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唐詩歌的新陳代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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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友”,就是李峤、崔融、蘇味道和杜審言。

    其中以杜審言較為有名。

    他是杜甫的祖父,作詩擅長五律,風格接近沈、宋。

    他寫的五言排律,有些是二十韻以上的長篇。

    這種長篇排律是很不容易寫好的。

    運用這種體裁誇耀才學,成為他以後的詩人的惡習,就是杜甫、白居易也不能免。

    杜審言寫了不少應制詩,但是他身居宮廷的時間比較短,在宦遊中也寫了一些抒發個人情意的詩篇,内容有生活氣息,宮體詩的遺迹越來越少了。

    例如《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 獨有宦遊人,偏驚物候新。

    雲霞出海曙[14],梅柳渡江春[15]。

    淑氣催黃鳥[16],晴光轉綠蘋。

    忽聞歌古調[17],歸思欲沾巾。

     像這種詩,雖然沒有什麼深刻的内容,還算雕琢不太厲害的。

     二、初唐四傑 在唐初詩壇上宮體詩風靡一時的期間,也有個别的詩人不肯同流合污。

    像王績(585—644)有意學習陶淵明,他寫的詩就是比較樸素的。

    他本來是隋朝的遺老,在隋唐兩朝做官都不得志,終于歸隐。

    因為他過的是比較富裕的生活,對于現實的态度是消極的成分居多,缺乏陶詩積極的理想和熱情,所以成就不高。

    如他寫的一首《野望》詩說: 東臯[18]薄暮望,徙倚[19]欲何依。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

    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20]。

     這是一首完整而工穩的五律。

    内容寫的是在秋天的暮色蒼茫中,對着原野四望,感覺一片寂寥,無人相識,情緒比較消沉。

    王績雖然隐居不仕,他懷戀的還是和他同類的所謂“君子”,所以才“長歌懷采薇”。

    而對于他周圍的勞動人民,卻“相顧無相識”,這正顯示了他的階級局限。

    不過這首詩裡所展示的農村景象還是比較開闊的。

     王績的五言絕句也有比較好的,例如《秋夜喜遇王處士》: 北場芸藿罷,東臯刈黍歸。

    相逢秋月滿,更值夜螢飛。

     描寫恬靜的田園生活,情調和《野望》也有些類似。

    他因為不滿意現實,每自縱酒狂飲,并且給自己解釋說:“此日長昏飲,非關養性靈。

    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過酒家》之二)《楚辭·漁父》篇記載屈原的話說:“衆人皆醉我獨醒。

    ”表現了屈原不與世人同流合污的态度。

    這首詩的末兩句,引用《漁父》篇卻反其意,顯示了王績消極避世的人生觀。

     王績可以說是開盛唐山水田園詩的先驅人物,但是他在當時影響很小,像《野望》那樣的律詩也沒有形成一種新的風氣。

     到了武則天時代,在詩壇上出現了所謂“初唐四傑”。

    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是四個政治地位不高的文人。

    他們開始努力改變那種柔弱輕浮的宮體詩風。

    他們是一班才華洋溢的士子,有建功立業的壯志,可是在政治上屢受統治階級的打擊和排擠,生活潦倒,因此才能廣泛地接觸社會現實,受到各種磨煉,這樣自然在作品中表現出郁郁不平之氣。

    他們都不願受齊、梁詩風的束縛,試圖擴大詩歌題材的領域。

     他們在詩歌上的成就,主要表現在兩方面:一方面是在七言古詩中發展了歌行體,另一方面是五言律詩經過試驗逐漸成熟。

    在歌行方面成就比較大的主要是盧、駱,在近體詩方面成就比較大的主要是王、楊。

     盧照鄰的《長安古意》是七言歌行的名作。

    這首詩對長安貴族統治階級享樂的堕落生活,作了有聲有色的刻畫,并指出這種堕落生活空虛幻滅的必然結局。

    到了末尾說:“寂寂寥寥揚子居[21],年年歲歲一床書[22];獨有南山[23]桂花發,飛來飛去襲人裾。

    ”顯示出自己寂寞清貧生活的可貴。

    但這首詩在取材和詞語上還沒有擺脫宮體詩的羁絆。

     主題思想和《長安古意》類似的有駱賓王的《帝京篇》。

    後者五、七言參差轉換,筆調稍微靈活一些。

    但總的說來,這種長篇還是詞藻濃重。

     像王勃所寫的《采蓮曲》,摹仿樂府民歌,雜用三、五、七言句,雖然也算是七言歌行,而語言活潑,節奏和諧,就顯得流利得多。

    這首詩描寫采蓮女的生活情态和相思别離之苦。

    她們感慨“塞外征夫猶未還,江南采蓮今已暮”。

    最後提出:“共問寒江千裡外,征客關山路幾重?”這和齊、梁時代的采蓮曲隻寫歡樂情态,還是有所不同的。

     此外,王勃在《秋日登洪府滕王閣[24]餞别序》的後面還有一首《滕王閣》詩。

    這首詩一開頭寫滕王閣的位置,接着說滕王死後,閣上的歌舞都停止了。

    底下“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兩句,描繪出滕王去後閣中的冷落。

    全詩雖然是吊古傷今之作,有點感慨,但氣勢奔放,情調高昂,還是可取的。

    不過這首七言古詩的筆調,已經接近于七律,和七言歌行就不同了。

     至于五言律詩,在“四傑”的手裡技巧已比較純熟,而在内容方面,則從歌頌帝王轉為表達個人的胸懷,其中脍炙人口的如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川》(“蜀川”一作“蜀州”)說: 城阙輔三秦