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和戴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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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和戴震在思想上,有某些相通的事實,早已為人們發現,我這裡隻想作些補充。

     任繼愈在他主編的《中國哲學史簡編》中曾說過:“戴震對程朱哲學這種批判,具有啟蒙性質。

    既和黃宗羲的鮮明的民主政治思想相近,也同《紅樓夢》中的某些思想相通。

    要求解除某些封建束縛,反抗封建等級制度,控訴封建禮教、倫理綱常的壓制迫害,在某種程度上向往自由、個性解放等……這些都為曹雪芹的文學巨著和戴震的哲學巨著所共同地憧憬。

    同時,也正反映着封建社會的階級鬥争和封建禮教的黑暗、反動和衰敗。

     “……《紅樓夢》中那許多被這個‘理’所壓制,所迫害,所扼殺的年輕生命,不正以生動的典型形象證實着戴震的論斷嗎?曹雪芹以藝術形象的形式控訴封建主義的罪惡,戴震則以哲學理論的形式同樣喊出了反對以理殺人的正義呼聲。

    ” 友人寄給我安徽戴震研究者們寫的《戴震傳略》裡面,也曾有過這樣的話:“據段玉裁回憶,戴震寫《原善》開始于離家前後,在反動勢力迫害下,在陰森恐怖的社會裡,戴震沒有退縮,而是頑強地、巧妙地向着封建反動勢力鬥争,這種戰鬥的性格,正與他同時期的偉大現實主義作家曹雪芹是共同的。

    ” 我現在試着把曹雪芹和戴震兩人某些共同的地方勾勒出來,作個初步的探索。

    也許對這方面感興趣的讀者,會有些可作參考的地方。

     一、他們有着同時代的“機括” 在我國思想史上,這是一個光輝的範例:在同一時代,一位作家、藝術家,以藝術手法創造光彩照人的形象;一位哲學家,以邏輯語言組成他正确的理論。

    當他們把自己創造性的思想揭示給人時,人們發現他們兩人的思想卻有着某些不約而同的東西。

     這個偉大的作家,就是《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這個偉大的思想家,就是《孟子字義疏證》的作者戴震。

     曹雪芹的身世,早已成為家喻戶曉的事兒了,不必多說。

    不過,我想插入一段旁證,來說明這一點。

    曹雪芹同時代的吳敬梓也有和曹雪芹類似的遭遇。

    吳敬梓在儒林中很少看到的那些真正遵守“禮義”這個“神聖法規”的缙紳先生們,卻忘記了荊楚的祖先泰伯。

    有些迂腐老成的士大夫則想建造泰伯祠,用來倡導“禮義”。

    結果,隻是給當地封建地主們出了一次大風頭(在吳敬梓眼中出了一次大醜)。

    随後,泰伯又被他們忘得幹幹淨淨。

    至于他“披荊斬棘”的功業,不過為統治者過驕奢淫逸的生活開辟了通道而已。

    但在不懂“禮義”的老百姓身上,卻能從日常生活中,表現出質樸的“禮義”來。

     曹雪芹和戴震出生在兩個不同的家庭裡。

     戴震很小就和父親做過小本生意,因此接觸人的面自然會廣泛得多,使他能夠了解人民的疾苦和需要。

     在明代“徽商遍天下”的情勢中,休甯出現了工商繁榮的景象,在雍、乾時代又得到更大的發展。

    瓷、茶、鹽三種貨物,在二百年前早已成為徽商的主要經營商品。

    同時也出現了一些很有成就的畫家和文學家。

    安徽的戲班開始在北京走紅,安徽的人才也向北京大量輸送。

    直到清末民初還有桐城學派牢固的地位和影響呢! 在這裡,還須提起一段史實:朱熹這個被康熙列入“十哲”的人物,剛好是安徽婺源人。

    戴震則是休甯人。

     戴震十歲才會說話,因此在村塾讀書的時間必然較晚,稍長又經常随父做小生意,二十歲後,就靠當塾師自力謀生。

    可見他的知識學問更多的是靠總結社會,刻苦自學得來的。

    就是這麼一個微末的教師,敢于站起來反對列為“國學”的程朱理學。

    這絕不是來自他的天才,而是來自他對社會的深刻認識,來自時代賦予他的使命。

     因此,我們不難看到,曹雪芹和戴震兩人的行動本身,就描繪出一種共同特色來。

    他們都敢于公然反對程朱理學,唯有來自普通人的要求和願望,對他們才有強烈的吸引力。

    這是不以他們的主觀願望為轉移的,而是要從決定時代的主要因素所引起的矛盾中,才可以找出它的必然來。

     二、“西來法”和“東來法”的交叉點 值得注意的是:戴震對當時傳人中國的西方科學知識,都曾加以注意。

    當時的科學,是由一些傳教士帶來的,因此不能做到有系統的輸入。

    但是,對于這些缺乏系統的科學知識,戴震卻能有意識地把它們運用到中國的實踐中來。

     戴震二十歲便運用西人“龍尾車法”作《嬴旋車記》;二十二歲就作《籌算》,整理中國古代“九章算法”。

    以後,又寫成有關天文、曆算、地理、工程、水利等著作。

    可以說,科學實踐對他的哲學理論很有影響。

     戴震整理中國古代文化,也是運用了當時傳入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