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論唐宋大曲和轉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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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也最大。

    我們隻要看它十首都用同一曲牌,且講述故事的開端,就有“奉勞歌伴,先聽調格,後聽蕪詞”;每一曲前也有“奉勞歌伴,再和前聲”的話;它的格式還是接近轉踏,與諸宮調的組織形式有所不同。

    雖然諸宮調也産生在趙令畤的同時,但趙令畤的《商調蝶戀花》是比較簡單的另一種形式。

    這全套保留在趙令畤自著《侯鲭錄》中。

    茲錄三段如下: 〔說〕不數月,張生複遊于蒲,舍于崔氏者又累月。

    張雅知崔氏善屬文,求索再三,終不可見。

    雖待張之意甚厚,然未嘗以詞繼之。

    異時,獨夜操琴,愁弄凄恻。

    張竊聽之,求之,則不複鼓矣。

    以是愈惑之。

    張生俄以文調及期,又當西去。

    臨去之夕,崔恭貌怡聲,徐謂張曰:“始亂之,今棄之,固其宜矣。

    愚不敢恨。

    必也君始之,君終之,君之惠也。

    則沒身之誓,其有終矣。

    又何必深憾于此行?然而君既不怿,無以奉甯。

    君嘗謂我善鼓琴,今且往矣。

    既達君此誠。

    ”因命拂琴,鼓《霓裳羽衣序》,不數聲,哀音怨亂,不複知其是曲也。

    左右皆唏噓。

    張亦遽止之。

    崔投琴擁面,泣下流漣,趣歸鄭所,遂不複至。

    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唱〕碧沼鴛鴦交頸舞。

    正恁雙栖,又遣分飛去。

    灑翰贈言終不許,援琴訴盡奴衷素。

      曲未成聲先怨慕。

    忍淚凝情,強作《霓裳序》。

    彈到離愁凄咽處,弦腸俱斷梨花雨。

     〔說〕诘旦,張生遂行。

    明年,文戰不利,遂止于京。

    因贻書于崔,以廣其意。

    崔氏緘報之詞,粗載于此,曰:“捧覽來問,撫愛過深。

    兒女之情,悲喜交集。

    兼惠花勝一合、口脂五寸,緻耀首膏唇之飾,雖荷多惠,誰複為容?睹物增懷,但積悲歎耳。

    伏承便于京中就業,于進修之道,固在便安。

    但恨鄙陋之人,永以遐棄。

    命也如此,知複何言!自去秋以來,嘗忽忽如有所失。

    于喧嘩之下,或勉為笑語。

    閑宵自處,無不淚零。

    乃至夢寐之間,亦多叙感咽離憂之思。

    綢缪缱绻,暫若尋常,幽會未終,驚魂已斷。

    雖半衾如暖,而思之甚遙。

    一昨拜辭,倏逾舊歲。

    長安行樂之地,觸緒牽情,何幸不忘幽微,眷念無。

    鄙薄之志,無以奉酬。

    至于始終之盟,則固不忒。

    鄙昔中表相因,或同宴處。

    婢仆見誘,遂緻私誠。

    兒女之情,不能自固。

    君子有援琴之挑,鄙人無投梭之拒。

    及薦枕席,義盛恩深。

    愚幼之情,永謂終托。

    豈期既見君子,不能以禮定情,緻有自獻之羞,不能明侍巾栉。

    沒身永恨,含歎何言!倘若仁人用心,俯遂幽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如或達士略情,舍小從大,以先配為醜行,謂要盟之可欺,則當骨化形銷,丹忱不泯,因風委露,猶托清塵。

    存殁之誠,言盡于此。

    臨紙嗚咽,情不能申。

    千萬珍重!”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唱〕别後相思心目亂。

    不謂芳音,忽寄南來雁。

    卻寫花箋和淚卷,細書方寸教伊看。

      獨寐良宵無計遣。

    夢裡依稀,暫若尋常見。

    幽會未終魂已斷,半衾如暖人猶遠。

     〔說〕“玉環一枚,是兒嬰年所弄,寄充君子下體之佩。

    玉取其堅潔不渝,環取其終始不絕。

    兼緻彩絲一絢,文竹茶合碾子一枚。

    此數物不足見珍。

    意者欲君子如玉之潔,鄙志如環不解,淚痕在竹,愁緒萦絲。

    因物達誠,永以為好耳。

    心迩身遐,拜會無期。

    幽憤所鐘,千裡神合。

    千萬珍重!春風多厲,強飯為佳。

    慎言自保,勿以鄙為深念也。

    ”奉勞歌伴,再和前聲。

     〔唱〕尺素重重封錦字。

    未盡幽閨,别後心中事。

    佩玉彩絲文竹器,願君一見知深意。

      環玉長圓絲萬系。

    竹上斓斑,總是相思淚。

    物會見郎人永棄,心馳魂去神千裡。

     我們讀了這幾段有說有唱的纏綿悱恻的崔、張故事,深深感到在封建社會制度下,女性是怎樣處在被壓迫地位和懷着怕遭遺棄的沉痛心情。

    元稹的《會真記》,本來就是一本最好的短篇小說。

    趙氏再運用這種新形式,把情事始末,分段演出,它的感染力的增強,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由于令曲形式比較簡單,雖然按譜填詞,易于掌握,究竟變化太少,不能滿足聽衆的要求,因而把它聯串起來,做成轉踏,用來說唱故事,比整套大曲,輕而易舉,所以在北宋時代,也頗流行。

    但是整個故事,全用一個曲調,對情節變化,很難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來,所以不久就有諸宮調代之而興,轉踏很快就消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