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吾國戲劇以北京稱最。餘自昔年旅都，始聆歌曲，及今亦已二十餘年，所聞見南北伶官緒論、文人記述，不可殚記。大抵前清坊間所出小品，止于描寫聲色遊衍之盛。其最上乘者，述一二梨園掌故而已，于戲劇本體無與也。近十年來，始漸有佳著，如陳彥衡君之《說譚》，庶幾能言歌劇之窮奧，然純為專門術語，限于一宗，而不能舉其全。戲劇之所以為戲劇者，仍不能畢見。偶與齊君如山述此意，齊君因出所著《京劇之變遷》一書相示，盡半日力讀之，覺其中如探源星宿，雖錯落千門，而有條不紊。凡京劇之本，一一爬梳呈露，尤妙者無一粉飾語，無一模棱語，言非三折肱根本此道者，不能知且言也。因念記事至難，述學尤難。晚近文禁既弛，人人得奮筆逞臆，于是出奴入主，以耳代目之弊大甚，即論梨園掌故，以吾所知，往往實赫在目前，而載筆者黑白踳駮，不勝偻指。夫戲劇所以繪象社會，述之者不可謂為小文，苟不足信，今豈尚足傳後？群言之淆，思之扼腕。顧世間真象，亦必曆久始彰，四十五年間戲劇故實，如珠委地，今始有人線而理之，使世人悉能平心研索，則如山此書必卓然有可信者在，遠非僅繪紙醉金迷之狀，與僅言陰陽工尺者所可及，無可疑也。遂書以弁之。丁卯立夏哲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