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論諸宮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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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不問拖車,上得廟階。

    為終朝每日多辛苦,撲番身起,權時歇侍。

    旁裡三翁,守定知遠,兩個眉頭不展開。

    堪傷處,便是荊山美玉,泥土裡沉埋。

      老兒正是哀哉,忽聽得長空發迅雷。

    聽驚天霹靂,眼前電閃,唬人魂魄,幽幽不在。

    陌地觀占,擡頭仰視,這雨多應必煞乖。

    傷苗稼,荒荒是處,饑馑成災。

     〔尾〕行雨底龍,必将鬼使差。

    布一天黑暗雲霭霭,分明是拼着四坐海。

     電光閃爍走金蛇,霹靂喧轟撾鐵鼓。

    風勢揭天,急雨如注。

    牛驢驚跳,拽斷麻繩,走得不知所在。

    三翁喚覺知遠,急趕牛驢,走得不見,至天晚不敢歸莊。

     〔高平調〕〔賀新郎〕知遠聽得道,好驚慌。

    别了三翁,急出祠堂。

    不顧泥污了牛皮幫,且向泊中尋訪。

    一路裡作念千場,那兩個花驢養,着牛繩綁我在桑樹上,少後敢打五十棒。

      方今遭五代,值殘唐。

    萬姓失途,黎庶憂惶。

    豪傑顯赫英雄旺,發迹男兒氣剛。

    太原府文面做射糧。

    欲待去,卻徊徨。

    非無決斷,莫怪頻來往,不是,難割舍李三娘。

     見得天晚,不敢歸莊。

    意欲私走太原投事,奈三娘情重,不能棄舍。

    于明月之下,去住無門,時時歎息。

     劉知遠在李家實在待不下去了,才決定辭别三娘,到太原投軍去。

    作者把這故事運用各個不同的曲調歌唱出來,加上一條尾聲,在每一情節後作個小結;接着又是一段簡單的叙事,該是用有節奏的語言來說的。

    這就為後來的說唱文學打開了無限的法門,比趙令畤的《商調蝶戀花》鼓子詞推進了一大步。

    看它所用的韻腳,把入聲的“末”“腳”“樂”“着”“脫”“作”“活”等字與上、去聲“過”“坐”“锉”等字同押,大概是出于北方民間藝人之手。

    據鄭振铎說,它的版本,完全是金代(公元1115—1234年)刻本或稍後的蒙古刻本的式樣,也可間接說明這是一部為北方廣大人民所歡迎的作品,創作的地點該是北方,時間該在《董西廂》之前,這是可從多方面加以判斷的。

     《董西廂》是王實甫《西廂記》的前身。

    崔、張戀愛故事,由《會真記》發展到了《董西廂》,塑造了各種人物形象,刻畫了各個角色的不同心理,把富于反抗性的紅娘也很突出地活畫出來了。

    它為王實甫《西廂記》以下的各種劇本和曲藝關于《拷紅》一節,打下了基礎。

    可惜這樣一位偉大作家,除了陶宗儀的《辍耕錄》提到他是金章宗時(公元1190—1208年)人之外,連名字都無法查考了。

     董解元的藝術手法,隻有随物賦形四字可以用來概括它。

    他的想象力的高強,組織力的雄偉,語言提煉的精警,文學修養的深厚,有的風流旖旎,有的壯闊豪邁,真有随步換形、引人入勝之感。

    隻是他所使用的方言、俗語太多,時間隔得長遠了,很難全部讀通,這是讀者所共引為缺憾的。

     《董西廂》常是用很多個曲調組成一套,就比《劉知遠諸宮調》來得複雜得多。

    且看他開篇的第二套就用了五個曲牌,才加上尾;在一套中都是押的同部的韻腳。

    這就為元雜劇每一折用同一宮調的曲牌,押同一韻部的韻腳,樹立了規範。

    這一套雖是泛泛描寫,卻也表現出作者的情趣: 〔般涉調〕〔哨遍〕〔斷送引辭〕太皞司春,春工着意,和氣生旸谷。

    十裡芳菲,盡東風絲絲,柳搓金縷。

    漸次第,桃紅杏淺,水綠山青,春漲生煙渚。

    九十日光陰能幾?早鳴鸠呼婦,乳燕攜雛。

    亂紅滿地任風吹,飛絮蒙空有誰主?春色三分,半入池塘,半随塵土。

      滿地榆錢,算來難買春光住。

    初夏永,熏風池館,有藤床冰簟紗。

    日轉午,脫巾散發,沉李浮瓜,寶扇搖纨素。

    着甚消磨永日?有掃愁竹葉,侍寝青奴。

    霎時微雨送新涼,些少金風退殘暑,韶華早暗中歸去。

     〔耍孩兒〕蕭蕭敗葉辭芳樹,切切寒蟬會絮。

    淅零零疏雨滴梧桐,聽啞啞雁歸南浦。

    澄澄水印千江月,淅淅風篩一岸蒲。

    窮秋盡,千林如削,萬木皆枯。

      朔風飄雪江天暮,似水墨工夫畫圖。

    浩然何處凍騎驢?多應在霸陵西路。

    寒侵安道讀書舍,冷浸文君沽酒垆。

    黃昏後,風清月淡,竹瘦梅疏。

     〔太平賺〕四季相續,光陰暗把流年度。

    休慕古,人生百歲如朝露。

    莫區區,好天良夜且追遊,清風明月休辜負。

    但落魄,一笑人間今古,聖朝難遇。

      俺平生惰性好疏狂,疏狂的情性難拘束。

    一回家想麼,詩魔多愛選多情曲。

    比前賢樂府不中聽,在諸宮調裡卻着數。

    一個個旖旎風流濟楚,不比其餘。

     〔柘枝令〕也不是崔韬逢雌虎,也不是鄭子遇妖狐,也不是井底引銀瓶,也不是雙女奪夫。

      也不是離魂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