗以成罰,假日月以定曆數,藉朝聘以正禮樂。

    有所褒諱貶損,不可書見,口授弟子,弟子退而異言。

    丘明恐弟子各安其意,以失其真,故論本事而作傳,明夫子不以空言說經也。

    《春秋》所貶損大人當世君臣,有威權勢力,其事皆形于傳,是以隐其書而不宣,所以免時難也。

    及末世口說流行,故有《公羊》《穀梁》《鄒》《夾》之《傳》。

    ” 自漢以來,三《傳》傳而《鄒》《夾》不傳。

     《漢書·藝文志》:“四家之中,《公羊》《穀梁》立于學官,鄒氏無師,夾氏未有書。

    ” 于是說《春秋》者,各依傳以為說,訖無定論。

     《春秋穀梁傳序》(範甯):“《春秋》之傳有三,而為《經》之旨則一。

    臧否不同,褒貶殊緻。

    蓋九流分而微言隐,異端作而大義乖。

    《左傳》以鬻拳兵谏為愛君,文公納币為用禮。

    《穀梁》以衛辄拒父為尊祖,不納子糾為内惡。

    《公羊》以祭仲廢君為行權,妾母稱夫人為合正。

    以兵谏為愛君,是人主可得而脅也。

    以納币為用禮,是居喪可得而婚也。

    以拒父為尊祖,是為子可得而叛也。

    以不納子糾為内惡,是仇仇可得而容也。

    以廢君為行權,是神器可得而窺也;以妾母為夫人,是嫡庶可得而齊也。

    若此之類,傷教害義,不可強通者也。

    凡傳以通經為主,經以必當為理。

    夫至當無二,而三傳殊說,庸得不棄其所滞,擇善而從乎!既不俱當,則固容俱失;若至言幽絕,擇善靡從,庸得不并舍以求宗,據理以通經乎!……而漢興以來,瑰望碩儒,各信所習,是非紛錯,準裁靡定,故有父子異同之論,石渠分争之說。

    廢興由于好惡,盛衰繼之辯讷,斯蓋非通方之至理,誠君子之所歎息也!” 大抵孔子當時屬辭比事,自有其詳細解釋。

    今所存之經文,特其辭之大綱。

    而其詳細解釋者,不可得見。

    三《傳》所傳,各有其微言大義,亦有各安其意以成口說者,不能盡以為得孔子之意,亦不能盡以為非孔子之意也。

     《春秋》之義,在正名分,寓褒貶,其影響所及,有非他書可比者。

    觀皮錫瑞之《春秋通論》可見: 或曰:孟子言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何以《春秋》之後,亂臣賊子不絕于世?然則孔子作《春秋》之功安在?孟子之言,殆不足信乎?曰:孔子成《春秋》,不能使後世無亂臣賊子,而能使亂臣賊子不能全無所懼。

    自《春秋》大義昭著,人人有一《春秋》之義在其胸中,皆知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雖極兇悖之徒,亦有魂夢不安之隐;雖極飾辭巧說,以為塗人耳目之計,而耳目仍不能塗,邪說雖橫,不足以蔽《春秋》大義。

    亂賊既懼當時義士聲罪緻讨,又懼後世史官據事直書,如王莽者,多方掩飾,窮極詐僞,以蓋其篡弑者也;如曹丕、司馬炎者,妄托禅讓,褒封先代,篡而未敢弑者也;如蕭衍者,已行篡弑,旋知愧憾,深悔為人所誤者也;如朱溫者,公行篡弑,猶畏人言,歸罪于人以自解者也。

    他如王敦、桓溫謀篡多年,而至死不敢;曹操、司馬懿及身不篡,而留待子孫。

    凡此等固由人有天良,未盡泯滅,亦由《春秋》之義深入人心。

    故或遲之久而後發;或遲之又久而卒不敢發;即或冒然一逞,犯天下之不韪,終不能坦懷而自安。

    如蕭衍見吳均作史,書其助蕭道成篡逆,遂怒而擯吳均;燕王棣使方孝孺草诏,孝孺大書“燕賊篡位”,遂怒而族滅孝孺。

    其怒也,即其懼也,蓋雖不懼國法,而不能不懼公論也。

     蓋《春秋》之義,亦至難言,後世所執者,僅得其半,而尤嚴于亂臣。

    若以《左傳凡例》論,則君臣相對,《春秋》未嘗不責無道之君。

     《左傳》宣公四年:“凡弑君稱君,君無道也;稱臣,臣之罪也。

    ”杜預《釋例》曰:“天生民而樹之君,使司牧之,群物所以系命。

    若高亢自肆,群下絕望,情義圮隔,是謂路人,非君臣也。

    人心苟離,則位号雖有,無以自固。

    故《傳例》曰:‘弑君稱君,君無道;稱臣,臣之罪。

    ’稱君者,唯書君命,而稱國人以弑,衆之所共絕也。

    ” 孔子對齊景公以君臣并言: 《論語·顔淵》:“齊景公問政于孔子。

    孔子對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