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之變遷》序

高陽有齊如山，振奇人也。精佶列邦文字。發奮為汗漫遊，車轍所至數十國，鄙其文明，獨嗜其劇學，于夫音政，考之彌深，歸來收視返聽，一本故吾，則所以廣舊劇之傳者尤至。僦屋長安，日與老伶工遊，又翻新意制譜，風靡海峤。居嘗聚朋俦，一卮相屬曰：世知有劇而不知有劇學，知伍善歌者而不知伍善知識者，故王城如海，繁弦赴節，一字一珠，有研精極幾之人，特于學無當焉。夷考一劇，淵源所自，或出元曲，或變昆體，遞衍可尋，治學者掇拾陳篇，焚膏繼晷，證訂之功匪細，于劇事亦無當焉。善歌者流，所工僅數十曲，抑又此數十曲中其人之爨演清歌賓白而已。流響激雲，綿駒開其風氣，朝士村子，相率從習，獨所知識，每不如梨園末角。末角場次，必共進退于全劇，得所綜娴。又值事之人，提綱别科，置意毫末，業之數十年不廢，則所經見者亦夥矣。吾拓迹歌場，招與共語，詳其始末所得，勝推敲僅複一字者奚若。勝朝初葉，南北曲擅其勝場；嘉慶以還，京調集徽漢之大成，四大部蜚聲上國，雲礽相統，于今罔替，獨無考其陳經者。則著《京劇之變遷》，自嘉道下迄當代，多志遺聞掌故，而一衷之劇學，不徒為一二人張目，而撰者歌者盡在行間。手茲一篇，如置身玉海璇樞，俯拾即是。

    亘百餘年之文物朝市，約略可窮，宣會所契，又豈僅樂政已耶？太歲在丁卯仲臘，餘羁旅王城，日赴綴玉軒，招邀俊侶，如山方制新曲，晨夕過從，遂相授觀，驚為異賞，燭跋斯已。夫樂之中人如斯，如山之精研又如斯，時方叔季振噍殺之衰，開際會之盛，如山亦當文中子指授河汾，将圖有房杜以昌其運耶？容以質之。武進趙尊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