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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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已八十多歲,不應再使受累,每天把戲份送去就是了,何必還使其唱戲呢?且恐怕年已衰邁,言語颠倒,唱出錯來,反倒不美。

    衆人說不然,不派他戲,他頂不高興了,讓他唱戲不給錢,他也願意。

    我問,像《審頭》之陸炳,他還能唱嗎?大家說能,于是請他演了一出,果真一絲不走,比叔岩還好,以八十多歲之人,還能如此,也可以算異禀。

     許蔭棠 蔭棠名德普,大興縣人,自幼入齊化門外之糧行,升至二号掌櫃,極愛唱,乃是天才,在糧行時,雖未學過,但唱的已經很好聽。

    從前北京之糧行,每天必派人到通州,調查行情,接洽生意,因彼時運河以通州為終點也,所以蔭棠每日必去通州,永是騎驢,他是由齊化門關,騎上驢就唱,一直唱到通州,因此連京中之商家,幾乎是無人不知,所以一經拜師出台便紅起來。

    他拜過的師傅,有穆鳳山、毓鼎臣、賈立川,又與楊月樓、俞潤仙諸人很要好,他雖然跟這些人學戲,但因為他嗓音高亮,而乃專學張二奎,亦可謂得其神似。

    一次在廣德樓演《四郎探母》,德珺如去公主,汪桂芬去佘太君,賈立川去六郎,均為彼時最合宜之腳色,又因他嗓音好,聽的遠,所以戲園門口,都站滿了人,以緻大栅欄斷絕了交通,實在是空前的盛況,且聽者都以為張二奎複活。

    從此就完全學張二奎,不雜别人腔調了,凡張二奎之戲,他都能唱。

    由明朝傳來的一派,自張二奎又發達了一番,号稱奎派,奎派傳人,以許蔭棠為最,以後就不得人了。

    蔭棠雖系票友出身,而很尚排新戲。

    如現在所演之《回荊州》,乃小花臉玉五重編,第一次出演,去劉備者即是他,後來演者皆不及。

    其子許德義工架子花臉,也是上等腳色。

     王雨田 聞雨田系南紙店出身,在李毓臣所立遙吟俯暢票房學戲,與貴俊卿同學。

    光緒中葉以後,北平無論戲界或票友,凡唱老生者無不學譚鑫培,雨田乃學譚之最好者,譚之腔都能唱,譚之戲除靠把外,亦都能演。

    一次譚演《伯牙摔琴》,他去鐘元譜,一大段唱功,一句一個滿堂好,比譚得好還多,其實滿是學的譚,可謂得其神似,因其嗓音之甜亦似譚也,惜身體太弱,不能常演,且不久即去世,隻留下幾張唱片,而現在也不容易買到了。

     張毓庭 系眼鏡鋪掌櫃出身。

    學譚之最好者,除王雨田外,他可以算是第二人,雖學譚而稍有自己之腔,也很悅耳,光緒中葉以後,很紅了幾年,叫座之力頗不弱,與姜妙香合作,彼時姜正演青衣,乃最紅之一人,但掌班演大軸者,則仍是毓庭。

    民國後,一次演義務戲,大軸為《八蠟廟》,譚鑫培褚彪,楊小樓費德功,俞振庭黃天霸,錢金福關泰,李連仲金大力,關蘭秋張桂蘭,梅蘭芳小姐,路玉珊丫環,賈洪林家院,張毓庭施公,出場一段唱功,大受歡迎,本界人也說,腳色齊全,功力悉敵。

     韋久峰 雖雲學譚,但不甚似,然亦能自創一格,因他聽到的好腳很多,哪一位的腔調,也夾雜一點,雖未能成一派,亦有可取之處,故在光緒中葉以後曾紅過一時,也曾挑班,頗有叫座能力。

     德建堂 旗人亦雲學譚,但腔亦很複雜,然亦頗悅耳,也很紅了幾年,也挑過班,恒演大軸,我最末一次看他,是在第一舞台,以《金水橋》演大軸,仍很受歡迎。

     汪笑侬 笑侬旗人,原名德克津,字舜人,拔貢分省知縣。

    我與之很熟,他肄業于國子監南學,該學人才很多,他的手筆也不錯,頗有思想,看情形以為前清大勢已不可為,遂棄知縣而唱戲,也是一肚的牢騷,患便血症,有句雲,“滿腔熱血無從灑,逼得而今作下流”,可以知其意向矣。

    他初時唱戲,請汪桂芬聽,汪樂了一樂,故特名汪笑侬。

    他嗓音極窄,實可以學譚,但彼時大家還看不起譚,都以程長庚為重,然嗓音窄萬不宜學程,故汪樂之。

    他嗓雖窄,然确有味,闆槽亦極磁實,亦算自成一派,且創作很多,如《受禅台》《哭祖廟》《走屍還魂》等戲皆是,民國初年,自己挑班,與楊小朵合演了一個時期,很能叫座。

     劉鴻升 鴻升号子餘,在護國寺西口小刀鋪學徒,故人稱小刀劉。

    初學淨腳,名未大顯。

    一次往上海演戲,人慫恿他改老生,一唱而紅,回北京後,叫座能力頗大。

    後搭寶勝和班,演于慶樂園,同時譚鑫培之同慶班,演于中和園,兩相較勝,中和園似乎稍有不及。

    他的腔調,當然遠不及譚,但聲音宏亮圓潤,亦自有他的觀衆,清末自成鴻慶班,演唱的也很久,他的拿手,是《罵楊廣》《打鬥瑤》《蘇武牧羊》《完璧歸趙》《上天台》《血帶诏》《忠烈傳》《金水橋》等戲。

    名氣更大者,是三斬一探,其實這四出戲,除《斬黃袍》外,都萬不及譚,但他另有觀衆,每演必能滿座。

     王又宸 專門學譚,按譚腔說,他比餘叔岩學的還較為近似,但他不及叔岩另有味道,鑫培很喜歡他,故以妻之。

    一生一切沒出譚的範圍,可以說是一點創造性也沒有,但畢生規矩,故人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