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之老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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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所以明天下也。

     此闡明老子“絕聖棄知”之恉者也。

    然則莊子解老之文體可略見矣。

    若其學說與老子之比較,亦有可得言者,今再分别論之。

     (一)宇宙學說。

    老子之于宇宙,止言其為不可名狀,超出于對待而已,尚無切實具體之觀念。

    莊子則不然,既甚有具體觀念,而又甚為懷疑。

    其《天運》篇雲: 天其運乎?地其處乎?日月其争于所乎?孰主張是?孰維綱是?孰居無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邪?意者其轉運而不能自止邪?雲者為雨乎?雨者為雲乎?孰隆施是?孰居無事淫樂而勸是?風起北方,一西一東?有上彷徨,孰噓吸是?孰居無事而披拂是? 此可見其對于宇宙懷疑之态度,而其對于宇宙之觀念,比老子為真實,亦略可概見矣。

    其對于宇宙之解釋,則《庚桑楚》篇言之頗明。

    其言雲: 有實而無乎處者,宇也;有長而無本剽者,宙也。

    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無見其形,是為天門。

    天門者,無有也。

    萬物出乎無有。

    有不能以有為有,必出乎無有,而無則一無有。

     此析而言之,以空間釋宇,以時間釋宙。

    渾而言之,則宇宙無大小、無始終者也。

    郭象釋“有不能以有為有”雲: 夫有之未生,以何為生乎?故必自有耳,豈有之所能有乎? 其釋“必出乎無有”雲: 此所以明有之不能為有,而自有耳。

    非謂無能為有也。

    若無能為有,何謂無乎? 成玄英疏郭氏此注雲: 夫已生未生,二俱無有。

    此有之出乎無有,非謂此無能生有。

    若無能生有,何謂無乎? 此以佛理釋莊子,然非莊子本恉也。

    莊子之恉,蓋即老子“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無”之說,所謂“入出而無見其形”,即老子所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

    故莊子之所謂“無有”即老子之所謂“無”也。

     其于宇宙生物,亦本于老子,以為無意志。

    《天道》篇雲: 吾師乎,吾師乎!齑萬物而不為戾,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于上古而不為壽,覆載天地、刻雕衆形而不為巧,此之謂天樂。

     《大宗師》篇亦有此語,托為許由之言,蓋寓言類也。

    此亦老子“天地不仁”之說也。

    至其論生物之起源,亦本于老子而加詳。

    《天地》篇雲: 泰初有無無,有無名。

    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

    物得之以生,謂之德。

    未形者有分,且然無間,謂之命。

    留動而生物,物成生理,謂之形。

    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

     成玄英疏“留動”二句雲: 留,靜也。

    陽動陰靜,氤氲升降,分布三才,化生萬物,物得成就,生理具足,謂之形也。

     此以天地陰陽二氣,自然化生萬物,而各有其儀則者也。

    萬物自然化生,而其種類所以不齊,則又因乎天演進化之故。

    《至樂》篇雲: 種有幾?得水則為?;得水土之際則為鼃蠙之衣,生于陵屯則為陵舃;陵舃得郁栖,則為烏足。

    烏足之根為蛴螬,其葉為胡蝶。

    胡蝶胥也,化而為蟲,生于竈下,其狀若脫,其名為鸲掇。

    鸲掇千日為鳥,其名為乾餘骨。

    乾餘骨之沫為斯彌。

    斯彌為食醢。

    頤辂生乎食醯,黃生乎九猷,瞀芮生乎腐蠸;羊奚比乎不箰。

    久竹生青甯,青甯生程,程生馬,馬生人;人又反入于機。

    萬物皆出于機,皆反于機。

     此段所言之物名,不能盡識。

    然大意謂生物之種甚多,得水則繼續變化;生水土之際者為鼃蠙之衣,生于丘陵為陵舃之草,各因水陸之殊而為植物也亦異。

    由是植物演進而為蟲,而為鳥;再經許多變化,而為馬,而為人;皆天演之自然者,其說頗有合于今日之物種由來論。

    皆本老子“天地不仁”及“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說而推演之,而益加精詳者也。

    雖然,莊子之宇宙思想雖比老子為加詳,然其對宇宙之本體則甚多懷疑,如前所引《天運》篇語是也。

    故其結果,對于宇宙,嘗欲置之不議,《齊物》篇雲: 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

    六合之内,聖人論而不議。

     蓋亦因當時科學不明,儀器不精,無從測驗,徒馮理想,無益于學,故雖嘗論之而終欲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