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韻位的平仄轉換與表情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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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綜複雜的變化韻位,也是為了增加聲容之美而已。

    第五例:上片“上”“望”協兩去,“蕭”“橋”“遙”“消”“朝”“潮”換協六平,且多短句,表示感情的緊促和低抑;下片“遠”“晚”“斷”轉協三仄,“溪”“西”“堤”“嘶”又換四平,作用和上片相仿。

    這是适宜于表達纏綿低抑的離愁别恨的。

    第六例:上片“路”“去”協兩去,“愁”字孤零零的,卻和抛線一般,與下片的“樓”字結合,遙協兩平;下片“窄”“白”“隔”換協三入,“隔”字隔着一個平收的句子,也有些像抛線的狀态。

    這種格式,大概也隻是為了音節上的錯綜變化,宋人是很少使用的。

    溫庭筠的那一首,上片“上”“浪”協兩去,“蕭”和下片的“宵”遙協兩平;下片“索”“寞”“箔”換協三入。

    兩作的韻位變換都是比較奇特的。

    第七例:上片發端的“别”也是孤零零的,像抛線般抛向下片的“雪”“絕”,遙相結合;上片的“梅”“台”和下片的“來”“徊”共協四平。

    這也是顯示錯綜變化的特殊情調。

    據《舊唐書·文苑傳》說溫庭筠“能逐弦吹之音,為側豔之詞”。

    他既是一個精通樂律者,那麼,像上面所舉《酒泉子》《定西蕃》這一類的特殊形式,該是與這些曲調的音節有密切關系的。

    第八例是單調小令,“遍”“燕”“扇”“見”共協四去,“來”“回”轉協兩平。

    這種不均勻的轉韻,也是與表情的變化有不可分割的關系的。

    且看它的前面雖然不免睹物傷情,但對着這陽春美景,還在定神賞玩;後來想到邊信杳然,突轉低抑情調。

    這都是可以從音節上體會出來的。

     看了上面許多例子,可知韻位的變化和四聲韻部的不同性質,在表達不同情感的關系上,占多麼重要的地位。

    這裡不過略略引出一些端緒來加以分析,以見唐、宋小令在藝術性上的豐富多彩而已。

     還有一個調子中,平、仄韻同部互協的。

    但平或仄都有固定的韻位,與南、北曲的四聲通協有所不同。

    例如《西江月》: 明月别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

    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辛棄疾《夜行黃沙道中》 這“蟬”“年”“前”“邊”都在平聲“先”韻内,“片”“見”在詞韻中也屬同部,所以平仄韻互協,反而可以增加它的聲情之美。

    但這兩個仄韻,必須安排在兩個結句上,才顯得和諧有力。

     還有某些小令,原用入聲韻的,往往可以改作平韻。

    大概因為入聲延長,就可以轉成平聲,所以倚聲家過去有所謂以入作平的說法。

    例如《憶秦娥》,一般都是用入聲韻,但宋人改用平韻的,也大有人在。

    且舉賀鑄一首: 曉朦胧,前溪百鳥啼匆匆。

    啼匆匆,淩波人去,拜月樓空。

      去年今日東門東,鮮妝輝映桃花紅。

    桃花紅,吹開吹落,一任東風。

     我們隻要把李白用入聲韻的拿來比較一下,把在韻位上的入聲字都改作平聲,再把上、下片最末一句的仄平平仄改作仄仄平平,就成功了,情調卻完全變了質。

    可見四聲韻部,對表情的關系,确是相當重大的。

     還有文人故弄花樣的特殊形式,叫作什麼“福唐獨木橋體”,是隔句用個同樣字作韻腳。

    例如黃庭堅用《阮郎歸》調寫的《茶詞》: 烹茶留客駐雕鞍,月斜窗外山。

    别郎容易見郎難,有人思遠山。

      歸去後,憶前歡,畫屏金博山。

    一杯春露莫留殘,與郎扶玉山。

     這隻是一種文字遊戲,在藝術上,是沒有多大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